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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
爱上你，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
04
那个不眠之夜的第二天，我既希望见到罗切斯特先生，又害怕见到他。
我很想再次倾听他的声音，但又害怕与他的目光相遇。一上午就在我的不安中过去了，但罗切斯特先生并没有出现。
我下楼经过罗切斯特先生的房间，只见一切又恢复得井井有条，如果不是仆人们的议论，我甚至怀疑前一晚的大火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
从开着的门看进去，一个女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缝着新窗帘的挂环。那女人正是格雷斯，看着她，我几乎能想到昨晚她发出怪声、制造火灾的丑态。
她坐在那里，还是往常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脸上丝毫没有惊慌之色，我不明白在做了昨晚那些事后她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我心中的愤怒被她那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激起来了。
“这儿发生什么事了吗格雷斯？那些仆人们她们在议论什么？”说完我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想要洞察她表情微妙的变化。但她表现得十分平静，丝毫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是昨晚老爷躺在床上看书，亮着蜡烛就睡着了，窗幔起了火，幸亏他醒了，设法用罐子里的水浇灭了火焰。”她解释道，依然不露声色。
“怪事，那罗切斯特先生就没有弄醒谁吗？你没有听到他的走动吗？”我不依不饶。
她抬眼看我，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回答：“仆人们睡的地方离得很远，你知道的，小姐，是不可能听到的，不过，你离先生的房间很近，也许你听到什么声音了。”
“我是听到了，我听到了笑声，古怪的笑声。”我依旧盯着她。在我被她出奇的镇静弄得目瞪口呆时，厨师走进来，邀请我用餐，我只得结束对她的试探。
我想不明白，我绞尽脑汁思索着格雷斯这个神秘人物，为什么她早上没有被拘留，或者被先生解雇？先生明明已经弄明白了昨晚的大火和格雷斯脱不了干系，为什么还要受制于她？他为什么不让我声张？又为什么不敢公开指控她的阴谋？
我坐立不安，我急于想得到答案，我想从罗切斯特先生口中得到答案，却发现他已经离开了桑菲尔德。
我从费尔法克斯太太那里得知罗切斯特先生是去参加一个聚会，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聚会。
也是因为费尔法克斯太太，我知道了那场聚会上有一位英格拉姆小姐，她光彩夺目、才华横溢，她可以与罗切斯特先生并肩，也可以同他一起表演。
费尔法克斯太太毫不吝啬地夸了这个女人好久，但我却只听到一句“他们看起来甚是登对”，对于我来说，这句话真实也讽刺。
我第一次重新审视我这个孤苦无依、相貌平庸的家庭女教师的肖像，也是第一次嘲笑自己如此不知羞耻、毫不自知。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用刻意就能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小心眼到嫉妒每一个可以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我不敢面对但必须承认的是：我爱上了罗切斯特先生。
也许是在他第一次开口给我讲他那段难堪的爱情故事的时候，也许是在我从火中将他救出，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时候，甚至有可能是在第一次见面他对我爱答不理的时候。
总之，我爱上了他，不可自拔。
我再见到罗切斯特先生的时候，是两个星期后的宴会上。我看着罗切斯特先生带着一伙人走进桑菲尔德，与他并肩的依然是英格拉姆。在瓦伦的哭闹之下，他允许我带着瓦伦见证他们的谈天说地和欢声笑语。
我讨厌这种客套又缺乏真实的场合，我躲在角落里，注视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我看着英格拉姆小姐举止间透露的优雅，看着她不经意间散发的高贵，当然还有费尽心机的卖弄和她藏不住的对瓦伦深深的厌恶。而这一切，也尽在罗切斯特先生眼中。
