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上海文化广场,打开一场关于东方之美的华筵。花、月、扇、绸,翩翩起舞的蝴蝶、缠绵悱恻的爱情、小提琴熟悉的旋律,共同讲述了一个关于美与爱的传说。吴正丹、魏葆华领衔广州市杂技艺术剧院带来的杂技舞剧《化·蝶》,为观众呈现了一场关于东方美学的演绎。
不止于一段经典的爱情杂技舞剧《化·蝶》的故事,脱胎于中国四大民间传说之一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越剧、京剧、昆剧、黄梅戏、影视剧……许多艺术样式一再将这个故事搬上舞台和银幕。新中国第一部大型彩色影片《梁山伯与祝英台》在日内瓦会议上的惊艳亮相,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的享誉全球,更让这个故事成为一张当之无愧的“中国文化名片”。是夜,在杂技演员精湛的演绎下,梁祝的旷世奇恋以一种全新方式走入人们的视野。高难度的杂技技巧与剧情丝丝入扣,《闺念》《同窗》《离别》《抗婚》等情节完整再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这对恋人超越生死的爱恋。
越剧《梁祝》
然而,《化·蝶》似乎又不仅仅是一出爱情故事。序幕《天地间》中,蝴蝶在白色的蝶蛹中挣扎,试图冲破天罗地网的束缚,飞向天际。尾声处,化蝶的祝英台在梁山伯的肩头、头顶上起舞、旋转……其间,他们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淬炼。对于自由的向往,比起纯粹的爱情,更像是《化·蝶》的主题:祝英台试图冲破男尊女卑的封建礼教罗网,走出逼仄狭小的闺楼,与男儿一样求学;梁山伯试图冲破强权的压迫,在马文才的棍棒下,血污罗衫不低头;梁山伯与祝英台试图冲破贫富阶层的界限,为一场真爱赴汤蹈火、百死不悔;最终,他们挣脱了生与死的界限,短暂的生命升华为永恒,自由翱翔于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线条,是《化·蝶》的舞美带给观众最深的印象。这些光影下呈现出不同色彩的线条,让人产生太多联想:它们是蚕丝、是雨丝、是情丝、是离丝,当它变为血红色时,又或许是生命力在结束刹那的最后发散。但无论何种“丝”,它们始终包裹着整个舞台,也裹挟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人生。从蛹在蚕茧中孕育的那一刻起,生命的过程就是和这些缠绕左右、剪不断理还乱的“丝”斗争的历史。这,与每一个追求自由的生命历程何其相似?《化·蝶》赋予经典更深一层内涵——对于自由的不懈追求,是对于一切压迫、束缚的抗争,无论是物种意义上挣脱茧蛹的枷锁,还是社会层面上抗击礼教阶级的压迫。《化·蝶》是一场对于自由精神的致敬,是于追求生命、爱情的跋涉中对自由的礼赞。不止于一场惊险的杂技对于传统杂技的突破,似乎也是另一种对自由的追梦。《化·蝶》挣脱高难度杂技对于叙事性表演的束缚,将“技”与“情”融合在一个传奇的故事中,孕育出美妙的“杂技舞剧”。杂技作为一种舞台艺术门类,因高难度的技巧、超强度的训练而显得与兄弟艺术大不相同。这种不同包括:即使是一名足够优秀的杂技演员也很难做到“全能”,这就必然导致如果以杂技演故事,难以做到单一主角的贯穿性。《化·蝶》却用“意象”再现的手法突破了这一束缚。除吴正丹、魏葆华饰演的祝英台与梁山伯在后半部压轴出演外,全剧用不同的“意象”构成了《梁祝》故事的主体,这些意象无一例外是东方的、传统的。英台闺阁中的扇、同窗共读时的月、雨中惜别时的伞……这些纯美的古典意象共同构建起一幅空灵、唯美的长卷,也使得各种杂技技巧在这幅长卷中得以独立又具内在意蕴连接性地呈现,并与故事发展水乳交融。演出最后,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熟悉的旋律响起,化蝶的梁祝在舞台上展示“肩上芭蕾”的魅力时,观众是被一个完整动人的故事而非诸多散立成篇的杂技所感动。诚如吴正丹在最后一晚演出后向观众致谢时所说,从16年前一个诞生于上海的6分钟“肩上芭蕾”小节目,到杂技芭蕾《天鹅湖》,再到如今这一夜夜的《化·蝶》,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台上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蜕变,更是中国杂技一路走来,从技巧性向叙事性,从小节目向“大戏”转变的“破茧成蝶”。不止于一台唯美的演出还有一种更令人动容的抗争,是与时间的抗衡,追求艺术自由。《化·蝶》尾声处,吴正丹足尖微点,轻盈地跃上魏葆华的肩头、手臂、头顶……观众从屏住呼吸到掌声雷动。这一刻我泪目。分不清这种感动来自故事中的梁山伯和祝英台,还是来自故事外的吴正丹和魏葆华。或者,来自见证他们、见证中国杂技舞剧十多年一路走来的相守相伴……那一跃,不仅仅是技巧,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
2019年7月1日,首届粤港澳大湾区文化艺术节艺术精品巡演在广州启动,6月30日,演员在表演肩上芭蕾《东方天鹅》
在《化·蝶》的大幕正式拉开之前,很多人好奇,甚至带着那么一丝怀疑:50岁的魏葆华、40岁的吴正丹,这对艺术伉俪是否还能再现当年的辉煌?是否还能撑起整场高强度的演出?舞台上,他俩和台上所有演员一起回答了观众——真正的艺术、对于艺术无悔执着的追求,是连时间的“枷锁”也可以冲破的。
(作者单位:上海市剧本创作中心)
栏目主编:顾学文 文字编辑:肖雅文 题图来源:新华社 图片编辑:曹立媛
来源:作者:杜竹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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