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流的打卡地
柳 笛
走在威尼斯曲曲弯弯的小巷,吹玻璃的作坊和门店依然可见。吹玻璃曾是十六世纪以后威尼斯的垄断行业之一,那个时候的威尼斯是不允许吹玻璃的工匠到处迁居的,如果一个工匠迁居到别处,城邦的统治者将立即派遣密使将其杀死。传说这里也像俄罗斯帝国雷帝统治时期一样,制造了圣马可广场那只复杂精密的著名大钟的工匠,在大钟制作完成之时,被官方弄瞎了眼睛,为的是不让他人也能拥有一模一样的大钟。这种残忍的做法,在中世纪前后的西方帝国中绝不是个例。为了维护一种旷世之美的不可复制,总是用毁灭这种美的创造者来实现的。
威尼斯至今还能够保留着吹玻璃的传统工艺,在今天这样科技发达与模仿成风的年代还傲世轻物,一定与它技术的难以替代和艺术创造的无以伦比密不可分。在我参观玻璃作坊的那天,人不多,对于威尼斯这个城市而言,算是一个清净一些的去处。那是个看似简陋的小地方,室内最醒目的就是烧制玻璃的窑炉。站在窑炉前,被那燃烧的钢炭熏烤着,目睹吹玻璃艺术家魔术般的表演,期待着五颜六色的玻璃变成艺术品的奇迹。玻璃原料在炉内1200摄氏度高温中慢慢熔化,工匠手持一根长长的吹管,将其一端伸入烧得通红的炉堂,在助手协作下,从炉内粘出一团火球样的玻璃料,熟练地用吹管吹几下,将其放在铁板上滚来滚去,成圆筒形,然后在炉堂里又粘出一层玻璃,将其融合一起,用钳子捏几下,再添加一点东西,在不同的方位揪一揪,捏一捏,又重新放入炉内,如此多次反复。大约有二十分钟时间,一个最初火红的玻璃球变成了一个造型别致、色彩协调的绚丽花瓶。这一过程中,工匠的操作是那么自然流畅,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人目瞪口呆。据说这样精湛的技艺都是代代相传的,至少要有十数年的练习才能达到这样的熟练,而要有更奇妙的艺术创造,则还要靠一个人的灵性和悟性才行。
陈列室里有着许许多多的玻璃艺术品,小到耳环、项链、酒杯、烟缸,大到花瓶、烛台、吊灯、动物造型,每一件都秀丽高雅而精巧,每一件都绝尘拔俗的阿娜多姿,看过去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历史上,威尼斯的玻璃艺术品曾是贵族趋之若鹜的奢侈品,也是普通市民家庭生活品味的象征物。我相信,即便是再过许多年,这些兼具古典韵味和现代时尚的艺术品,也不会被岁月的尘埃掩埋。因为它毕竟代表了一个城市的高超技艺、生活情趣与艺术表达,同时也折射出一种时尚的城市精神。
1574年,法国国王亨利三世访问威尼斯,那也许是威尼斯历史上最不可磨灭的场景:时年23岁的亨利三世乘坐一艘由400名浆手划的大船,在14艘帆船的护送下,被隆重热烈的迎入城里。这支船队经过潟湖的时候,一艘巨大的木筏上载着燃烧的火炉,炉子像一只巨大的怪兽,从口鼻之中喷出熊熊的火焰,吹玻璃的工匠们,从炉子中取出炙热的玻璃瓶胚在木筏上,吹出各种奇妙的艺术造型,供国王娱乐。法国国王也是看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当然更让他惊叹的还是此后威尼斯共和国的富贵与奢靡。国王下榻在大运河旁的福斯卡里宫,宫殿里装饰着金布、东方地毯、稀有大理石、天鹅绒和斑岩,墙上挂着专门为国王搜集或创作的乔瓦尼·贝利尼、提香、帕里斯·波尔多内、丁托列托等名家的作品。那天晚上,在总督府的大议会厅举办宴会,一贯倡导节约的威尼斯节约法令被暂停执行,威尼斯最美丽的女人们穿着光彩夺目的衣裙,佩戴着大颗珠宝和珍珠,来参加在市政厅举办的宴会。宴会尾声时,300种不同的糖果被发给客人。宴会后国王观看了意大利上演的第一出歌剧。这位可怜的年轻国王,曾经以简朴的衣着陪伴自己行走世界,而自此之后,却完全变了个人,终其一生都生活在糜烂之中。威尼斯用财富装点的美丽奢华,改变了世界上的许多人,也包括国王。