晚饭过后，他们玩起了“字谜游戏”，我无心观看更不愿参与其中，只是全程目光追随着罗切斯特先生。
也许是还没有从刚刚的游戏中走出来，但也许是认真的，罗切斯特先生依然喊英格拉姆“新娘”。
当这两个字从罗切斯特先生口中说出的时候，已经没有词汇可以描述我此刻的心情了，嫉妒、绝望、心如死灰......这些人类创造出来用来表达绝境的词根本无法用来解释我此刻所经受的痛苦。
我曾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在择偶时不会为陈腐的动机所左右，但当他们整个阶级的人都在奉行门当户对这个原则的时候，我猜想他也有我无法揣测的理由去恪守这些约定成俗的规则。
那么我呢？我该如何收回自己已经产生的却还没被察觉的感情呢？
我知道我现在正在忘却他所有的缺点，曾经令人厌恶的嘲弄、一度使我吃惊的严厉，似乎已经成为了佳肴中的调味料，没有它，反而淡而无味。
至于那种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我还是无法看出那是阴险还是忧伤，我多想迎上去，去探知它的底细。
但似乎一切都该结束了，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到此为止。
那是宴会举行的第三天，罗切斯特先生有事出去了，要很晚才能回来，一种沉闷的心情悄悄漫上人们的心头。
已近黄昏，门铃响起来，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大家眼前。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正巧罗切斯特先生出门去了，可是我远道而来，我想可以作为关系亲密的老相识，冒昧在这儿呆一下，等他回来。”
他的举止很客气，着实是个英俊的男人。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脸上有种无法让人喜欢的东西，我觉得它既无生气又不安稳。
我依旧坐在角落里，观察着所有人，用他们谈话的片段来帮助我完成对这个陌生人初步的了解。
他是梅森先生，他来自某个气候炎热的国家。一些牙买加、西班牙之类的字眼，表明他在西印度群岛居住过。
但令我吃惊的是，他是在那里结识罗切斯特先生的，而我从未听人提起过他到过欧洲大陆之外的海岸。
正当我细想这些事的时候，一件颇为意外的事情打断了我的思路。
一个算命女人出现在桑德菲尔，她的出现给这些太太小姐们带来了神秘和好奇，她们争着去会一会这个有趣的女巫。
“我先去。”英格拉姆小姐活像一位带领部下突围的将军。我眼看着她走进了那间女巫所在的房间。
她再回来的时候，满口对那个女人的轻蔑，说那人不过是说了一些这类人常说的话。然后她拿起了书，不愿再和别人交谈。
但这半个小时内她没有翻过一页书，她的脸变得更加阴沉和愠怒，我知道，她对女巫所昭示的过分重视了。
后来，我也被要求走进那间屋子，即使不愿意，但出于礼貌，我不得不勉强自己坐在那里，当我面对那个女巫的时候，我依然无法对她表现出信任。
但她的话几乎围绕着罗切斯特先生，而我此刻并不想谈起他，更不想由这个陌生女人来告诉我，她预见了种种罗切斯特先生与英格拉姆小姐的未来。
我打算离开，来结束这次交谈。
但她的身形、她的口音、她的手势让我产生一种熟悉感，我再次打量这张脸试图发现些什么，这一次她没有回避我，她脱掉了帽子，扯掉了绷带，把脑袋伸向了我。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极丑的女巫变成了罗切斯特先生，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敢相信他“召见”了所有的人却没被发现，也不敢相信他会用女巫的身份来跟我谈起他自己，但庆幸的是我始终保持着警惕。
“很遗憾没有套出你的话，简，不过你能再呆一会儿吗？”罗切斯特先生说道。
“我想我还是不要呆太久，不过你可知道，你早晨走后有位陌生人到了吗？”
罗切斯特先生似乎没有料到会有人到访，“他走了吗？他可说了姓名？”
“他的名字叫梅森，先生，我想他还在会客室等你回来。”
我一说出口，他便一阵痉挛，紧紧抓住我的手，嘴角上的笑容冻结了，他面如死灰，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梅森！”他念念有词，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三遍。
“你不舒服吗先生？我能帮你吗？”我从没有见过他这幅模样。
“简，我受了打击，我受了打击，简。”
我静静地待在他身边，等着他极度苍白的脸再次恢复神色。
后来，我按他的吩咐把梅森先生带到了他面前，然后离开。
但我永远忘不了罗切斯特先生无助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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