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人物(ID:meirirenwu) 文 / 朱柳笛 编辑 / 周欣宇
湖畔大学最后一轮面试,李晨面对一位校董的发问:“如果只有一名艺人能被录取,你觉得是谁?”
这是2016年初,和李晨一同进入候选的,还有另外两个号称“娱乐圈最会赚钱”的明星。相比而言,他所经营的潮牌事业NPC,体量要小得多。
“我觉得是我。”
“为什么?”
“那两位都比我成功。我希望来湖畔学东西。现阶段,我更需要学习。”
李晨成为首个入选湖畔的明星学员。58同城的姚劲波、外婆家的吴国平,这些此前看似不太可能与他产生交集的商人们,一下子成了同学。他被迅猛地推到一个更广阔的圈子里,“好像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要变化了。”
李晨一直在变。早先他是对时尚有点儿敏感又不太自信的毕业生,后来是刚进入Channel V就采访谢霆锋的当红VJ,是奔走于各类发布会和节目的主持人,也是遭遇员工集体辞职风波后,仍将一个国产潮牌做大,尝试各种跨界的创业者。
现在,他既是艺人,也是一所商业“大学”的学生。他常觉得置身于两种人生的漩涡:一个是热闹、感性的,另一个是陌生、严格的。这种处境带来分裂感,也带来一点儿兴奋: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需要加速学习。
原本学的是旅游管理,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通过电话卖机票。在诸多在线票务服务公司还没诞生的年代,这是一份需要口才的工作,他不擅长。
一个后来的当红主持人最不擅长的居然是口才,这听起来并不励志,更像是一个笑话。
他给我还原了当时常常出现的场景:“一桌人吃饭,我基本不说话,所有人都谈笑风生,他们的每一个话题我都想插进去,可一旦有这样的意图,我的脑子里就会冒出疑问,我这么说好吗?只是这样想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行动,呃,他们就进入下一个话题了。”
这让我联想到许多普通年轻人青春期的相似经历,当时看起来瘦弱内向的李晨同样缺乏自信,对自己的言行是否得当充满怀疑。
等到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想说一句话,就被旁边另一个声音更大的人说的话盖住,没人听到,然后又默默低头,最终也没捅破那层坚硬的自尊心。
就是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后来被Channel V录取,成为一名VJ,这也是李晨人生里的一个谜题,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很难会有人把这些经历跟他今天的模样扯上联系。6月6日,一档网络综艺节目的录制现场,从舞台边缘走到中央后,李晨就自觉地收起了私下呈现出的疲惫状态,自觉切换到另一种他日常熟悉的模式:控制舞台,活跃气氛,偶尔丢出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看起来自信有活力,口齿伶俐。
“VJ的经历让我变得自信。现在回想起来,Channel V应该不想要一个‘字正腔圆’的传统主播,而我当时看起来,对潮流有自己的态度。”他分析说——某种程度上,“潮流”改变了他路径的走向。
“怎么让我的员工更专业?”
当我们把话题转入李晨的另一个身份——一个中国潮牌的主理人时,他流露出的兴奋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比实际年龄年轻二十岁,这让他看上去甚至像一个男孩。
他穿简洁的黑色T恤和白鞋,说话间隙,始终不自觉地摆弄手指上那枚硕大的装饰戒指——看起来是个“点睛一笔”的饰品。
喜欢打扮自己,对别人的穿着打扮给予建议,让原创潮牌影响到一些年轻人,这是李晨给自己的那层自尊找到的另一个容身之地。
那还不是一个人人都敢于追求时尚的年代。头发染成黄色、穿有很多破洞的牛仔裤的李晨,每天最忠实的爱好是把自己打扮得五颜六色,背一个大书包,去上海人民广场瞎晃。大家都觉得他是一个异类。
而最早成为“异类”,应该追溯到小学六年级。他13岁,假期结束返校时穿了一条红色牛仔裤,成为这个学校独一无二的人,所有人看到他都惊呼:“你怎么把你妈的牛仔裤穿来了?”他纠正说:“这个叫……”
已经忘记了当时使用了“时尚”还是“潮流”这个词来“捍卫”自己的尊严,甚至当时有没有这两个词,他也记不大清。只是一定是朦胧地表达了这层意思。
再往后,这个目标就精确起来。2009年,他把爱好真正做成事业,跟潘玮柏合作的潮牌店NPC在上海开业,此后渐渐蔓延到北京、成都、杭州和南京。不只限于潮牌服饰,还与动漫辛普森、蜡笔小新合作,做电影《大圣归来》、《恶棍天使》的周边产品,连褚橙、美拍,也成了NPC的跨界合作者。
但他仍把自己当作商界的“小白”来看待。以至于湖畔大学的第一堂课时,他就略为严肃地问了蚂蚁金服CEO彭蕾一个问题。
“我们企业现在处于一个很尴尬的阶段,两个80后老板,带着一群90后员工,又要面对一群00后消费者。怎么订立一些规章制度,让我的员工更专业一些?”
