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散文|桃源胜境
作者 崔洪国
“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倘若你留心留意,从泉城的坞西春山坡到佛慧山,我曾经工作的沾化,海阳徐家店到我的鲁北老家,如今处处便是桃源胜境了。
——题记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这是陶渊明在他的《桃花源记》中为我们描绘的世外桃源的美景,千百年来,无数人留恋、向往、踏寻,走遍万水千山寻觅心中的桃花源,终是“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其实,说白了,“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倘若你留心留意,从泉城的坞西春山坡到佛慧山,我曾经工作的沾化,海阳徐家店到我的鲁北老家,如今处处便是桃源胜境了。
就说在我鲁北老家的农村,一直到现在,每年都有种桃树,种杏树的习惯。桃树杏树泼辣,老家的方言叫“泼汊”,好种,好活。俗话说得好“桃三杏四梨五年”,种下的桃树杏树不用太多管护,当年活了就能开花,第二年花开千重,到了第三、四个年头,就能硕果累累了。所以,无论从花木观赏的角度,还是等着吃桃吃杏,人们对桃树杏树都怀了很深的情感。所以,如今,春一到,任你走遍城市街角和美丽乡村的房前屋后,满眼便是鲜艳的桃花朵朵盛开着,装点着一个大千世界繁花似锦。
我小的时候种过不少的桃树和杏树。那时桃和杏都是稀罕物,能吃上桃和杏是很幸福的一件事。熟透的桃和杏吃完后,桃核和杏核随手一扔,若是在水土丰润的地方,被水土埋起来,开了春就能破土而出,长出绿色的嫩嫩的芽。我记着村子西边的水湾边,后面的树园子里,东洼和北坡的田间地头,经常在开春看到那样细嫩可爱的小桃树和小杏树。刚刚发芽的桃树杏树看上去很羸弱,在春风里依旧是生机勃勃。春意暖了,那些桃树杏树长得也很快,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就在田间地头亭亭玉立了。本来少有人问津的田畴,一株两株桃树就吸引了人们的驻足和关注的眼神。
姐姐和我从水湾边和东洼,北坡的田间地头发现和移栽过不少的桃树杏树。那时春天的雨水也丰沛,泥土松软,阳光温暖,那些轻柔窈窕的桃树,杏树在暖暖的春风里轻轻地摇荡着,与那些大的乔木、矮的灌木和花草不同,很好辨识,在远处就能看出是刚刚发芽不久的小桃树,杏树。我和姐姐都带了刨土的小铲,先在桃树、杏树的四周挖了一圈土漕,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挖下去,在桃树杏树的树根处挖一个大土疙瘩,把桃树、杏树的树根包了,有时放在一个小桶里,有时用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的大方报纸包了,赶紧回家移栽上。
种桃树,种杏树是一件很有童趣的事情。我和姐姐带着起出的桃树、杏树匆匆忙忙回到家,回村路上田园里麦苗青青,乡村小路两旁的杨树也都开始向上滋长着,路狭窄的地方树已成荫,路旁沟里已经有春日的鸟鸣虫吟,沿途的风景迎送着我们,我们无心看那些风景,只想着快点回家种桃树杏树。因为怕时间长了桃树、杏树的根部会干了,所以我和姐走得很快,包在土堆和报纸里的桃树、杏树也保护得很好,虽是一路颠簸,但看不出一点受损的样子,到家了,还是那样生机盎然。
当时,我家的院子是前后院,前院有我和二叔家的两个猪栏,西北角是我们几家共用的一盘石磨,静静蹲在墙角,每年入夏和立秋,我们几家就推着那盘石磨磨出一袋一袋的小麦和棒子面,“面比钱贵”,那时从石磨推出的面粉蒸了大白的馒头都要东家西家送过去,分一下大家尝尝,那是那个年代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守望相助。我在散文《石磨情怀》中多有述及,现在想来仍旧感念不已。后院就是我们住的主院,有几间正北屋,两间东屋和西边的一间厨房。院子里栽着几棵高大的榆树和梧桐,都有些年岁了。前院也栽了大大小小的杨树和梧桐。
我和姐在前后院都种过桃树、杏树。童年的心理现在想想也真是颇有意思。那时怕小小的桃树在阳光下晒蔫了,在背阴处又怕春光照不到,干巴了。所以就选来选去选地方。有时栽在前院靠北墙处,有时栽在北院靠南墙根,有时种在北院的梧桐树和榆树下。前院种下的桃树、杏树因为人来人往多,时间不长就踩踏了。北院高大的梧桐和榆树又欺生,所以在它们根部种下的桃树、杏树也用不了多久就被那些梧桐和榆树吸走了养分,成活的也不多。倒是在北院靠近南墙根的部位,种下的桃树、杏树都活了。
桃树、杏树成了我们童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故事和影像。那些种下的桃树、杏树苗在我们每天的守望和看顾中一天一个样生长着,先是见着主干长高了,不久就见有了分叉,叶子也逐渐繁茂了。我和姐在桃树、杏树的根部都挖了圆圆的储水槽,隔几天,我们就提了水桶浇一回,从没有让桃树、杏树缺了水。雨水来临,那些树根处的水槽很快就积满了盈盈的雨水,桃树、杏树喝足了水,润生地生长着。我在小学的一次作文中写过一篇《我家的桃树杏树》,班主任田老师给了优评,几个小伙伴放学后还专门跑到我们家看那几株可爱的桃树杏树。
