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门外寒风呼呼作响,雪花在空中上下翻腾黄文源早上醒来后,先给家里打了电话听到家中杀鸡放炮,自己身在远方,也感受到过节的气氛但打完电话,在狭窄寂静的房里,只有堆积如山的行李,又觉得几分孤单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外过节啊,总要慢慢的才能适应今日店里休息,黄文源本想早上出门,但街上大雪纷纷,路人无几,又回到屋里闲待一早中午,他吃完去年剩下的冷食,睡醒一觉,大雪才慢慢停了空中还有几朵雪花,风一吹过,飘散干净隆冬时节,气温自是十分寒冷,温度到了零下十度,黄文源出门前,好好装备一番,把能穿的衣服穿上,又找到不知是谁的帽子围脖,把耳朵脸庞裹严实,才走到新年新世界中,今天小编就来说说关于学校静如天籁?下面更多详细答案一起来看看吧!

学校静如天籁(大学像只丑陋的蛹)

学校静如天籁

大年初一,门外寒风呼呼作响,雪花在空中上下翻腾。黄文源早上醒来后,先给家里打了电话。听到家中杀鸡放炮,自己身在远方,也感受到过节的气氛。但打完电话,在狭窄寂静的房里,只有堆积如山的行李,又觉得几分孤单。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外过节啊,总要慢慢的才能适应。今日店里休息,黄文源本想早上出门,但街上大雪纷纷,路人无几,又回到屋里闲待一早。中午,他吃完去年剩下的冷食,睡醒一觉,大雪才慢慢停了。空中还有几朵雪花,风一吹过,飘散干净。隆冬时节,气温自是十分寒冷,温度到了零下十度,黄文源出门前,好好装备一番,把能穿的衣服穿上,又找到不知是谁的帽子围脖,把耳朵脸庞裹严实,才走到新年新世界中。

冷冬下一切都变厚了。地上雪层如白色棉,把灰色的土地遮得严实。树干包裹着层层麻布,抵御寒气侵袭。路人身上的衣服比平日粗了一圈,形如粽子,行动缓慢。黄文源渐渐兴致盎然,街上的人终于多了起来。老人们穿上花红厚棉袄,跟在人群后边,大人们手提东西,追赶小儿的步伐,孩童们四处乱蹦,在焦急等待日子里,有妈妈给买和脸一样大的糖果,有飞上天空的蝴蝶大气球,他们露出笑容,纯真无邪。这其乐融融的景象,是人间最温暖的治愈,黄文源心想:再也没有比陪伴更美好的事了。

穿过街道,进到公园。公园里十分热闹,大多游乐设施虽已关闭,但因场地开阔,许多外乡人仍留下摆摊吆喝。一条路的两边是美食摊档,热气从那滚滚冒出,连带喷香四溢。往前不远,空地上摆下供套圈的物品,游人在横线前凝神掷圈,圈中了物件,旁人赞喜,圈不中,旁人大笑。玲珑木塔前,许多老人自发的表演活动,他们往日练了许久,只待今日演出,不论舞蹈管乐、戏曲杂技等,虽不精湛,却充满民间情味。黄文源心想这才是节日的样子。看一会表演,又去看小孩赛雪,那雪地是一处矮坡,几个小孩从上俯冲而下,大人在旁呐喊加油。赛雪看完,看杂耍、舞龙、斗花、堆雪等,他自己也堆了小小一丘,成四不像的样子,自娱自乐。走到结冰的湖泊前,看到许多人下到湖面,尖叫着滑来滑去,摔倒一片又爬起一片,充满笑声。他登上最常去的山上亭,亭中有几个人乘坐,并无空地,黄文源驻留一会,从另一面下去。这样走走看看,不知觉间,两三个小时过去,朦胧夜色不知从哪滚袭而来,一层叠加着一层,不多久,远近空间染成墨色,又过一会,游人散去大半,天地完全黑下来。公园里早有人上了装饰,远近树梢与栏杆上的红绿灯饰,发出靡靡之光,仍照亮夜行的路。

