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每个人绕不开的溯源地。
怀念故乡的人,正是离开故乡的人。乡愁,无非是看离开的远近,回来的多少。
我算比较幸运的,离开的不是太远。
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想怀念随时可以怀念。
这也是一种幸福。
1、
小学二年级刚上完,父母就带着我们搬到了城区边上的家属院,算是离开了老家。
现在离得更远了,老家就成了故乡。
之所以后来觉得离开了也挺好,主要就是因为我实在太怕老家经常出没的一种动物。
而且是冷血动物,那就是蛇。
几条河流围起来的小村庄,有水田也有旱田。与之相因果的,有水蛇也有旱蛇,而且为数不少。
虽然水蛇毒性不是太大,但是大多数人也是害怕的。
水蛇在水里很难被发现,只要你不下河打扰它,它们一般也不会主动攻击你。
钓鱼的时候,最怕遇到水蛇。
在河边长大的孩子,天生的就会钓鱼,这是一代传一代的本事。
那时候也没有现在的什么碳纤维的鱼竿,主要都是用细长的小竹竿。最长的也就是四五米,短的三米左右也是有的,毕竟河都不是太宽。
比较有难度的是做鱼漂,最好的材料就是鹅毛翎。 说难,是指找大鹅要羽毛这事比较难。
鹅鹅鹅,鸡鸭喊大哥。牛羊躲着走,狗见了哆嗦。这是真正的村中一霸。
一般做鱼漂的鹅毛,越粗越显眼,所以都得尽量找体型大的鹅借。这样的鹅,一般都是鹅中的大哥大。贸然与它借毛,仅次于与虎谋皮。
大鹅个头不是一般的大,脾气也不是一般的坏,智商还挺高的。
我也怕大鹅,是因为被我奶奶家的大鹅咬过。
我奶奶家养了七八只,最大的那只简直就是个怪物,力量大得很,一翅膀能扇我一个跟头。
有一次我在外面玩累了,去奶奶家喝水,这几个大鹅堵着门不让我进去。我就挥手赶他们, 被领头鹅一口咬住我的手掌。一拉一扯,手心就像被钢锯给锯了一下,接着就是血呼啦啦的一道口子。
等我奶奶迈着小脚出来把鹅赶走,我已经疼得呲牙咧嘴哭喊连天。
想拔他们的羽毛,我们小孩基本是做不到的。我和我哥的鱼漂,都是老娘帮忙从大鹅身上剪下来的。
直接拔的话,会很疼,惹恼了就翻脸。
鹅毛杆前面一段一般也不用,主要是用后面一段。切成小段,鱼线穿过去不滑动就行了。
我们钓鱼主要是在村西界河,这个地方宽,而且水流也平稳,就是七叔抓鳖的地方。(参见《村记5 三鞭引出大老鳖,全村喝汤成传说》)
我老哥当时也就是十岁多点,我刚上学。他一个长竿,我一个短竿,周末就去试我们的新钓鱼竿。
网络图片 仅供阅读联想
蚯蚓随处都可以挖到,河边上多的是。
蚯蚓其实挺惨的,刚见天日就被捏成好几段,疼得打滚翻腾。然后就被啪啪地在手掌拍得不动弹,这样就可以很容易穿到鱼钩上。
都这么惨了,还得被扔到河里当鱼饵,不管死活被鱼咬,实在是惨惨惨。
老哥说,新鱼竿顺手得很,一定有大货。说完抛竿如水,静待上钩。
就在我还没有折腾完我的鱼漂的时候,我哥喊上钩了,好大劲。果然河面上鱼漂被拉得都看不到了,我扔下鱼竿就帮忙拉竿。
两个人的力量就大多了,使劲往上一抬,一个长条银底的东西翻腾着从水里拉出来,迎面就甩到我们这边来。
妈呀,蛇,我哥扔下鱼竿拉着我就跑。
跑了好远,好像后面蛇追我们一样。迎面遇到四叔,把我们拦下来,都喘不开气了。
听说我们钓了一条蛇,拉着我们回去看。他是大人,又是高手,我们就壮着胆子跟他回去。
结果回去啥也没找到,老哥的鱼杆扔到河里不知道是被蛇拉走了,还是顺着水漂走了。我的还在边上。
我老哥八字软,让吓了这一次后高烧不退,让五爷爷给摸了摸算解决了问题。
2、
有水蛇,就有旱蛇。在什么地方遇到什么蛇,都是正常的。
那个时候,掏鸟窝是农村小孩的常规项目。
鸟窝一般分两类。一类是在树上的,比如灰喜鹊,我们叫做扎拉子,就喜欢在树上做个窝。掏这种窝需要爬很高,一般人做不了。
另一类是在屋檐下。屋檐下的还分两种,一种是燕子窝,小燕子衔泥一点一点做成,很精致,可以用很多年。不过没有人掏燕子窝,从小就被教育打燕子就瞎眼,谁也不敢去找燕子的晦气。
我觉得这就是我们中国人的善良,用没有发生的果来避免可能发生的因。
还有一种是在老屋的茅草檐里面,这种地方麻雀窝多。因为上面有茅草挡雨,里面的芦苇基本枯朽了,很容易就腾出一个大空来,麻雀一家老小在里面风吹雨淋都不怕。
也许是当年错误地把麻雀列为四害的原因,虽然及时纠正了错误,但是人们对麻雀始终不是那么珍惜。
很多人掏鸟窝,首选就是麻雀窝。
我们有个快出五服的堂叔,叫来群。这个名字就已经说明问题了,他是抱养的,上面有五个姐姐。
在那个时代,抱养孩子是民间潜规则。至于孩子的来源,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等着你》节目催泪的原因。
