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18日，中国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出现了极有趣的一幕。
中国国际新闻报《环球时报》向当日主持记者会的赵立坚，提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前不久，两位俄副总理前往北方四岛视察遭到了日本外相的严正抗议，中方对此有何评论？”
北方四岛，就是临近日本北海道，被北海道和俄罗斯千岛群岛夹在中间的四个岛屿，因为地处千岛群岛南方，又被俄罗斯称为南千岛群岛。
这个问题换个方式，其实就是问：你的两个邻居快因为领土争端打起来，你是怎么看，是要劝架吗？
对此，赵立坚的回答是：“中方一贯主张，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成果应切实得到尊重和遵守。希望俄日妥善解决‘南千岛群岛’有关问题。”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却暗藏玄机。
首先，我们要明白，为什么会有领土争端这个在国际中广泛存在的问题。
领土的概念不消说，简单来说，就是你把一块天然无主的自然资源——土地，占领后，这个地方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因为土地“天然无主”、“自然资源”的属性，没有人能让土地发出声来，说自己是谁的，这就难为坏了占有土地的人类，他们面临一个很棘手的问题：“你怎么证明这就是你的地”。
所以，近代大航海时代开启后，西方殖民者会想尽一切方法，去证明一块新大陆的土地怎么属于自己，最后大家公认，谁先来到并插上自己的国旗就是谁的。
这也为后来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后，美国要求他插上美国国旗，并第一句话说：“此地归属美利坚合众国”的原因，幸好，阿姆斯特朗不是无耻的政客。
但是，这样的方法随着地理大发现的深入，无主之地越来越少后，越来越没有说服力。
你怎么证明这里之前没有人来过？当地土著不是人吗？
于是，领土的划分就多了一个潜规则：谁的拳头大听谁的，不仅土著没有了人权，连一些国力不足想在地理大发现中分一杯羹的小国，也没了“人权”。
这些规则延续到了当代，逐渐演化为：比不出拳头大或者不喜欢动武的，比历史上谁先占领的；比不出谁先占领的，就比谁的拳头大。
那么，回到南千岛群岛的问题上，这可是一个世间罕有，交织着多重拳头大小和历史两种判定规则的稀有案例。
南千岛群岛的日本名“北方四岛”还算是比较贴切，其主体就是四个大岛，位于北海道北边，合计面积4994平方公里，于地大物博的俄国不算什么，但对于日本已经不算小了。
封建时期，日本虽无力在四岛建立强大而有力的统治，但四岛归属的千岛群岛上的虾夷族与北海道上的虾夷族是一个祖先。
16世纪末，松前氏渡海达到北海道，建立福山城，宣布北海道被占领，上报德川幕府后，北海道被幕府划归松前氏，松前氏兵力薄弱，连北海道内陆都掌控不了，更何况隔海相望的北方四岛。
18世纪，俄国人掌握了西伯利亚，顺着库页岛，他们开始南下，在这样的背景下，为了防备俄国人，幕府将北海道和千岛列为直辖地，北方四岛就这样被日本政府默认为“领土”。
由于北方四岛是暖流、寒流交汇之地，海水营养丰富，吸引了大量的海洋鱼类栖居于此，俄国渔船早早发现了此地的奥秘，18世纪时频繁来到此地打鱼。
18世纪60年代左右，俄国人强迫千岛群岛中部的乌鲁普岛和伊图鲁普岛上的虾夷族加入俄国国籍，顺便开始开发千岛群岛。
俄国由北向下，日本由南向北，双方在千岛群岛范围内相持不下，直到1855年，日俄两国决定以和平商议的手段解决领土争端。
两国签署的《日俄和亲通好条约》中规定两国以图鲁普岛与乌鲁普岛之间的海峡为界，其南就是北方四岛，归属于日本。
1875年，日本为重点开发北海道，放弃了与俄国关于库页岛的领土争端，交换得来整个千岛群岛的主权。
1904年日俄战争结束，打败了俄国的日本，不仅彻底稳固了对千岛群岛的统治，还占领了北纬50度以南的库页岛。
对千岛的统治，直至二战结束，随着日本的战败，才变得再一次变得有待商榷。