黄文源从公园出到街上,见路灯昏沉,树影摇曳,冷清异常。他肚中隐隐饥饿,才想到:这大年初一,不知还有饭店开门吗?留意左右,两旁店铺门窗紧闭,十间关了九间,剩下一间也与饭店无关。黄文源忽想:这节日里,不加菜也就罢了,要是连饭也吃不上,岂不可怜?有小卖铺买泡面饼干也可,先挨过一晚。这样打定主意,往前走去,一路只见街边卷门垂垂,寒灯罩雪,哪里有吃饭的地方?偶有看见一辆小车路过,也如猛兽夜行,在寒冰地域里找不到吃食,低吼一声,悄然遁去。

到一处分叉路口,黄文源犹豫一会,决定饶往另一条街。时间渐晚,饭店更难找到了。正失望处,看见一家开门的便利店,冲进去买了三包泡面与两袋饼干,想了想,又多买一包香烟,心里才松一口气--今晚总不至于饿肚子。他走到旧街上,那旧街路灯不亮,但白雪莹莹下,勉强看得见路。寒风在旁呼呼而过,黄文源缩了缩身子,嘴中‘哈’出一口霜气,念着:有一口热汤喝就好了。这想法刚下,转上一处坡角,看见远处一豆暖黄灯光,大喜过望。那灯光处是一家小吃店,黄文源曾去过多次,他欢天喜地下,脚下加快过去。

小吃店在一片漆黑的街坊中孤灯热火,如同雪野里的守林屋,吸引远近游离的人。黄文源掀开门帘,卷进一身冷气,先向老板说:“一碗羊肉面和一块夹肉馍。”,再在一长桌前坐下。店里共有三条长桌,其中一条长桌围着四五个男子,他们衣服笨厚,皮肤黑裂,显然是外地民工,因回不去家,凑在一起过年。他们的口音不尽相同,所说的不过是“大过年的,要不是没有办法,谁愿意在外边过年”“哪里都不及老婆孩子热炕头来得舒服”“这里年年都下雪,我家那边不下雪”等思乡话。黄文源听了一会,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此时老板端来一碗面汤,热气升腾,黄文源说声谢,喝一口汤,热气直暖到心底,他忽想:今年这年,也算难得。

第二日,店里开始上班。城里过年与乡下不同,他们亲戚离得远,又不必烧香拜祖,除了吃喝、逛街购物,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因而聚餐自然是少不了的事,三天一小聚,两天一大聚,无论是亲戚、朋友,或者老同学,都会邀到餐桌上,喝着小酒,聊上一聊。从第二日店里接几桌客人后,到第三日客人坐满两个餐区,第四日人群蜂拥而来,混杂吵闹,生意已不比平日最忙的时候少多少,尤其节日里大家时间充裕,往往会有几桌客人喝到深夜才散,到最后清理完毕,下班时已经半夜十二点。

黄文源做了半个月时间,对店里所有事务已经熟悉,闲时他也会到里间躲一会,喝杯水,权当休息,忙时也不赶着传菜,一次一托,不重不沉,和成远、宗毅两人保持在一个节奏上。要是有客人聚餐到晚上十点仍不走人,心里会大发牢骚,跟工作多年的同事一样,暗暗咒骂这群喝多便回去挺尸的人,占去本属于他的下班时间,尽管这时间里他也无事可做。

但不管怎样,既拿要拿那一份可怜的工资,便不得不忍着繁琐的日子。这日黄文源又十一点半才回到宿舍,周身疲惫下,抽一根烟,和衣躺下。夜深寂静,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脑中想起不知哪一日上班,店里的小珍、小雪不知何事对他大声喝骂,黄文源脸红耳热,想要反驳,却急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眼里直打转的泪珠,被他强忍着不掉。旁边的人劝解:“不要理她们,她们就是这样的人...”黄文源心中稍安。包间里有一桌客人叫服务员,美莉不在跟前,黄文源进去帮忙招呼,客人说:“加两个菜。”黄文源记下,通传厨房。过了许久,客人结账,美莉拿菜单核算,一算之下,有两道菜点了没上,有两道菜没点却上了,最后才知黄文源上错了菜,美莉大怒,指着黄文源鼻子骂:“你个有眼没心的糊涂鬼,自己的事不去做来我这捣什么乱,现在出了错,这两道菜钱是你给还是我给,我帮你给?我是你的娘,没有你这么个混脏王八糊涂儿子...”黄文源又羞又急,往周围看去,刚骂他的小珍、小雪抱手冷眼旁观,幸灾乐祸。兰姐说:“一人一半。”黄文源不敢反驳,只得同意。下班回去路上,走上一座桥时,美莉忽然从后边追来,一边笑着说:“刚才是我不对,说话难听了点,你别在意。”黄文源忙说:“没关系的,是我的错。”转过身正要走,美莉忽然抬起脚,往他身上一踹,黄文源大吃一惊,身体已急急往桥底坠下,耳边还听见美莉咬牙切齿的声音:“去死吧你。”