那时候,种桃树,种杏树更多种的是一种童年的乐趣,种的是一种对于未来幸福生活的渴望和向往,乐在种,乐在浇,乐在看着那些桃树和杏树在房前屋后一天一天长大。今年种的桃树明年长大了,那份兴趣就转移到了发现新的桃树,移栽新的桃树上,种了那么多年,是否吃过自己种的桃树结下的果实还真不清楚了。后来,那些桃树、杏树随着年龄逐渐长大,越来越成了学习和生活的一种点缀,到如今就成了一份忘他不得的念想,在茶后饭后惦记着,在思念童年和故乡的梦境里映现着,在时光煮雨的文字里传递和表达着,其实已经是一份浓浓的乡情和亲情了。
说到种桃树和种杏树,妻子和我那90多岁的岳父还有很多故事呢!岳父一辈子爱花,爱树,爱鸟,爱鱼,爱下象棋,对生活充满了善意和热爱。虽已经90岁高龄,说起这些事情仍旧是思路清晰,滔滔不绝。妻子受了老爷子的熏陶,对于树、花、鸟、鱼也是喜欢得不得了,我们家里的阳台,客厅,卧室到处都是扶桑、长寿花、幸福树、橡皮树和一缸一缸的小鱼。“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每天回到家看到那些花开花落,游鱼戏水,工作生活的辛苦和疲惫很快就烟消云散,感受到的是生活浓浓的情趣和烟火气息。坐下来,妻最爱说道的就是花啊,鱼啊和小时在家种桃树,种杏树那些事。
妻生长的村庄叫梨园,是一个很有诗情画意的小村庄,如今已经成为全省美丽乡村示范村。妻告诉我,岳父年轻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家里的院子里和墙角种桃树、杏树。我就此事专门找岳父求证过,他说都是真事,给我讲起当年种桃树,种杏树的情景还是满怀了感情和念想。妻子当年和我一样,从她们村庄的田间地头移栽过不少的桃树、杏树,岳父又性喜种树,所以那些桃树、杏树在梨园岳父家里都生长得与众不同,很有故事。
岳父告诉我,他那时特别喜欢在家里的桃树、杏树和梨树上嫁接桃树、杏树。岳父嫁接桃树、杏树的手艺出众。每年他都要在家里的桃树、杏树上嫁接4-5枝的桃树、杏树。每次嫁接,他就在原有的桃树上用刀轻轻划开一个口,把嫁接的桃枝插到划开的入口处,然后用塑料布小心地缠好了,时间不长,嫁接的桃枝就如同原有的桃树生出的一般,长得有模有样了。通过这样的方式,妻子老家的桃树杏树纷生的越来越多,每年的春天,满院子桃花、杏花。
听妻子讲,那时她从村外移栽的小桃树、杏树在岳父的精心护理下,也都长势旺盛,成为家里桃树的重要成员。岳父是热爱生活之人,听妻讲,有一次老人家在嫁接桃树的时候,把一根嫁接的桃枝连接到院子的花墙外面,后来嫁接成功,桃枝活了,好多鲜艳的桃花在花墙外面盛放着,院子里也是花团锦簇,让村里人很是羡慕,都是“老贾这手艺真不赖,桃树嫁接到哪里,桃花开到哪里。”岳父自然也是喜不自禁,向看顾自己的孩子一般照料着满院的桃树、杏树。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把那花儿采。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想想吧,每年的春暖花开,那些桃树、杏树树态优美,树干扶疏,那些花朵丰腴,色彩艳丽的桃花、杏花最先开在时令里,有粉的,有白的,有红的,有的含蓄含羞,有的热烈奔放,有的精巧纤细,有的雍容华贵,一个村子,一个院子群蜂飞舞,春色满园,放在如今早就该是网红打卡地了。
岳父善于管理,妻子移栽的桃树、杏树和他亲自嫁接的桃树杏树都成了形,开了花,结了果,在岳父巧手护理下,那些桃还有了不少的变种,听妻子和岳父跟我讲,当时结出的桃子有油桃、蟠桃、寿星桃,每种桃的形状和口味都迥然不同,不仅是一种世外桃源的风景,更是一种经年不忘的味道。有的桃子熟了,等不得摘就裂开了纹,用手一掰就两半,在衣服上擦一把放在嘴里满口爽甜。有的在树上,看着还没有熟透,但已是红遍了身子,浑身毛茸茸的,摘下来稍加清洗,色泽光鲜,味道清香,用小刀割一小片尝一尝,脆甜如饴,过口难忘。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其实,我们的祖先从几千年前就有很浓很深的桃树情结了,他们相信桃树是能够带来美满幸福的吉祥树,所以千百年了都是对种桃树、杏树情有独钟。前不久,我和妻回老家接岳父岳母大人,看到了岳父院子里种的桃树正旺盛地生长着。花期过了,树上已经结满了绿油油,毛茸茸的桃子,其中有两枝他老人家去年嫁接的桃枝也已经结出了扁圆的蟠桃,等到果熟蒂落,我们一起回去开一个色香味美的鲜桃会。
崔洪国,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寻找灵魂的牧场》《与海阳最美的邂逅—崔洪国散文精品集》长篇非虚构纪实作品《列车前方到站徐家店》《胶东散文十二家.崔洪国卷》,在报刊、媒体、平台发表散文、书评400余篇。散文《济南的桥》获“第二届齐鲁晚报青未了散文奖”三等奖。
壹点号 风过林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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