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鬼才昆汀·塔伦蒂诺参与执导的电影《罪恶之城》,带有严重的暴力美学倾向。电影改编自漫画大师弗兰克•米勒的经典同名漫画。

民国1930年代的北平,也有这样的区域,被国际人士称为“中国的波士顿”,但其中的色情、暴力等犯罪,不亚于电影中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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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之城》海报

众所周知,美国的波士顿,是欧洲移民到北美洲最早的聚居地之一。美国300年历史绕不开这座欧洲移民城市。

堕落乐园今何在?

还在清末的1900年,北平被八国联军攻占,各国分割确定了各自的管辖区,俄国的管辖区位于镶白旗和正蓝旗所在地。1917年,列宁在俄国领导无产阶级革命,大量的白俄人士便涌入了中国,定居在那块曾经是他们管辖的区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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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0年,清乾隆15年北京镶白旗和正蓝旗位置

在距离东交民巷外国使馆区往东不远处的这块的区域,原来是守卫北平各国公使馆的外国士兵列队操练或训练马匹,到1920年末,逐渐成型,它满足了这些外国侨民的需要,也逐渐被称为“恶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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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老北京地图上的恶土(红色区域)

北平的各国人混居的外交综合区,由几条狭窄的胡同组成,北起传统美食街苏州胡同,南至高约18米、宽约12米的鞑靼城墙,西抵哈德门大街,与使馆区隔街相望,其中最主要的是东西向的船板胡同。它同南北向的后沟胡同的交会处,被公认为“恶土”的中心地带。

恶土上的胡同,是中国所有者出租给外国侨民,外国人在胡同开办舞场、廉价酒吧、窑子、低价旅店、餐馆,也滋生着其他娱乐方式、皮肉生意、酒精、毒品等,让人在性欲的放纵和不义之财中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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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北平》插图

这些侨民大多是因俄国革命或苏俄国内战争而流亡至中国境内的俄裔难民,主要为反对苏联政权的原沙俄官员、军官、士兵、知识分子、有产者等。后来,欧美人也蝇趋蚁附。

1920年代,距义和团运动和公使馆被围困的事件已过近三十年,北平的外国人惊魂已定,渐渐趾高气扬,从而导致了1930年代的礼坏乐崩。1941年,这个欲望和邪恶交织的堕落乐园,在日本占据后走入了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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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哈德门

英国著名诗人奥登(Auden)在抗日战争期间在中国旅行,来到过恶土,评价道“十年低迷,正义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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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地图上今天的大致区域

堕落乐园早已湮灭在历史的烟尘中,只存在少数人的记忆中,或者更少的资料文献的故纸堆里。今天,著名的北京站就在附近,站前是明城墙遗址公园,西北角是东单公园。

“恶土”里的主角之一:舞女塔季扬娜·科洛维娜

塔季扬娜·科洛维娜是一个漂亮的白俄女孩,1919年生于上海。她的父母为逃避布尔什维克革命,于1917年来到中国,她的外祖父曾是沙俄驻北京公使馆代表,俄国革命后只得滞留在中国。

塔季扬娜(家人叫她塔妮娅)受过良好的教育,喜欢音乐和舞蹈,和她母亲和她的同学玛格丽特·胡卡姆(又叫佩吉)一样狂热地迷恋芭蕾。芭蕾舞在上海风靡一时,当时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丹尼肖恩舞蹈学校演出团在上海进行巡回表演。

佩吉·胡卡姆的爱尔兰裔的父亲是英美烟草公司职工,母亲是巴西裔的大美女,佩吉在十多岁时被送到英国芭蕾舞学校学习舞蹈,塔季扬娜一家则搬到了北平。

在北平,塔季扬娜16岁时,加入了名气最响的舒拉·吉拉尔迪歌舞团。这个歌舞团金主老板是臭名昭著的白俄阴阳人舒拉·吉拉尔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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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拉·吉拉尔迪亲自面试了塔季扬娜。并给她起了艺名为莉莲

塔季扬娜对舒拉·吉拉尔迪的印象是:一个瘦削的男人,足似金莲,齿如编贝,衣饰总是一丝不苟,头发用发油抹得光滑平整。她曾见过舒拉在西山的别墅里身穿长裙,和某位大人物约会。