黄文源陡然一惊,睁开双眼,看见周边的行李,才知原来是在做梦。灯还亮着,他喉头干渴,起来接了杯水,一边喝着,想到那梦,觉得好笑:她们几个人虽脾气不好,但也不至于那么凶。但又想,真和人吵架,只怕自己嘴笨脸红,只会出丑。他叹了一口气,喝完水,关了灯,脱衣睡去。

第二日上班,黄文源冒着寒气走到店里,和收银台处的阿姨笑着说声:“早”,坐电梯上到二楼。换上红色工作服后,和葛叔一块吃早餐。葛叔年近五十,脸宽额厚,配上黑白相间的干净短发,显出他的历经岁月而不失朴素的性格。他话不多,一开口总是:“我女儿也是...”“我女儿也有...”“我女儿说过...”似乎他的全世界里只有他女儿。旁人见怪不怪,有时会开他玩笑,说到一样新东西,问葛叔:“你女儿见过没?”葛叔认真想了想,才说:“回去问问我女儿。”说完这话,和大家笑做一块。黄文源常觉得和他们聊天十分轻松,他们说话直白,话里话外无意计较,也许是因为隔辈之间,多了一份时间的宽容。

兰姐指挥大家列完队,喊了口号,说:“今日下班大家分批来领工资。”众人欢呼雀跃,开心散去。黄文源才知今日是发工资的日子,想到自己做还不够一个月,应该没有自己的份,但不用多久自己也会有工资,不由跟着高兴起来。不知为何,众人今日做事特别迅速,小珍做完自己的事开始帮小雪做,小雪的事做完两人又帮阿娇做,最后准备完美莉的那一餐区,时间不过刚过十点。四人合在一块,站在电梯口前叽叽喳喳的低声说笑。成远与宗毅躲到包间里,一高一矮两个人和大家站在一块,准备迎接从电梯口进来的客人。黄文源走近,成远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干,靠你了。”宗毅跟着说:“你可是店里的顶梁柱,可得顶住。”黄文源笑笑,以为他们像平日里对他这大学生夸张吹捧,也不在意。

这几日店里客人不仅多,而且来得极早,十一点方过,电梯叮咚响起,出来几个人。小珍迎上去,一边说话,一边领着客人进去。紧接着又来了几波人,小雪、阿娇、美莉相继引着他们去就坐。黄文源三人见开始干活了,便往店里走去。成远伸展一下胫骨,似鼓起了一身的力气,深吸一口气,说:“来吧,最后一天。”说完吐出胸中长气,领头走去。黄文源正看着一桌点菜的外国人,闻言愣了一下,心想:最后一天?什么最后一天?心中疑惑,跟着走进了厨房。

今日店里又比昨日忙了许多,餐区开了五个,每一个都几乎坐满。有一次来了十几个人,兰姐差点让他们去最后一个家庭式餐区,好在犹豫了一会,一个包间里的客人结账散去,才安排了他们坐下。大石因为要领工资,晚上回到店里。有他在,活做得自然更加快了。但黄文源今日总觉的有些异样,店里客人不少,平日定会忙得手忙脚乱,今日却轻轻松松,像没事做一般,闲闲散散。好几次他拿托盘进到厨房,菜已被端干净,到下一轮菜摆成盘,成远三人又从外边进来,一边说:“让我来。”一边把他挤到身后。收拾餐具时,黄文源手脚本不慢,可他走到餐桌前,成远、宗毅也跟着过来,风卷残云般把碗筷搜走,只剩瘦小的几只碗碟,给黄文源端着充样子。黄文源心犯嘀咕,若不是见成远、宗毅仍与他说说笑笑,便要以为他们与他有了矛盾。

