1980年代在匹兹堡
常常被人讥为浅薄,自己也觉得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是深奥难懂的(除了自然科学)。在我看来,如果祛除故弄玄虚的成分,所有的人生道理和社会原理都是简单明确的。
福山的历史终结论有什么深奥的道理?只不过提出了一种社会发展的普世论。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又有什么深奥的道理?不过是一个对生产利润分配的解释。许多所谓社会科学的规律,只是人们对于社会现象、社会运转、社会发展的某种假说而已,比较站得住脚的,有历史和现实中的事实依据,可以证实;有的假说不符合历史发展与社会现实,已被证伪。如此而已,有何深奥之处?
人生的道理与对社会现象的理解相比,就更加浅显。在最近几十年间,宇宙的基本事实已经被人类知晓,所有的宗教创世说、造人说不攻自破,什么夏娃是亚当的一根肋骨造的,什么人是女娲用泥巴捏的,什么轮回转世,什么天堂地狱,全都没法再信了,剩下的还有什么了?人不过是一些细胞组成的一个生物体,有欲望,须满足;有意识,可以思考;死后一切回零,除了身体的分子散落各处之外,灵魂彻底消失。如此而已,岂有他哉?这有什么可深奥的?
有些浅显的道理,人从情感上难以接受,但是当一切已经无可辩驳之后,也只能默默承认,承受。比如,人死后没有灵魂,这一点令人难以接受,但是最终也不得不接受;再如,人生没有意义,这一点听着实在扎耳朵,这个事实令人不忍直视。但是从宏观上看,这是事实,即使你不敢正视,偷偷用余光瞥一眼,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索性大大方方地直接瞪着这个事实,把它大声地说出来,又能怎样呢?
许多人念经,参禅,出家,去思考人生的意义,除了它的无意义这一宏观事实之外,能想出什么来呢?参禅的那些公案都用谜语的形式反复说着这个道理,或者干脆说,它什么也没说,也不必说。最简单最明确的事实就明摆在那里,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唯一可以解忧的,不过是从微观角度自己为自己的生命赋予一点意义:自我实现。有的人的自我实现是生个孩子,把他养大;有的人的自我实现是写本小说;有的人的自我实现是爱上一个人。三万多天而已,想做什么就做点什么,什么都不想做就什么都别做,像个禅师那样,打坐,参禅。
的确是够浅薄的。真的很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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