歌舞团成员最多时只有六个女孩和一个俄罗斯吉卜赛吉他手。

歌舞团经常在“恶土”中最好的俱乐部定期演出。如白宫舞厅、法国风情的小酒吧马纳克、阿尔卡萨、欧林比亚、罗马夜总会。后三家比邻而开设的, 地址分别是长安街3号、5号、9号。1930年代的长安街,夜幕降临,霓虹灯闪烁,像是缩微版的百老汇不夜城,与莫理循大街上的时髦的百货公司、电影院、酒店相隔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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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罗马夜总会是定居北平的意大利医生乌戈·卡普佐开的,风格高雅,有时还放电影。

塔季扬娜认识了罗马夜总会英俊的经理罗伊·朱。罗伊是中英混血儿,祖父是总理衙门高级官员,姑外祖母朱其慧嫁给了曾任总理的熊希龄,罗伊父亲曾在牛津大学学习,在日本加入了同盟会。

塔季扬娜18岁时嫁给了罗伊·朱。罗伊·朱骑着摩托车,后座上载着塔季扬娜穿梭在恶土的街巷里。1938年,19岁的塔季扬娜生下了女儿西尔维娅。西尔维娅在三条胡同的圣心女修院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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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这个教会学校曾有一个被抛弃的白俄女婴,被当时的英国外交官倭讷和妻子格拉迪斯·尼娜收养,1937年1月的一个寒冷夜晚,这个已长成19岁的白俄女孩帕梅拉被残忍杀害,尸体被抛在城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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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梅拉影像

舒拉歌舞团也会在外地巡演,在上海与当地最出名的外国舞蹈团百乐门宝贝儿同台献艺。

百乐门的舞蹈指导乔·法伦是从维也纳犹太人贫民窟来上海淘金的,他既是舞蹈家,又是赌场老板,1930年代末,他成了上海夜生活之王,在公租界和法租界的夜总会,如仙乐斯、百乐门、逸园舞厅,组织起各种娱乐活动。

舒拉歌舞团也会到奉天、哈尔滨巡演。哈尔滨是白俄观众最多的中国城市之一。1930年代,俄式娱乐节目十分盛行,吉卜赛爵士乐、俄式三弦琴之音、流亡者的思乡哀歌,与百老汇的流行歌曲和好莱坞的舞蹈剧目构成当时的流行文化。

舒拉歌舞团甚至才巡演到东京、横滨、马尼拉和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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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日军进入北平

1941年珍珠港事件后,塔季扬娜、罗伊和西尔维娅被占领北京的日军遣送到山东省的、日军为同盟国侨民专设的集中营“潍县民众领会中心”。在前门火车站临上车时,塔季扬娜的小旅行箱被人抢走,里面的照片、珠宝、以及结婚证和小孩出生证都丢失了。

一家人终于熬到1945年被美军解放。他们一家回到北平东城。1949年大陆解放后,一家人实际上被软禁在家长达四年,于1954年逃到香港,再乘船前往澳大利亚。澳大利亚是白俄同胞的目的地。塔季扬娜一家定居在墨尔本。

恶土主角之二:鸨母布拉娜和罗茜

布拉娜·沙日科罗茜·吉尔伯特都是东欧比萨拉比亚的俄罗斯-波兰混血儿,这个地区被摩尔多瓦和乌克兰瓜分。

她们俩被家乡的帅哥诱拐到伦敦,在伦敦滑铁卢火车站附近的肮脏公寓里被轮奸,随后被送到伦敦东区的妓院里接客,然后被卖到遥远的东方从事皮肉生意。

第一次世界大战和沙俄的崩溃,使白人流亡者如潮水般涌入中国。1920年代早期,大批俄罗斯妓女出现在北平、天津和上海。当时,布拉娜和罗茜接一个客人的收入还不到1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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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主演悬疑剧集《午夜北平》剧照