别人做事勤快,黄文源也跟着手脚迅捷。他冲来冲去,像抢着干活一样。但这般着急,难免不出乱子。那边美莉一声喊:“清台”。黄文源拿起塑料框,疾步到包间,三下五除二把大半碗碟收进框里,仍想再放,美莉笑说:“放不下了,下一趟吧。”黄文源说:“还能塞几个。”美莉说:“这么急做什么,慢慢来,现在也不算太忙了。”黄文源笑笑,成远这时从门口进来,说:“慢慢来,还有的是活。”说着把手上托盘往桌上一放,开始收拾剩下的碗。黄文源见他动作极快,不一会平托盘上已叠好了碗碟,于是也说:“你也慢慢来,小心掉。”成远笑说:“你见过我摔盆子吗?技术在这,摔不了,你今天少干点,多休息休息。”黄文源疑惑了一天,见他这么一说,终于问:“你们今天干活这么速度,奇了怪了,为什么我要多休息休息?”这话说完,成远与美莉一同笑了。成远忽然抱起黄文源的框,说:“你拿我的托盘。”未等他反应过来,已出门。黄文源大叫:“怎么回事,不给干活了是吗?”拿起成远的托盘追出去。

出到门外,成远身高腿长,已经过了通道的拐角,黄文源发一声唬,加速疾追。追到拐弯处,听见前方瓷碗碰撞声,正要再加速,不料地面一滑,脚下打了个交叉,身体踉跄前倒,只听见“嘭”的一声响,手中托盘上的瓷碗失去平衡,掉下一只,摔了个粉碎。

黄文源傻了眼,店里有规定,摔了的碗碟要等价赔偿,一个瓷勺子已要赔三块,现在摔烂一个大瓷碗,最少也得赔十五二十块。黄文源暗暗自责:“一天的工钱少了一半,作死。”心疼不已,蹲下去捡碎片。成远听见摔碗声,折了回来,蹲到黄文源身边,低声说:“说我摔的。”黄文源听了一惊,从自责中清醒过来,说:“不不,我摔的,怎么能说你摔的。”成远又说:“不要紧,就说我摔的。”黄文源摇头坚决说:“不行,我摔的,怎么能扣你的钱。”成远见他不同意推给他,急说:“明天我不做了,下个月扣不了我的钱。”黄文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兰姐板着脸走近,成远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不小心摔了一个。”黄文源心中一乱,想要说话,纠结几下,还是没有说出来。兰姐说:“下次小心些,收拾完去领工资吧。”说完转进了包间。

成远对黄文源打个眼色,得意的笑了笑。黄文源笑不出来,见成远要捡碎片,只好说:“我来收拾吧。”成远说声“好”,抱框碗出去了。黄文源找来扫把,把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碗扫做一堆。他暗自埋怨自己的鲁莽,想到成远为自己背锅,对他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松一口气,又一想,这原本是自己的错误,竟要别人承担,自己不就成了说谎、虚伪、逃避责任的胆小鬼吗?一时间,他又喜又愁又怨,心如乱麻,把碎片扫完,干活去了。

听成远说明天不做,黄文源才明白那些:“最后一天了”,“你是店里的顶梁柱”,“慢慢来,还有的是你做的活”等充满含意的话。原来所有的反常,都事出有因。黄文源以为自己在这里只做一个月,如匆匆的过客,不会有太多留恋,但相逢时虽短,情意却长,兼之今日又受了成远的恩惠,思绪之下,竟有几分不舍。待店里清闲下来,他挪到成远身边,笑问:“明天就不做了?”

“不做了,换一份工作。”成远神态满不在意。

成远拍拍他肩膀,又说:“我们不像你大学生,以后前途大好,我们都是四处打工的命。”

黄文源笑说:“什么命,你们比我还小,前途还早着呢。”

成远说:“我们虽然小,但是命却老了。没读书,看不见前程。”

黄文源不料他说出这么泄气的话,他本来嘴笨,一时竟接不下去。成远又说笑几句,平时沉默不语的他,今日倒像特别开心。经理断断续续把工资发完,大家拿到钱,偷偷数了一遍,有人苦着脸,有人大声笑,有人却是苦一下脸,笑几声,笑几声,又苦一下脸,不知是喜是愁。黄文源没有他们的心情,做完手中的活后,坐到一旁,默默看着。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各人欢呼一声,速度散了。黄文源本想与成远说几句珍重之类的话,他并不善长离别,但人相识一场,关系有如缠藤,总该要学习割舍丝丝缕缕的牵扯,好安慰自己似乎有情有义的灵魂。成远换了衣服后,与宗毅一灰溜跑出了门,消失不见。黄文源追赶不上,松了口气,心想:你们跑了也好,跑了我就不用说那肉麻的告别话,也不必把为数不多的关系上升到难分难舍的程度。他收拾心情,走出店门。