二战时期，千岛的战略价值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今日领土争端的焦点，北方四岛，就在一场重要的战役中出场——日本空袭美国珍珠港的军队，便是在北方四岛的择捉岛集结出发的。
故而，在二战末期商定战后格局的雅尔塔大会中，从俄国蜕变而成的苏联，不仅对日俄战争前拥有的北千岛群岛尤为上心，连被俄国人叫作南千岛群岛的北方四岛也变得尤为重视。
故在1945年2月，美英苏三国签订的《雅尔塔协定中》就有这么一条：“库页岛南部及邻近一切岛屿须交还苏联”，其中“一切临近岛屿”在后文中专门注释了“千岛群岛须交予苏联”。
同年8月，解决了欧洲的劲敌后，苏联矛头掉转，用兵亚洲，不但极快收复了日俄战争中丢失的俄国领土，还顺势南下出兵占领北方四岛。
1946年，苏联向世界宣布正式将千岛群岛全境纳入苏联版图。
但此时，回过神的美国已经发觉到不对了，战争结束前，三巨头还你情我侬，打得火热，共同敌人倒了以后，三人的关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父慈子孝”的英国与美国来了个“辈分颠倒”，“亲密战友”苏联即将变成“横贯亚欧大陆的铁幕”。
总而言之，三个战争中一起扛过枪的小伙伴，就这么闹掰了。
尤其是美苏两个大国之间碰撞的火星，直接影响到了美国新晋“马仔”日本。
曾经从北方四岛刺出的“利剑”还历历在目，美国并不想就这么放给对手，当即就准备指示日本对战前由美国自己一手主导的《雅尔塔协定》发起进攻。
其实不用美国指示，日本听闻家门口的四个岛竟然分给别人了，当即就跳脚，对苏联的“自作主张”严正抗议。
不知道得了美国什么好处，日本态度尤为强硬，一副拿不回北方四岛誓不罢休的模样。
不过想想也知道，北方四岛虽然近，但同样占有库页岛和北千岛群岛的苏联，如果真的考虑对日略战略价值，有没有北方四岛，价值并不大，但如果考虑对太平洋的美军基地的战略价值的话，北方四岛还是相当有价值收入囊中的。
彼时，日本全国被打残了，哪还有心思考虑是谁占领的北方四岛，这背后没有美国的影子才是出了奇。
对于日本的上蹿下跳，苏联连理会的心情都没有，在遭受两次核打击以及美国驻军进驻日本本土后，日本连没有牙的老虎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烦人的奶猫。
故而苏联并没有理会，而是一心一意将心思花在了与美国这个幕后之人的对抗上。
我出招了，但敌人并不理会怎么办？
日本快速适应了狗腿子的职责，转头就向“家长”告状，而美国也是十分头疼，早知道当初在雅尔塔的时候就不答应得那么快了，现在除非动用核武器，不然它也没办法奈何苏联。
后悔不已的两国，也不知道是听谁出的主意，竟然想到了通过绕过苏联自身，解决苏联北方四岛驻军合法性问题的“天才主意”。
1951年，日美签订《旧金山合约》决定日本将放弃日俄战争汇总获得的领土之主权，其中包括北方四岛中较大的国后、择捉两岛，然而，这次合约的签署现场，对北方四岛实际控制的苏联并没有到场。
这次合约签订，通俗地来讲就是因为苏联我行我素，不搭理美国指使日本表现出的跳脚，日美两国不得不自己找个台阶下，顺带着向苏联示好。
哪有人不喜欢听软话，1956年，苏联终于愿意与日本进行沟通，两国在一起商议了北方四岛中较小的齿舞诸岛和金丹岛的归属。
但这一聊，苏联直接表示“你要是聊这个，那咱俩就不聊了”。
其实也不怪苏联霸道，日本作为战败国，驻军是基础待遇，美国到现在都还没撤军，为什么要求同为战胜国的苏联依照《雅尔塔协定》在北方四岛的驻军退军。
两国的商谈再次以失败告终，“伤了感情”的日本一气之下，宣布将没有苏联签署的《旧金山合约》作废，并宣告日本将继续保持对北方四岛主权索要的常态。
甚至在1981年2月7日决定将该日定为“北方领土日”，每年都要举行大规模的民众请愿活动，1981年当年，首相铃木善幸就乘坐飞机空中“视察”四岛，以示领土主权。
且不说日本如何表态，斯大林就曾经表达过对北方四岛的看重。
“它们是无数苏联军人用鲜血换来的战利品，谁也无权把它们夺走。”如此有力强硬的话语，基本宣告日本此后再也没有通过和平商议解决北方四岛问题了。
此后自苏联到苏联解体再到俄罗斯联邦建立，各代领导人都没有对北方四岛松口，甚至还亲切地称呼它们为“四艘不沉的航空母舰”。