但布拉娜后来在天津博罗斯道开了一家妓院,罗茜在北直隶湾的营口(外国人叫亚瑟港)打拼。

布拉娜的唯一竞争对手是来自波兰的犹太人桑格姐妹。桑格姐妹在1904年日俄战争后就来到中国做皮肉生意。桑格姐妹的妓院低等、充满梅毒病菌,是大多数水手的享乐地。

布拉娜却不同,她不能容忍手下的女孩染上毒瘾,或嗜酒,或染上梅毒,或欺骗客人,就会被赶走。而且布拉娜与当地执法机关关系很好。

布拉娜的生意从天津做到了北京的恶土。她接手了曾在美国海军服役的迈克尔·孔西利奥和他“妻子”莱辛斯基夫人在船板胡同的妓院。罗茜从营口来到北平协助她处理日常事务。那一年,是1937年,卢沟桥事变还没发生。

日军还没攻占北平。但大家都知道日本攻占北平只是个时间问题。布拉娜在天津与日本人打过交道。日本人对白人女孩很感兴趣,作为客人也算得上爽快。在当时,许多拥有白人女孩的妓院知名度都很高,包括广州的亚细亚饭店和卡兹别克,烟台的马斯科特饭店,春天的春天咖啡厅和中国东清铁路大饭店,哈尔滨马迭尔宾馆等等。

布拉娜住在和平饭店的豪华套间。最初这家饭店被称为“电报饭店”。和平饭店是一栋西式建筑,在上等人常去的大阮府胡同,离莫理循大街不远,距使馆区也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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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东交民巷使馆(民国)

布拉娜和罗茜在日本统治北平时期的归宿是个谜。可是逃回了天津,可能消失在上海法租界,可能作为难民逃到了海外。

俄罗斯鸡头:“猫咪”萨克森

萨克森是一个鸡头,无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很可能是住在伏尔加河畔的日耳曼人,一个远祖是德国人的俄罗斯人。传说他来自萨拉托夫,当过沙皇士兵,但他叛逃到了中国。

萨克森使用毒品针剂和药片逼迫女孩们持续工作。没人有喜欢他,包括妓女、鸨母、顾客。据说中俄两国都是长长的犯罪记录。

布拉娜和罗茜寻求萨克森的保护。萨克森落脚处在船板胡同29号,正在布拉娜妓院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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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板胡同北侧的房舍

于是,又瘦又邋遢、衣衫褴褛、口气难闻的瘾君子萨克森给女孩们找来顾客,保护她们,把毒品和避孕药卖给她们。他的生意遍布酒吧和卡巴莱歌舞厅内外,还为任何一间廉价小旅馆或出租房提供送货上门服务。

萨克森的生意大部分是在胡同对面通宵营业的福生餐馆做的。他从美国人乔·科瑙夫那里进货。

萨克森的活动范围很小,主要是他的廉价公寓、福生餐馆、船板胡同和后沟胡同的几家夜总会。

1937年日军占领北平后,为削弱中国人的反抗意识,他们要让这座城市在毒品中沉沦。无数的毒品被运至北平,所有限制都被取消,毒品因市场饱和而价格暴跌,瘾君子随处可见。

在日军占领北平两年后的1939年,萨克森已沦为赤贫,没有生意可做。萨克森去了哪里,无人知道。

恶土上的妓女玛丽和佩吉

玛丽,一个白俄女孩,13岁没到就被酒鬼父亲卖给一个满口烂牙、臭气熏天的男子,居住在北平城东臭名昭著的贫民区洋溢胡同里一间日本人经营的公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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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俄罗斯女孩

年老的妓女都痛恨年轻鲜嫩的玛丽。玛丽的存在提醒她们韶华已逝,而且年轻人能招揽到客人,能挣到钱,而且还能得到小甜头。

玛丽和另一个新来的白俄女孩佩吉成了好朋友。佩吉比她大几岁。佩吉一家住在哈尔滨,15岁时,她爱上了一个蓝眼白肤的俄罗斯男孩。那个男孩来自哈巴罗夫斯克。男孩收了一个男人的钱后,那个男人强暴了她。然后,佩吉被男孩卖给了一个俄罗斯女鸡头,随后被转卖到船板胡同莱辛斯基夫人的妓院里。

1937年时,恶土中的姐妹花——玛丽和佩吉很有名气。住在使馆区的外国有钱人常来光顾。

那段时光,姐妹花在下午两点后起床,起床后出去玩,去使馆区的莫循理大街,到北京饭店外面看游客和过往的漂亮的欧美淑女,也站在北京饭店隔壁名收驼铃的商店橱窗玻璃看里面的皮草、长裙和古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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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代的北京饭店