店外星夜漆黑,路光沉寂,积雪早已消融,只有干燥的冷风呼呼直啸。黄文源往回走,街上行人不多,在这个寒冷的夜里,他们或许早已经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享受舒适的时光。黄文源也想躺在被窝里,但此刻他只能走在黑夜的路上。生活是这样子吗?他忽然想:为一口食,忍一份苦?成远为什么要辞职?是工作太累,还是工资太少?每日端盘传菜的工作,确实很累,工钱也不会太多。但辞了职,能找到好的吗?找不到好的,又重新做又苦又累的另一份工作,永远没有出路?黄文源叹了一口气,别人觉得他是大学生,但他自己知道,以他那惨淡的学习成绩,毕业后是很难找到好工作的。“我们虽然小,但命却老了”黄文源想到成远这句话,心中犯堵,前程从哪来?读书?一时间,他心烦意乱,眼前的夜路就像前途一样,若没有灯,是那么难走。

回到宿舍,黄文源散不去心中阴霾,玩一把游戏,觉得烦躁,悻悻关了。他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安定,起来点了一根烟,在房里踱来踱去。他似乎很烦恼,可为何烦恼,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同事们的离去再正常不过,因为人有聚散离合,世间不会有永远在一起的两个人。他想到了虚无因缥缈的前途,可前途是现在考虑的事情吗?黄文源很困惑,他想找一个人聊聊,解一解心中的疑惑。找谁呢?忽然间,他想到顾桃桃。自大年初一互拜新年后,因店里繁忙,这几天再没有和她聊天。此时想到,竟是那么急切。他拿出手机,想着该说什么,忖度许久,终发出两个字:

“在吗?”

“大忙人,有空和我聊天了?”顾桃桃信息回得很快。

黄文源又发出信息:“这几天店里忙。”

顾桃桃似乎有怨气:“现在不忙了?”

黄文源尴尬的说:“现在下班了。”想到成远辞职了,明日又少一人干活,不由叹气:“唉,明日更加忙了。”

顾桃桃不知他意,说:“那你还不快休息。”

黄文源犯苦说:“睡不着。”

顾桃桃顿了一顿,问:“为什么睡不着?”

黄文源老实说:“店里有同事的辞职了,想着可怜。”

顾桃桃问:“舍不得?”

黄文源说:“不是舍不得,只是...”说到这,欲言又止,竟不知怎么开口。

顾桃桃问:“你是怕自己工作太累?”

黄文源说:“不是,我不怕累。”

顾桃桃不做声,黄文源心中犯虚,终于说:“看着他们辞职了,找的新工作可能还是这种粗笨活,到时候又辞职,一直这样。唉。”

这个“唉”字,顾桃桃似乎听懂了,说:“你是怕你以后也和他们一样,漂泊不定?”

“漂泊不定”这词,黄文源大感说到自己心坎去了,他忙吐苦水:“是的,我读书成绩又不好...”

顾桃桃问:“为什么成绩不好?”

黄文源一愣,心想自然是因为我没有好好读书,但这话说出去,岂不是打自己的脸?没待他说话,顾桃桃又说:“路是自己走的,前途是自己挣的。”

没待黄文源回复,顾桃桃又说:“读书本来是一条路,许多人把它读到死胡同里。这是作死的行为。”

黄文源脸红耳赤,顾桃桃这几句话,甚是犀利,但句句在理。接下来顾桃桃字字珠玑,对他好一顿教育,黄文源听着听着,忽然想:她本是一个文静的人,却能这样教育人,她该是很好的人生助手。想到这,对顾桃桃的话,又听进去几分。聊到最后,黄文源的苦水吐得七七八八,烦闹也去了大半,眼见时间不早,又深夜疲倦,感谢一声,沉沉睡去。