在冷战期间，苏联也将它们发挥出了航空母舰的价值，多所空军基地拔地而起，甚至在局势紧张时，与美国的“中途号”航母和核潜艇还隔空对峙过。
可见，代代俄罗斯人也不是为了出一口日俄战争的恶气，而是真的从对美战略角度考虑过四岛的价值。
1991年，庞大的苏联轰然倒塌，日本以为时机到来，再一次多方走动想要替美国拔掉“家门口”的钉子。
但不成想，俄罗斯联邦横空出世，强势继承了所有苏联的政治遗产，让日本再次吃瘪，日本只能重新与俄罗斯改善关系，以求北方四岛回归。
1996年，在俄罗斯总统叶利钦的推动下，俄罗斯与日本商议在2000年左右归还北方四岛。
这消息一出，日本民众激动不已，纷纷庆贺几十年的斗争终于要迎来胜利了。
但是，日本人没高兴两天，在万众期待新千禧的1999年12月31日，日本还没有迎来2000年，先迎来了强硬的俄罗斯新总统普京。
一代领导人，一代政策，这让日本人不得不再一次捏着鼻子准备和俄罗斯进行“拉锯战”。
但万没想到，普京在上任的第一个月就致电日本首相，希望进行会谈，这让时任日本首相森喜朗大喜过望，以为收复国土的荣耀落到了自己身上，当即和普京重提归还北方四岛，结果没想到一说起这个话题，普京就言辞严厉地拒绝了。
普京不是叶利钦，有那么好说话，正如斯大林所说，什么归还不归还，明确告诉所有俄罗斯人和日本人，苏联军人用鲜血换来的战利品凭什么还？
日本人被普京强硬的姿态怼得都要喘不上来气了，但为了将家门口除美军以外的所有军事基地移除，日本还是捏着鼻子和普京周旋。
但没想到普京多次松口，都被国内的几次群情激奋的大规模抗议挡回去了，2004年，俄罗斯决定归还两个小岛安慰伤心的日本。
但得知归还的是争议地区领土面积7%的赫巴马伊群岛和施科坦岛时，日本人气得恨不得跟俄罗斯开战。
你们打发叫花子呢？我们想要的是把军事基地撤了，撤了，你们听不懂吗？
全世界仿佛都听见了日本人愤怒的声音。
没办法，为谋求恢复苏联的大国国际地位，普京只能用各种花言巧语安抚日本，又是要帮日本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又是说要亲自去日本造访，把日本忽悠的五迷三道的，但最后总是带上一句轻飘飘的“四岛不还”了，让日本不断在狂喜与暴怒之间反复横跳。
总而言之，普京的态度很清楚，与日本建立友好外交关系和占有北方四岛，小国才做选择，作为大国领导人我全都要。
2009年，被戏耍够的日本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通过《促进北方领土问题解决特别法》修正案，强调“北方领土为我国固有领土”。
其中的北方领土就是指北方四岛，当然，这个修正案出台后，日本对“固有领土”没有任何动作，生怕捋了俄罗斯这头老虎的虎须。
俄罗斯是怎么回应的呢，一年后，总统视察，三年后，普京重回总统之位，立马加了北方四岛军事基地的军事预算。
日本国内定下的2月7日“北方领土日”前后，成为了俄罗斯雷打不动的南千岛群岛军事演练日。
你们怕什么，我们练什么，导弹、抢滩登陆等等，保证你们每年的2月7日全国性抗议活动都不浪费，就问你们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人害不害怕，不得不说，俄罗斯在恐吓日本上十分有一手。
其实这么多年的纠缠看下来，我们也明白了日本和俄罗斯纠结的点在于何处，我们前面说的领土划定法则，在两国的实际情况中是难以运用的。
首先说北方四国的历史归属，毗邻北海道，连同千岛群岛早早被日本“视作领土”，甚至连北海道上同根同源的虾夷族早已经融入进大和民族中，这么看好像北方四岛确实是日本“固有领土”。
但是，日本在二战中大开战火，最后战败，作为战胜国，美国直到今日，还在美国享受在日驻军的特权，同为战胜国继承者的俄罗斯，为什么不能合法拥有北方四国？同一张合乎国际法的《雅尔塔协定》，怎么还在两个不同的国家中有不同的效果？
虽然现在北方四岛被俄罗斯实际控制，但这块宝地究竟属于谁，还得看未来的国际形势如何走向，也许，这场百年"恩怨"还将一直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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