来群这家伙从小皮得很,毕竟一家人宠他。他比我们大七八岁,已经是半大青年了,就喜欢掏鸟窝,有蛋掏蛋,没蛋捉鸟。没事就在村里转悠,看麻雀的走向,看得多了,就能发现麻雀老窝在哪里。
那个时候,麻雀确实很多。村里老房子也很多,有些老房子还住着人。住着人的房子,就不喜欢房檐下面有麻雀窝,很容易就把房檐给掏个空洞,早晨起来叽叽喳喳的也很吵。
这次,是我大奶奶让来群去的。她住的那个房子是典型的夯土墙,上面都是草屋顶,是村里最老的房子了。
毕竟,养大七个儿子,实在没有钱翻盖新房。
类似这样的
这里应该是好几个鸟窝邻在一起的,后面的茅草下经常很热闹。
等天黑麻雀回窝,来群扛了一个木头梯子,还带了一个大手电筒,让我们在下面扶着,他爬上去掏鸟窝。
这活多少也是技术活,外面看不到里面窝有几个,具体在哪里。来群掀开茅草左右观察了好半天,又把耳朵贴在土墙上听了半天,然后说把网子拿过来。
我们就知道他要开始掏了。
我没有掏过鸟窝,不知道是啥感觉。就见他一会一只、一会一只,伴着里面划拉出来的鸟毛杂草什么的,肥肥的麻雀们叽叽喳喳挣扎着的就不断被装到网子里面。
这事现在一定是严格禁止的,但是当时确实是很常见的事情。
这几窝麻雀,一共得二三十来只。来群掏得都兴奋了, 一头热汗。
最后整个胳膊都伸进去了,反复在里面摸索。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大,周围的人都问还有吗?
还有。。。。。。还有。。。。。。有,有。。。。。。啊,有蛇!!
就看到来群从梯子上直接就仰着倒了下来,幸亏后面是麦穰垛,压塌了一半,人没事。
来群瘫在地上,满身麦秸,哆嗦着指着上面说,里面有条大蛇,这么粗,拇指食指对起来比了一个圆。
这问题就更严重了。
大爷爷在旁边听了直跺脚。这个位置下面,就是他的床,老头胡子都开始哆嗦了。
因为最近有个传闻,隔壁村有个人半夜睡觉,觉得被窝里面有个凉东西,掀开一看,里面盘了一条大蛇。
那人差点吓出神经病来,大病了一场。
村里有好事的,专门去求证过,说是真事。
村庄小,消息传得快。大爷爷的七个儿子听说了,不到半个小时,人和工具都到齐了。
七叔最年轻,打着手电筒,爬上去小心翼翼地把上面茅草掀开一大片,露出下层枯朽的芦苇层。果然有个大家伙盘在里面。
而且,下面的芦苇层就剩下薄薄一层。说随时掉到下面的床上和大爷爷同眠共枕,一点也不夸张。
七叔用铁锨把这大家伙掀下来,灯光一照,众人一阵惊呼,这家伙比预想的大多了,来群估计只摸到了最外面的尾巴。
四叔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大的黑泥坛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把大蛇塞进去,盖得严严实实的。后面怎么处理的,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来群这家伙也是被吓得不轻,五爷爷又辛苦了一趟。
3、
大概过了七八年,我上初二的时候。
有一天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个胳膊上缠满了蛇的外乡人正在路边吆喝,就忍不住停下观看。
这个人是收蛇的,脚下有半麻袋的蛇。一会抓一只出来,告诉大家这是什么品种,然后就缠在胳膊上。大概有大小几十条蛇吊在他胳膊上,钻来缠去,看得我心里发麻。
有人问,干嘛跑我们这里来收蛇。
他说你们这里的蛇好得很。前些年他在这里收到过一只蛇王,一个老哥给他送来的,装在一个黑泥坛子里,小孩胳膊这么粗。被他带回去养到现在,是他蛇场的蛇王。
这些年,他都没有见过那么好的蛇。
又有人问,花了多少钱收的?
这个外乡人说,我们做生意讲究,这个数,说完他伸出一个手指头。
周围人一片惊叹。
外乡人说,你们要是有了好蛇,就找我,我就住在后面这个宾馆。
我觉得这个手指头应该不是说一块钱,也不会是十块钱,很可能是百或者千。
虽然他没有把蛇王带过来,但是我觉得,很可能就是大爷爷头顶上睡觉的那一位。
现在想起来,万事有因果。
难怪那些天,四叔天天笑得像个弥勒佛。
特别说明:因为当时年龄尚小,接着很快就从老家搬走了,所以有些记忆不是太准确,甚至是错误的。多谢各位读者指点,以后会尽量严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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