第二日去到店里,列队时,成远、宗毅不见身影,不仅如此,小珍、小雪、美莉不见来上班,厨房里也少了两人。黄文源大感愕然,万万想不到这么多人辞职,这么一来,店里哪还够人手?方经理皱着眉头走出来,站到众人面前,强打起精神,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顿了顿,挤出笑来:“我们不要受他们影响,走了一批人,又会来一批人。从今天开始,兰姐帮着点菜,大石也别出去进货了,在店里多帮点...路上都是一重一重困难的,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能享受生活...大家开始干活吧。”说完把兰姐叫到一旁,又低声交代了一番。黄文源见平时影影绰绰的餐厅,人员去了大半后,冷清安静。葛叔走过他身边,说:“每年都是这样,年后发工资都跑一大群人。”说完摇头叹气的走进厨房。

受影响最大的是阿娇,四个服务员走了三个,兰姐虽补上来,但她毕竟算半个领导,因此大部分活仍算阿娇头上。这一整日她不言不语,不知是心有怨言,还是有其它想法。黄文源有心出力,成远、宗毅离去后,他做事更加积极,仿佛有用不完的劲,要把所有活包在身上。瓷碗平日搬两趟,如今搬四躺,汤水平日抬七次,如今抬十次,垃圾有大石帮忙,仍旧一日倒一次。做完自己的活,又帮阿娇扫地面。大石也不偷懒,帮着擦桌子、摆餐具。十一点没到,准备工作做完,兰姐与阿娇对面站立,在电梯口前等候客人。方经理从办公室走出来,对阿娇鼓气说:“阿娇,好好做,靠你了。”阿娇强笑着点点头。方经理在旁走了几步,忽然看见墙面上贴着的一句话:将来的你,会感谢现在努力拼搏的你。她眉头皱皱,若有所思,走回办公室。

今日初七,也许年后收假,顾客比前几日少了许多。但尽管如此,由于人手不足,各人依旧忙得焦头烂额。方经理早早在店门口的玻璃上贴了招聘启事,渴望下一个进来面试的人。黄文源做着了比以往多一半以上的活,他不留余力,感觉自己成了店里的顶梁柱与老员工,只是不知这老员工的身份有何用处。晚上回到宿舍,常累的不想再动一个手指,闭眼便睡过去。过了两日,店里终于来了一个新传菜员。恰逢那天生意火爆,新的员工晕头转向,第二天便踪影。又过两日,招到一男一女。女服务员似乎并无工作经验,大事小事常要问人,阿娇被她问了几次,心感厌烦,对她爱理不理,兰姐整日板着脸,不好相处,于是那女服务员求教于黄文源。黄文源负责带新来的传菜员,这新传菜员十七八岁,初中毕业后就出来打工,他常站在一旁,黄文源喊他一句,他动一下手,若不喊他,便只呆呆站着。黄文源本想怒骂他几句,但转念想:过几日我也要走了,把你骂走,店里再没人干活,顶多不过再累几天,我做好自己的就行。于是不再管他。但如此一来,黄文源一人做了三人的活,对于女服务员的事,哪里还有余力。她又似乎不带脑子,一个问题反复问几遍,黄文源开始尚有耐心,久而久之,终忍不下去。有一次女服务员又问:“源哥,桌面要摆那几样东西了?”

黄文源把一框调料碗放下,准备再进厨房,顺口说:“杯子、平碟、汤碗、筷子、牙签。”

女服务员叫:“快过来教我,我不记得顺序了。”

黄文源已教过她几回,忽然看见新传菜员在慢悠悠的走着,瞬间心感厌烦,说:“我没空。”声音又冷又硬,说完走开。

女服务员呆了一呆,低下头,默默摆起餐具。黄文源进到厨房,才觉刚才语气冰冷,有些不对。一心念着,抱着框碗出到外厅,见女服务员眼眶泛红,知道自己无意之中伤了人,心感后悔。靠近她身边,柔声说:“会摆了吗?”

女服务不抬头,低声说着:“我自己来。”

黄文源见她神情,知与自己有了隔阂。远处新传菜员正拿着小壶慢慢添水,黄文源叹一口气,也不解释,做自己的活去了。抱完碗筷,方经理从办公室出来,把黄文源叫到一旁,递给他一卷海报,说:“把这贴到墙上,把墙上那海报换下来。”黄文源循她眼光看去,墙上那海报写着:将来的你,会感谢现在努力拼搏的你。他打开手中的海报,写着:

感谢微笑的你,对生命不悔;

感谢坚持的你,对困难不弃;

感谢知足的你,对生活不怨。

黄文源见“微笑”二字,想起刚才自己态度,心中又是一阵后悔。贴完海报,方经理问:“你做到几号?”

