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渭南日报】
于是之扮演的王利发
蓝天野在给濮存昕说戏
经典结尾
师铤
演了一辈子小演员的大人物
1992年7月16日,是《茶馆》演出的第374场,也是于是之最后一次在舞台上出演掌柜王利发。
王利发是茶馆的掌柜,也是《茶馆》这出戏的灵魂。于是之,中国最好的话剧演员之一,将这个人物赋予了灵魂,他的笑,他的贫,他的哭,甚至他肩头的抹布,柜台上的算盘,随时随地收拾东西的那股子劲儿,都烙刻在每一个观众心头。
但是告别演出的第一幕,这位以台词功底见长的演员,忘词了。
舞台中央,他看着一起演了几十年戏的常四爷郑榕,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那是谁,以及自己要说什么。
不止这一处,包括在跟蓝天野扮演的秦二爷的一场对白中,于是之也“吃了螺丝”。忘词的现象总共出现了四次。郑榕眼看着自己的老搭档脑门子上的汗不停地流,腿也抖,手也抖,心疼得一度想哭。
演出终于结束了。
观众掌声热烈,很多人上台送花束和花篮并请求主演们签名留念。
“感谢观众的宽容。”在给其中一位观众签名时,被问及能不能写点什么话,于是之不假思索地写下这句话。
大幕拉上的瞬间,还有人在观众席大喊:“于是之!再见啦!”
那一晚,结束演出后,于是之站在他待了一辈子的剧院院子里,感慨道:“以前演戏觉得过瘾,现在觉得害怕。嘴有毛病,脑子也不听使唤,怕出错,紧张极了,可到了还是出了错。”
没有人,包括于是之本人知道,这个时候,他已经病了。
在那之前两三年,于是之的身体已经出了问题,但忙着工作的他和家人,都没在意。
但是病情越来越严重,他的嘴总是不受控制地动,像嚼口香糖似的,一开始于是之怀疑是牙有问题,才总是磨到舌头。他索性找医生把牙给拔了。可嘴还是不停地动,越着急越紧张就越动,渐渐地连说话都受影响了。
他一次又一次忘事儿,很熟的同事,他突然叫不上名字来了……
一直到告别演出两年后,于是之才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症。
和老舍一样,于是之也是北京大杂院长大的穷孩子。黄宗江曾评价于是之时说,“于是之师承于生活,师承于北京大杂院。”他一辈子刻画了几十个生活艰辛的小人物形象,无不是于是之童年大杂院生活的投射。
当年,青年演员于是之大胆建议功成名就的老舍改结局的时候,扮演常四爷的郑榕自叹不如:“我们那会儿的一般演员,也没这水平,也没这胆子,敢跟老舍先生的剧本提意见,末了整个还改场戏,脑子想不到这儿。”
《茶馆》首演后,老舍曾挥毫写下了一帧条幅:“努力如是之者,成功其庶几乎?”并将之赠与于是之。
如此赞誉,于是之却没有告诉人。
他将条幅锁进抽屉,一锁便是三十年。
这便是于是之。
新人新气象
1992年那场演出并不是《茶馆》的“绝唱”。同年,于是之便建议导演林兆华重排《茶馆》,七年之后,这个建议成为现实。
演出之前,焦版松二爷黄宗洛、秦二爷蓝天野等均表示,“虽说老《茶馆》是演好了,但毕竟不是演绝了。一定要改良!”
新版《茶馆》推出后招来了激烈的批评。很多观众认为,结尾用沈处长一连串的“好”,这样的处理喜剧效果大于悲剧效果,远没有从前的韵味。
争议中,新版停演。
2005年6月,为纪念焦菊隐百年诞辰,北京人艺决定恢复焦菊隐版《茶馆》,仍由林兆华担任导演。这一版,一直演到现在。
演过贫嘴张大民和神探狄仁杰的梁冠华接过了于是之拨拉了半辈子的算盘,成为新一任王掌柜。作为资深话剧演员,和所有“老人艺”一样,梁冠华也是看着《茶馆》,并从扮演一个又一个龙套成长起来的。“我曾经跟别人说,《茶馆》里除了女角和王利发,其他角色我都敢演。没想到最后还是接演了这个看着过瘾演着难的角色,直到自己演,才知道老先生们在剧中有多么用心良苦,没有生活根本演不出来。”某一次演出结束后,梁冠华忐忑不安地问一位老观众自己演的怎么样,他想了想,说:“你演的和于是之,不一样。”听到这话,梁冠华觉得很欣慰,他觉得这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了。
曾经由郑榕扮演的常四爷一角,交给了曾担任人艺副院长,父亲苏民和蓝天野是发小,在人艺院子长大的濮存昕。“当年由我们接班演出《茶馆》的时候,郑榕老师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不怕没演好,就怕糟蹋了。’”1999年10月12日,重排版《茶馆》首次公演后,濮存昕特意邀请老一代艺术家黄宗江观看。在送黄宗江回家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等着前辈的评价。老人家一路无言,最后只说了一句“不容易”。
而被蓝天野演绎的温文儒雅又意气风发的秦二爷,交给了因为情景喜剧《我爱我家》而为观众熟知的老演员杨立新。“1986年我就进入了《茶馆》剧组,演过卖耳挖勺的老人和学生,再到后来接演了秦二爷,我跟《茶馆》的缘分已经有三十多年了。演员的工作不是从台词开始的,要去寻找人物的根。知道戏是怎么来的,就知道这个戏要怎么演。”
因为达康书记一角而红遍大江南北的吴刚,扮演唐铁嘴和小唐铁嘴父子俩。这两个角色,从1999年到现在,吴刚已经演了二十多年。达康书记最火的时候,很多没看过老版《茶馆》的年轻观众,是因为他,走进了剧场。
从初演到现在近七十年了,《茶馆》依然一票难求。它以民族气派演绎家国情怀,艺术上反复打磨、精益求精等等,这对于今天的文艺创作仍然极富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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