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者”苏东坡
人生在世,忙碌二字。为名忙,为利忙,为事业忙,为家庭忙,为儿女忙……到头来却发现,这忙忙碌碌的一生,唯独把自己给忙忘了,所以有人感慨这“浮生半日闲”竟然靠“偷”才能得到。元代画家高房山《怡然观海》的诗中说道:“日日依山看荃湾,帽山青青无改颜。我问沧海何时老,清风问我几时闲。不是闲人闲不得,能闲必非等闲人。”意思是:我问大海什么时候会老去,清风却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悠闲。一个人如果没有超凡脱俗的思想,是没有办法获得闲情逸致的,而能真正享受悠闲的,一定不是平庸之人。
唐代伟大诗人杜甫,亦非等闲之人,但在其所有诗文中不见一个“闲”字,表面上看,这是因为杜甫避其父杜闲之名讳的缘故,纵观其颠沛流离的一生,实在配不上这个“闲”字。相信许多人喜欢杜甫的诗,一定不愿意过他那种生活。而“千古第一奇才”苏轼,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始终做到能进能退,能忙能闲,为后世提供了一个令人企慕的生活蓝本。
(一)江山自主“自然闲”
临皋亭下八十数步,便是大江,其半是峨嵋雪水,吾饮食沐浴皆取焉,何必归乡哉!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闻范子丰新第园地,与此孰胜?所以不如君子,上无两税及助役钱尔。(苏轼《临皋闲题》)
被贬黄州是苏轼人生中重大转折点,此前他“上可陪玉皇大帝”,之后他开始“下陪卑田院乞儿”。而临皋亭是苏轼在黄州期间重要活动场所,经常诉诸笔端,除了这篇《临皋闲题》,还写过《书临皋亭》小文,以及《临江仙?夜归临皋》,词中“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还引出一段有趣的故事。“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不仅道出了苏轼当时的心态,也表明他的思想观念和处世之道发生了转变。最后还忘不了对王安石变法进行讥讽,展示其性格中的任性和率真。
(二)身随意动“随意闲”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夜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寢,相与步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处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苏轼《记承天寺夜游》)
不汲汲于名利而从容流连光景者,谓之闲人。苏轼在黄州,既“无丝竹之乱耳”,也“无案牍之劳形”,地地道道的闲人一个。然而,闲人之闲,不是百无聊赖,也不是无所事事,更不是消极避世,而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读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仿佛听一支清新的曲子,纯真而自然。欣然赏月,悠闲漫步,感慨人生,在这仅仅84个字的短文中,缓缓地流淌,给人以无限美的享受。而这一切的美,皆源于文章内容的“真”,语言文字的“纯”,以及苏轼内心的“淡”。
(三)风月平分“共适闲”
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朵。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别乘一来,有唱应须和。还知么,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苏轼《点绛唇·闲倚胡床》)
宋哲宗元祐四年(1089年)3月,苏东坡厌倦了朝廷内部无休止的纷争,主动要求到外地任职,以龙图阁学士身份出任杭州太守,充浙西路兵马军州事,直至1091年。在杭州期间,苏东坡疏浚西湖,修建苏堤,开办传染病医院,为当地老百姓做了很多实事,这段经历是苏东坡一生当中最后的快乐时光。词中“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承接其在黄州游赤壁时的思想,“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问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苏东坡《赤壁赋》),突出了苏东坡那种身心悠闲、旷然天真、潇洒自然,与大自然为伍的绰绰风姿。“风月平分破”与“吾与子之所共适”,意境异曲同工。苏东坡告诉我们:良辰美景,独享不如分享,独乐不如众乐。
(四)功名归档人归闲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苏轼《行香子·述怀》)
《庄子·知北游》云:“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人生很短暂,能做的其实不多,当你“回首向来萧瑟处”,会觉得一切都是虚无,就像偶尔掠过墙缝的阳光、又像燧石取火闪过的火花,或者是黄粱一梦中一段不切实际的经历,都是稍纵即逝,无法去真正拥有。与其浪费生命去追名逐利,不如放下一切做个闲人,抚琴弄弦、煮酒品茗,听溪水潺潺、看白云飘飘,享受当下的美好自在。“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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