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作家米歇尔·法柏的小说《皮囊之下》由中国友谊出版社出版,国内读者终于有幸一睹这部作品原著的真容。此书是法柏的处女作,出版后即入围惠特贝瑞奖,2013年由英国导演乔纳森·格雷泽(Johathan Glazer)拍摄成为电影,2014年3月在英国上映,入围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与英国电影学院奖。
影片《皮囊之下》由斯嘉丽·约翰逊主演,归类为科幻惊悚片。乔纳森·格雷泽用超现实主义的方式诠释了这部小说,虽然首映之后观众反映毁誉参半,但他的搭档还是用“很好,就像朋克”作了回答。
原著小说并非只是局限于科幻与惊悚的类型文学,而是融合了悬疑、惊悚、科幻、奇幻等诸多元素,内容丰富且多元。法柏用细致入微的笔触刻画出最深刻的社会现实,却又为其披上科幻的外衣,让读者跟随一个女外星人的视角去观察和认识人类的世界,也一层层剥开她伪装的皮囊,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探寻未知的异星生物。小说情节虽然称不上精彩纷呈,但内容兼具文学性与娱乐性,其中的讽刺意味和社会思考更是令读者一目了然,读起来不会觉得沉闷冗繁,反而处处可以找到触动人心的痛点。
在原著之中,作者将伊瑟莉描绘成因改造而满身伤疤,胸部大得夸张,戴着厚片眼镜,穿着七十年代过时服装的怪异女子。她每天独自行驶在苏格兰高地的A9公路上,选择身体强壮的男性“猎物”,麻醉后将其带回住所交给同伴处理。电影删改了很多原著中用来交代女外星人伊瑟莉和同伴生存背景的内容,只留下她和骑摩托车的男子,甚至没有明确交代各自的任务和目的,大大削弱了主题的表现空间。
相较科幻小说而言,科幻片最大的缺陷(或者说是优势),就是需要用固化的影像去表现现实中并不存在的事物。影片放弃了女主原著中的古板形象,用斯嘉丽·约翰逊的身材和五官之“美”强调其人类特征,她凭借外表对搭车人的身份背景进行预判的情节也被简化为毫无深度的搭讪交谈。大量心理活动的缺失同样弱化了影片的表现力,但导演恰恰利用了这点,从视觉和听觉的象征性上去弥补个中不足。
小说中类似于“动物农场”的不成样子的“家”在影片中被一间普通而狭小的房屋代替。伊瑟莉将选定的男子带回家,场景直接变幻成纯黑色背景的异度空间,色诱过程中,男子亦步亦趋追随着一件件脱去衣物的伊瑟莉,逐渐走进犹如黑色镜面的液体“湖泊”,被禁锢、被脱皮,伊瑟莉由此完成捕猎任务。
影片中消化猎物时的蓝幕拍摄手法充满未来感,加之富于典型现代主义及表现主义意味的配乐,画面极具张力,将残酷的杀害演绎为一场颇有仪式感的肉体消弭。张力十足的弦乐之中充满了不和谐的鼓点,完美地诠释了当代社会和社会人内心深处的极端焦虑和无我的状态,沉闷而无情、混乱且无序。
影片与原著最大的区别在于,导演将焦点死死钉在“皮囊”二字之上,伊瑟莉和同伴“捕猎”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得到人类的“外表”。而小说中恰恰相反,他们是为了得到的强壮人类,进行圈养催肥,然后杀死,制造奢侈品级别的“肉排”,运送至母星。影片中的伊瑟莉和骑摩托车的同伴外表上比小说中的人物更具时代感,内心则更加冷酷无情。这从影片前半段她的捕猎过程和对海滨男子的杀害可以看出。
伊瑟莉在与人类的接触中逐渐产生了同情心,对自我的身体有了意识,开始有新的思想出现。她尝试人类的食物、主动跟人类男子回家、看电视、外出游玩、接吻,甚至想要尝试真正的人类性爱。然而,关键时刻她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构造根本没有这种功能存在。放弃猎杀者身份的她,却又融不进正常的人类社会,小说中有关身份认同的主题在此得以显现。
影片接近尾声,伊瑟莉逃离了男人的家,在森林中找到一处可以容身的小屋。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镜头语言在此处很好的暗示了她接下来的命运。她被伐木工紧追不舍,企图强奸,直至被撕坏“皮囊”,伐木工惊慌跑开。伊瑟莉褪下皮囊,露出外星人的真实面目,然而,她再也没有机会回归捕猎者的身份,只能任人摧毁。
虽然对于绝大多数观影者来说,这部影片还是过于沉闷无趣,但在这场持续的视觉催眠中,我们跟随伊瑟莉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心灵叩问,眼睛看到的都是真实吗?表象之下隐藏的又是何物呢?虚构的世界中有最真实的社会现实,无论是原著还是影片,身份认同、人性、阶级、势利、悲悯、色戒等诸多议题都值得所有人一再思索。如此说来,《皮囊之下》真的难看么?也不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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