这个问题源自于他遭受的一次巨大挫折。某天上午11点半,NPC开张前半小时,员工集体辞职的电话袭来,带头人是他平时最信任的店长。
李晨自认为不是一个严酷的管理者,店里没有考勤、排班,甚至于有一次潘玮柏来上海开演唱会,他索性关店,带员工去看。到了最后,因为太过宽松,反而没了底线和边界。
他觉得这种挫折让他更警醒和谦虚。他也加了湖畔大学教务长曾鸣的微信,对方也是阿里巴巴的参谋长。李晨向他请教关于企业发展的问题,曾鸣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回复了4条60秒的语音。他早早地听完,恭敬地回复说:“谢谢曾教授,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所有建议。”
对创业来说,“红”是什么
其实李晨怀疑,自己上湖畔大学之前,曾鸣压根就不知道他和他的NPC。就跟有人称他为当红主持人一样,他会瞧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反驳:“我红吗?一点儿也不红。”
红,在娱乐圈是一项可以量化的指标,譬如粉丝的数量,出场的价格,以及其中蕴藏的经济能量。
李晨自认为从没经历过能量爆棚的时刻。“就没怎么红过。”他坦白说。
有人要来谈合作,他有时候半开玩笑地跟助理确认:“没搞错吧?”然后是不带情绪的自嘲:“是不是要找另一个李晨?”
好比是打一场通关游戏,他始终是游离在外场无法进入核心的人——打败最后的boss登顶固然更有成就感,但也许需要更多的机会和运气,还有一种可能:这并不是最适合自己的路径。
也不是没有过一点儿要红的野心。那时他还年轻,周围来去的都是顶级歌手,他是访问这些歌手的人。这给了他一种幻觉——自己和那些一线明星是同类。
他记得一次被台长叫过去聊天,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大家正襟危坐,讲述台里明年的规划,他一个字没听进去,最后忍不住把脑子里盘旋的那个古怪想法捅了出来:“台长,我能不能坐公务舱?”
“啊?”对方显然被惊到了。
“为什么别的艺人坐飞机都是公务舱,我是经济舱?我别的没有什么要求,就想坐公务舱。”他坚持道。
那是2003年,他到Channel V刚满一年,已是台里炙手可热的主持,粉丝会在台下跟别的偶像的支持者“掐架”。
“你知道吗,我现在想想,觉得只有4个字来形容,特-别-无-聊。”他一字一顿地说,“就算红了,对做潮牌来说,也不见得是好事。”
艺人的红利出现在商业刚刚萌发的阶段。譬如NPC新店开业,来剪彩的阵容堪比一个小型晚会,台下漫山遍野的顾客呼喊着被邀请来的艺人的名字。
但接下来的状况里,李晨与普通创业者相比,并没有少走一点弯路:因为装修问题,和设计师翻脸,最后坚持选用的白色地板根本无法使用;不懂布料属性,订制的一批产品洗涤后缩水,整整短了5厘米,损失惨重。
“艺人做生意会放大许多东西,可以一夜之间让所有人看到你的努力、成绩,也看到你的缺点、不足。一部分人会用最挑剔的眼光来批评,对你的生意并不认可。”
之前看冯小刚的《甲方乙方》,徐帆那段戏震撼到他——风头正劲的明星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一个礼拜后,无法承受身份变换带来的落差,痛苦地询问能不能约一个工作。
他像一下得知了某种预言:“真的是这样。80%的艺人自我感觉远比实际状况要好。但头顶上的光环,在被别人拿下来之前,一定要自己拿下来,不然会输得很惨。”
“还需要代表美好的东西”
李晨希望自己已经拿下光环。至少助理提出要提前组织粉丝在机场接机“造势”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两次出席活动间隙的采访,我见他穿了同一件黑色镶白边的西服,这是近几年来他的一个新习惯,无论走到哪里串场主持,都会自觉贴心地备齐全套行头,减少活动方支出的同时,也给自己的品牌代言。
他也成了把“愿景”挂在嘴边的人:“我的愿景是希望未来某一天,在东京、纽约的街头,出现一栋楼,里边儿都是中国的原创品牌,代表中国潮流文化。”
“代表中国潮流文化”,这话让他收获了一部分消费者,相应地,也遭致一些质疑和批评,主要在于觉得NPC不是真正的街头潮流。他干脆在办公室挂了幅字画来反击,内容是:“潮流就是比干湿一点,比湿干一点。”
“潮流本身就是中庸的。没人能定义。”李老板笃定地说——周围的人已经称呼他为“李老板”了,主持人的身份正渐渐退到后边。除了那一档网络综艺节目,最近他串场的一次活动还是因为NPC和一家智能手表跨界合作。对方的CEO李志飞是毕业于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计算机博士,也是自然语言处理专家。
他们成为朋友,在空闲时讨论人工智能、奇点是否会来临,尽管李志飞并不同意李晨在这些问题上的观点,但这不妨碍他评价李晨:“一个聪明好学,思维又开放的人”。
思维开放让他保持着一种忧虑,他觉得NPC除了产品本身之外,还需要一个代表美好的东西同消费者连接,比如共同的生活方式。线上、线下、虚拟、现实,和年轻人有关的一切产品形态都可以出现在这里。这是他尝试和各类品牌、电影周边、电子产品跨界合作的原因。
他跟潘玮柏都希望NPC未来会是一个年轻人生活的中心,而不单单是一家售卖潮流服饰的店铺。
这跟十几年前他的想法差别很大。那时他在上海吴江路某个小楼的二层,有一个三到五平米的小铺子,小到没有门,没有顶,只是个雨棚。
“天天去七浦路进货,然后卖。每天如此。后来发现这些货太多,怎么卖都卖不掉。”
后来他才想清楚,他真的是太爱买衣服了。但真正重要的是,如何把这些衣服卖出去,影响到更多人——这才是他后来认识到的“潮流”的意义。
每人互动你觉得哪位明星的跨界超乎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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