黄文源算了算,说:“做到十六号,元宵节后一天。”

方经理“嗯”了一声,转身离去。黄文源默然片刻,想到距离元宵节,不过剩下四天时间。这个寒假也快过完了,虽有些劳累,却十分充实,遇到的形形色色人,看见的形形色色事,都会是他生命里一辈子值得回忆的故事。忽然间,黄文源若有所思,抬头往新海报看去:微笑?坚持?知足?他打开换下来的海报,默念:将来的你,会感谢现在努力拼搏的你。不自觉间,笑容从嘴角溢出,他把海报卷起,走到垃圾桶旁,丢了进去。

元宵节前这几天客人很少,本以为平平常常的日子,却发生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那日黄文源在洗漱间接水拖地,忽听见厨房里传出一下巨大的喊叫声。黄文源走出洗手间,看见葛叔握着手跑向电梯口,路过的通道上留下一串殷红血液。黄文源脑中轰鸣,才知发生了糟糕的事情。听旁人说,葛叔不留神被机器卷掉一截手,鲜血直流。黄文源不敢相信,葛叔性格朴实,做事细心周道,操作了机器十多年,从没出过事故,怎么会一不留神?但善泳者溺于水,善骑着坠于马,葛叔也许心中有事,分了神,才在擅长的事情上出问题。黄文源心中悲痛,把地面血迹拖干净,这一天也无精打采,只希望葛叔早早康复回来。

元宵节那天异常繁忙。黄文源似乎没有中断过工作,一直重复着店里简单又烦乱大小事。他记不清进出了多少趟厨房,收了多少桌碗块,换了多少回汤水,只知道放下手中托盘时,手臂酸麻,双脚隐隐在打颤。他似拼了命,就像成远、宗毅离职前一天,做完一样事情,又做另一样,永远不知疲惫。如今他即将到离开,经历过别人的事情后,再想想,方知昔人故事。

这一日很晚才回去,第二天到店里,兰姐告诉黄文源,今日他需代替大石出去跟车进货。黄文源莫名其妙,换好衣服,跟司机坐上货车。那货车慢慢启动,到大路上,开始加速向前。他看见两边的楼房倒退,街边树木昂头向天,而远天边的云朵菲薄,似要撕开一道裂缝,阳光随时喷薄而出。黄文源这一个月来仅在店里忙碌,此时坐车出来,看见这座城市风景,一时心情舒畅,他感觉自己正奔向远方,正奔向无尽无限的天地中去。他想到“刘一手火锅店”,这个接纳了他一个寒假的店铺,在他离去后,会不会经常忆起?厨房里葛叔忙碌的身影,大石那呆实的笑声,收银台处说早安的阿姨,他们的身影都已成为他这段时间里的生命痕迹,虽已过去,又没过去,他们只会像石碑上的字,老而弥坚,风吹不掉,雨刷不走,深刻而又深沉。

进货地点是郊区外的一个食品加工厂,黄文源中午赶到,搬了货后,吃过午饭,在车上睡了一觉。下午三点他原路返回,六点回到店里。他刚换上传菜员的深红上衣,兰姐叫:“方经理找你。”黄文源知是算工资的时候,整理一下衣服,往方经理办公室走去。

像第一次见方经理时一样,敲几下门,听见“进来”二字后,黄文源推门进去。方经理仍坐在办公桌后边,抬头说:“这几天还好有你帮忙,辛苦了。这是你的工资,你点点。”递给黄文源一个信封。

黄文源接过信封,一份厚重感传到手上,心里激动。他打开封口拉出钱的一端,数了一遍,不多不少,一千六百块,他在这里做了三十二天,充实又有意义的三十二天。

出了门口,黄文源想起这几天的辛劳,松一口气。自多人辞职后,他承担起店里大部分工作,他似已很有能力,而口袋中钱,也让他知道,他不再是一只未涉世的雏鸟,他已能独立生存于社会之中。摸了摸口袋,黄文源心中喜悦,现在只需等下班时间到来,便可结束这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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