而后作为法兰西皇帝拿破仑的造访,就远不像亨利三世造访那样温情脉脉,那样深受欢迎了。这两个法国君主,一个是被威尼斯共和国倾情的供奉着,一个却成为了威尼斯共和国的终结者。在历史上,罗马皇帝、拜占庭皇帝都曾访问过威尼斯,而拜占庭帝国的约翰五世的访问却很不幸,他因国家动荡、财力不支,不辞辛苦的跑到威尼斯来求援,却因拜占庭帝国欠债太多而被丢进监狱,等着拜占庭帝国的赎金换回这个倒霉的君主,这也是让人大跌眼镜的事。
我们都知道,威尼斯这座城市,从它诞生之日起,就是一个多民族混居的城市。当它在十二世纪称雄于世的时候,伴随着她强盛而来的还有她的包容。正是这种包容使它集聚了各方人才,汇集了大量的财富,从而成为一座国际化都市。都市的繁荣依赖各国人民的来往通商,东方和西方的商品在这里交换。在商业全盛时期,威尼斯就像一个世界集市,土耳其人、希腊人、犹太人、亚美尼亚人、波斯人、拉丁人、鞑靼人……都有自己的居住区,德国人、土耳其人都有自己的大商业中心。正是这样的包容,才有着当时的繁华。
威尼斯的繁华和包容,使她成为那个时代的网红打卡地。一批又一批才华横溢的人来威尼斯到圣马可朝圣,受到威尼斯的欢迎与恩宠:但丁、华兹华斯、雪莱、拜仑、歌德、司汤达、安徒生、瓦格纳、托马斯·曼、门德尔松、莫奈、卢梭、巴尔扎克、勃朗宁、狄更斯、海明威、尼采、缪塞、乔治·桑……这些举世闻名的人物为威尼斯陶醉,在威尼斯沉沦。英国最受人尊重的女诗人勃朗宁夫人写道:“没有什么与它相似,没有什么与它一样,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威尼斯。”英国诗人阿丁顿•西蒙兹曾经这样说:“它是城市中的莎士比亚,无与伦比,举世无双。”法国大作家司汤达说:“在色彩上,巴黎的一切都很贫乏,威尼斯则是一切耀眼:船夫的服装,大海的色彩,清朗的天空以及在夺目的水中的倒影。”美国作家亨利•詹姆斯:“威尼斯已被描绘书写过成千上万次,而威尼斯也是世界上唯一不用前往便可造访的城市。随便打开哪一本书,你就会找到有关这座城市的赞歌。”尼采也断然说过:如果要给音乐寻找一个同义词,那个词“永远是威尼斯,只能是威尼斯。”十九世纪一位法国人写道:“威尼斯向你施展像女人一样温柔的魅力,其他城市都有爱慕者,只有威尼斯有情人。”十九世纪享誉世界的美国肖像画家萨金特,为了寻找艺术上的灵感,去过7次威尼斯,画下了几百张威尼斯的画作,每一张都是光、影与色彩的完美呈现。他曾说过:“威尼斯就是青春的源泉。”印象派代表画家莫奈在1908年秋冬来到威尼斯,完全被惊呆了,他甚至无法拿起自己的画笔,因为这个环境“无法被笔触所简单渲染”,这座城市“太过美丽,因此无法被绘制出来”。在威尼斯,乔治•桑与缪塞在这里演出了一幕爱情的长剧。法国作家蒙田甚至为自己未能诞生在威尼斯而遗憾。
这些来到威尼斯的名人们,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威尼斯充满贪恋的、上瘾一般的痴迷。
威尼斯无疑是迷人的,它对全世界都有足够的吸引力。尽管这座城市有些建筑颓废倒塌,有些地方恶臭难闻,有些地方也粗糙丑陋,但是,毫无疑问,它依然是世界最可爱的城市。很多城市都拿威尼斯作为参照物来提升自己城市的形象,曼谷自称是“东方威尼斯”,斯德哥尔摩自称是“北方威尼斯”,阿姆斯特丹说它的桥梁比威尼斯还多,伦敦的帕丁顿也有“小威尼斯”之称。
当看着一批批游客潮水般涌来这里,每一个游客脸上兴致勃勃的形态,就可以想象,现在的威尼斯依然是这个时代的网红打卡地,她不会因为老迈而褪色,不会因为沧桑而失宠,她的风姿依旧,她的韵味依然,她依然风情万种的迎接着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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