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胡先华个人资料(老家话文)(1)

在一个研讨会上听一个年青人发言,也没听出是哪儿的口音。我因说了几句话,再见面时,他问我:“你是新县的?”

我说:“是啊。”

这时他也改成新县话了:“我也是新县的。”又说,“你的口音带有湖北腔。”

我笑了。这几十年在变的是人,没有变的是老家话,别人一听就听出来了。新县话在信阳有些特别,我老家话带湖北口音,与县城的口音又有明显区别。

在外地人面前说地道的新县话,人家不一定能听得懂。记得十八岁那年出门到南阳求学,元旦夜晚参加班级值班。外面下着大雪,几个同学围炉夜话。有人提议讲笑话。等我讲时,他们瞪着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暗暗得意:一定是太吸引他们了。可笑话讲完了,他们仍旧瞪着眼,没有一个人笑。后来一个同学说:“你讲的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呢?”

有一次上语文课,老师让归纳课文的中心思想,他拿着花名册点起我。我站起来一阵叽哩呱啦,他瞪着两眼看着我,见我后来半天不做声了,他才大声说:“归纳得很好!”全班同学哗哗大笑。到底是语文老师有水平,能听得懂我的“鸟语”。

为了让别人能听懂我的话,只好尽量把语调放慢,语句放短,过了一段时间,总算可以与别人进行语言交流了,可自己不知不觉也带上了外地口音。寒假回家,夹带的那种口音别人听着别扭,自己更觉得脸红。

后来在这座小城工作,我没有学说普通话,也没有学说当地话,仍是一口老家话。不过这老家话经过“改良”,多数人都能听得懂了。遇到个别听不懂的,我把话说得再慢几拍就是了。

因为迁就别人,带着老家特色的许多词儿就只好长期休眠。有一次回老家,天要下雨的样子,忽然听见远处一个妇女在喊“记着带雨界!”我心中一凛:雨界!这个词被我忘记几十年了啊!自从离开家乡后,我也跟别人一样说“雨伞”,把雨界给生生地忘记了。这一声“雨界”,倏忽把在我心中休眠的许多家乡词儿给唤醒了。

随着慢慢变老,愈加觉得老家话特别有魅力。它的传神只有土生土长的老家人才能意会。“雨界”是雨天那一小块天地有雨与无雨的分界线,该有多形象;再譬如“屋里人”,可不是指屋里的人,而是丈夫对妻子的称呼。丈夫向生人介绍妻子,不说这是我老婆,而说“这是我屋里人。”或者说“我屋的。”听着既亲切,又形象。因女主内,自然是“屋里人”了;再譬如把准新娘子叫“新大姐”,新大姐出嫁的这天,穿着花衣裳,两个送亲的人一前一后护着她,小孩子见了,跟在后面大声喊:“新大姐!新大姐!”这是很特殊的称呼,表明她此刻既不是姑娘,但没拜堂,也算不上是媳妇,所以在这送亲的一路上才是“新大姐”;再如“扯合”,说的是闪电。一道闪电把漆黑的夜扯出一道长长的豁口,可眨眼之间这豁口又自己合上了。多么生动形象。

还有许多很有趣的词儿,譬如把母鸡叫“鸡婆”,把公鸡叫“鸡公”,把蝉叫“叽呤”,把老鼠叫“高客”,把爱吹牛的人叫“臊拍”等等。这些词真是让人拍案叫绝。你看,一只下完蛋的母鸡,生怕人家不知道它做出了那一点儿贡献,昂着头一个劲儿拍着翅膀“咯大咯大”的猛叫一阵,这是不是“臊拍”?

这样的语言环境,外乡人恐难一下子悟出其中的味道。可有些词儿也确实让人费解。譬如,我至今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会把斧头叫“四六”?小时候,常听见有大人吓唬调皮的小孩:“我一四六劈死你!” 如果我不揭谜底儿,你能知道“一四六”是啥意思?

走在大街上,有时忽然听到有人说老家话,打骨子里觉着亲切。老家话就是一座桥,能让桥两边的人轻易地走到一块;老家话也是一碗酒,喝得人心里热辣辣的舒畅;老家话还是一丝情愫,让在外地生活的老乡们记得住乡愁。

(编辑 刘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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