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牵牛花,从播种到开花结籽,颇能磨炼种花人的耐心,亦能训练包容心。

夜赏牵牛花一花一梦七绝诗 一生诗意牵牛花(1)

  童年的一个暑假,我在嘉定乡下的二舅舅家读到一本写梅兰芳的书,书里讲到,为了督促自己早起,梅兰芳喜欢养牵牛花。宋代陈宗远有诗云:披衣向晓还堪爱,忽见蜻蜓带露来;清朝查慎行嗔道:餐风吸露吐晨光,赚我秋来频早起。

  多少年过去,我有了一个小小的花园。网购牵牛花籽,种下。此后几年,篱边的种子自会发芽生长。花最盛时,爬满东邻与我家小园之间的常绿珊瑚树。“青青柔蔓绕修篁,刷翠成花著处芳”(宋·杨巽斋)。从初夏到深秋,每一个清晨都多了一分期盼。

  “谁剪薄素纱,浸之青蓝盆。水浅浸不尽,下余一寸银”(宋·苏辙);“卉中深碧斯为最,绣蝶红蜻宿近枝”(宋·舒岳祥)。牵牛花的品种超过60多种,以蓝色居多。也有紫色、红色、白色的,还有蓝白相间的杂交品种。深蓝浅蓝、姹紫嫣红,牵牛花总是那么明艳干净。诗人们不约而同地用“天仙、仙衣、碧空、碧玉、碧霞”形容她。“仙衣染得天边碧,乞与人间向晓看”(宋·秦观);“雨过天青好颜色,被谁偷入野花丛”(清·张英)。

  牵牛花型较小,多为圆形,也有直径10厘米的大花牵牛。也有五角边形,还有突破一日寿命的深紫色重瓣牵牛。“仙姑咳唾随风去,染作琉璃八角杯”(宋·方一夔)。这些稀罕的品种,我种成了好几样。

  牵牛喜爬高,把藤蔓引到一楼屋顶,花蕾从下到上依次开放。端的是,“一朝引上檐楹去,不许时人眼下看”(宋·汪应辰)。

  “采之一何早,日出颜色休”(宋·梅尧臣);“秋空同碧色,晓日转红颜”(宋·赵与滂)。牵牛花期短暂,类似昙花。时近中午,花瓣渐变紫红色。傍晚萎谢,已成嫣红。这其实是花青素消退的缘故。

  “蘸碧轻绡一捻垂”(宋·徐瑞),“雪青衫子绮罗新”(清末民初·陈曾寿)。牵牛花吹弹得破的样子,令我不敢相信,她可以缀在鬓边。清初诗坛六家之一查慎行在咏牵牛花的序和注里写道:“庭前牵牛卯开辰萎,真可谓之顷刻花。今蚤偶摘一朵,平置盆池水面,至日落鲜艳如初”;“天启朝宫人喜插此花,晨起用酒灌其根,开时稍耐久,陆剑南诗有‘插鬓熠熠牵牛花’之句”。哪天早起,我也采几朵牵牛花放在水盆里试试,也用酒灌根一试。只不知那些宫人用的是什么酒。

  从前以为,牵牛是夏天的花。亲自种过,才知她也是秋天的花。前年夏季大热,小花园里的牵牛都歇了夏。一入秋,花事重兴。“老觉淡妆差有味,满身秋露立多时(宋·姜夔);“只深描浅画,把秋容妆好。偷剪碧霞疑倩,七襄人巧”(清·曹贞吉)。

  一株牵牛花,从播种,发芽,定植,爬藤,盈蕾,到开花结籽,颇能磨炼种花人的耐心,亦能训练包容心。有的花苞已露出红色,若是未及在凉爽的清晨绽放,毒日头底下,只能未开先谢。经历的遗憾多了,方能理解世间的缺憾和无奈,才能重温对大自然的敬畏。

  今时此地,牵牛花也引发了我的诗兴,翻翻朋友圈,几年来亦有几首勉强能见人的,聊附骥尾——

  一样花开各样奇,舶来诸色斗珍稀。清晨急急启门户,要看仙姑着紫衣;

  霜轻露冷九秋来,着地牵牛映绿苔。但得随心舒秀色,何需都向屋檐开;

  清晓盛开依树荫,蓝绡窄袖紫绒襟。凡间可有丹青手?摹得仙衣任浅深;

  惊喜牵牛纹样珍,晨开午谢缀凡尘。安能学取勤娘子,得见朝朝花面新。(孔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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