她们也会到哈德门大街找犹太裔的俄罗斯裁缝缝制廉价的仿制品,并到哈德门大街犹太人开的店里买避孕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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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门大街

她们会到人来人往的东安市场吃旧北平美食,沿着船板胡同和后沟胡同一直到苏州胡同,买糖葫芦或羊肉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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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昔日毒贩聚集的后沟胡同如今更为宁静

到了晚上,她们要接待6-8个嫖客,在周末或节假日,这个数字要加倍。士兵是妓院的常客,他们来自美国海军、英国女王的皇家军团、意大利海军陆战队等。大多数士兵先是隔壁的奥帕里纳酒吧喝酒,然后拿着色情小卡片去找姑娘。

一个漫长的夜晚后,玛丽和佩吉会在对面的福生餐馆里拿到她们的分成。

迈克尔·孔西利奥和他“妻子”莱辛斯基夫人在船板胡同的妓院卖给布拉娜后,玛丽和佩吉成了萨克森手里的妓女。

姐妹花需要上街拉客,然后把客人带进后沟胡同的廉价小旅馆里。由于卫生非常差,她们很快得到传染病,也变得邋遢。北平沦陷后,萨克森销声匿迹后,玛丽和佩吉失散了,玛丽在1939年死于吸食海洛因过量,去世时不到30岁。佩吉也沉沦于毒品和酒精,后来因精神失常被警察送进了一家精神病院,数月后也去世了。

坏家伙毒贩:乔·科瑙夫

乔·科瑙夫是美国人,一个毛发旺盛的矮胖子,罗马式高鼻梁,曾在美国海军陆战队服役,身体结实、性格暴燥,手臂像猴子一样灵活,肌肉发达,眼光锐利,经常只穿一件丝绸和服,也经常站在院子里喝得醉醺醺的,一丝不挂,挥舞着一把鲍伊战刀。

据说中国房东慑于科瑙夫暴烈脾气和他与日本人的关系,让他控制了整个靠近船板胡同那栋公寓。他穷困的朝鲜小姑娘也兼任这栋楼的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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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时美国海军陆战队

乔·科瑙夫离开海军陆战队后,在“恶土”游荡,除非要去西山打猎,几乎不离开。他先和船板胡同里桌球酒吧老板娘奥帕里纳夫人合伙开妓院,又管理了欧林比亚歌舞厅,但他和客人处不好关系,但他和日本人关系很好,后来还在日本人支持下做起了毒品生意。

但日军占领北平后,带来了纯度低的“红药片”,供应商是日本人在朝鲜和中国东北开办的工厂的产品。这些海洛因药片里掺有咖啡因、奎宁、糖和士的宁,甚至还有砖灰。

1939-1940年,整片区域上都飘着红药片散发的焦糖味的烟雾。

萨克森只是科瑙夫的分销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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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潍县集中营,关押各国侨民

1941年,毒贩和其他外国侨民被驱赶到山东集中营。科瑙夫可能没有被送进集中营,他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据说他死于1944年末或1945年初,怎么死的,连美国公使馆也无他的记录。

尾声:“恶土”之王舒拉·吉拉尔迪是个谜

舒拉·吉拉尔迪是个男人,也是个女人,他既英俊又漂亮,是个天生的怪胎和变态,善良又仁慈,又是剥削他人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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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代在天津泰莱饭店时的舒拉(右)

舒拉只不过是一个为生存而苦苦挣扎的白俄难民,是某个帮会的灵魂人物和智囊,该帮会要么操控了俱乐部、妓女、非法烈酒和毒品交易,要么就曾抢劫银行、偷窃珠宝并在上海销赃。

舒拉在北平城里,在男人的世界里八面玲珑,在女人的世界里也如鱼得水。

舒拉是滞留在新中国最后一批白俄中的一员,他们迁到天津,住在维多利亚道破败的泰莱饭店,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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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代末,舒拉被遣返回苏联,不久之后便去世了。《午夜北平》作者、英国人保罗·法兰奇称他是恶土中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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