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郭德纲和他的德云社,人们可以叫出郭麒麟、岳云鹏、张云雷等一连串出了名的徒弟和相声演员。但有一个人很特别,他不仅是郭德纲最喜爱的徒弟,还被认作干儿子,也是在最火爆的时候被邀请加入德云社。郭德纲因为收了这么个红得发紫的徒弟,还被外界争论不休。他就是来自江西南昌的,郭德纲最喜爱的京剧“神童”陶阳。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间郭德纲最爱的京剧“神童”长大了,舞台上过去剃着光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可爱小娃娃,现已长成了眉清目秀的小伙,带着麒麟剧社回到南昌,让家乡戏迷见识到他传神的表演和富有韵味的唱腔。京剧的舞台上,“神童”从来没有坚持过三年,且此前从无例外。陶阳却为何能破例,褪去京剧“神童”的光环,依然成为舞台上熠熠生辉的角,是这份好奇吸引着我们再次走近他。
陶阳记得上一次来南昌演出,还是2012年由江南都市报举办的德云社巡演来昌,笑着说“还上了报纸”。那时的陶阳只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不像这一次,24岁的他可以坐下来深聊,谈师父郭德纲,聊京剧和相声以及在德云社的15年时光中,他是如何成长与蜕变的。
三次结缘:郭德纲成了我最崇拜的人郭德纲曾回忆和陶阳的初次见面和合作。演出唱完坐在车上,外面下着小雨,陶阳也被人带过来,郭德纲喊他上车,但陶阳站在车边,余兴未了地依然高唱了一句《逍遥津》。“在雨中特别投入地唱,让我印象深刻,特别喜欢这孩子”。
那时的陶阳才八九岁,小小年纪早已成名,被大家称为“京剧神童”。舞台上的他嗓音高亢清亮,表演大大方方,有模有样。不仅去中南海演出过,还登上了国家大剧院。
小时候的陶阳
只是,对于“神童”这个称号,陶阳说他从来没有太往心里去,因为从小他就是一个名利心不强的人,像在电视上抛头露面这样的事,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满足感。“我喜欢这门艺术,不是以后能赚多少钱才喜欢,只要能让我演出就很好,能登台就高兴。”“我小时候人来疯,一上台见到观众就很开心。”所以,不管台下坐着多大的领导,也不管是多大场面的演出,他从来不怵舞台。演出也不挑地方,中央电视台、大剧院去,茶馆也去。
陶阳说,他和师父郭德纲是经过三次见面之后才真正结缘。2006年,陶阳和郭德纲在一个戏曲节目里首度合作演唱一段戏。那个时候,陶阳心里喜欢的人全是唱戏的,并不知道郭德纲是谁。“只是觉得他又不是唱戏的,为什么戏唱得还挺好。”那次合作之后,陶阳才知道郭德纲是表演相声、搞笑的,“光盘卖得很火,电视节目也上了很多。”小时候的陶阳还十分有自己的个性,他不喜欢和明星合影,也从来不往跟前凑,“我小时候很聪明,在同龄人里边算是比较‘贼’的那种。聊天分人,什么人跟我聊天,我就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他,不愿意跟他聊,就少聊两句。”
第二次再有交集,是郭德纲担任北京卫视某节目的主持人,主动邀请陶阳为嘉宾,两人在台上一问一答。陶阳说,前两次的合作他和师父都还只是点头之交,只是在第二次合作之后留下了联系方式。
师徒真正结缘是第三次。2007年4月份,郭德纲邀请陶阳去北京天桥剧场参加德云社的演出,“那是一个相声剧,是以京剧为主,里边有搞笑的成分,最后我演的部分是没有搞笑的,正儿八经唱京剧,我唱关羽,师父唱曹操,就这次我们彻底结缘了。”
那次演出,郭德纲和陶阳聊得比较多,最后郭德纲对他说,要不你就留在北京吧。这时的陶阳对郭德纲也早已是深深地崇拜和喜欢。“我发现跟他聊天很轻松,而且能聊到一起。我也和碰见的很多人聊天,好像都没有他懂得多,说什么他都知道,问什么他都能给你回答上来。从小孩的角度说,我很崇拜这个人,觉得他太厉害了。”
于是,陶阳留在了北京,后来家里人也都去了北京。从2007年一直到现在就没离开过北京,没有离开过德云社。在陶阳的印象里,那时的郭德纲还和其他接触到的人不太一样,特别有亲和力,“对我就可能要加一个‘更’字。”
陶阳与郭德纲合影
倒仓:半年的煎熬仿佛过了两三年小时候的陶阳是人见人捧的可爱“神童”,但喜爱京剧的他能否一辈子与戏结缘,外界还都打着大大的问号。因为十几岁的男孩子很快就会迎来生理变声期,能否倒仓成功,对于这个戏曲天才来说是重要一关。
刚开始,陶阳并不知道外界十分关注他的倒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认为变声可能就是跟感冒咳嗽一样,我该怎么唱还怎么唱,只不过就是声音稍微嘶哑一点。”
但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很多。陶阳模仿起当年倒仓的过程,先是嗓子不出音,然后声音突然就变得很嘶哑,又接着变厚,最后就成了大人的那种公鸭嗓。“那时候,我就不接受,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概有小半年都没有演出。”
陶阳的变声期是从2012年的春天持续到冬天,其实也就大半年的时间,但他感觉仿佛是煎熬了两三年。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陶阳突然就被停了演出,没有了任何业务,他很苦恼,他的父母也很苦恼,“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比较内向,也不去问。”不仅那段时间演出没有了陶阳的份,连师父郭德纲那段时间也很少叫他去家里,师徒几乎没有什么交流,陶阳只能待在屋里,学画画拉胡琴,也坚持学戏,几乎不跟外界接触。
陶阳害怕会应验了大家曾说的那些话,“我想我是不是就毁了,是不是以后跟戏就再也没有缘分了,相声也说不了,我以后能干啥呢?”陶阳承认这时候的心理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不敢说因此就对师父产生了误解。“心里头自己这边系扣那边解扣,每天很是纠结。”
半年之后,陶阳有些恢复,能发出正常人的声音,但是高音还是唱不上去。“师父的尺寸把握得非常好,看你有点缓过来,精神状态不那么自卑了,就在当年9月份‘钢丝节’的开幕演出中让我上了回台,但没有说相声,只是上台露个面。”台下的观众非要喊着陶阳唱一个,师父说你就唱两句吧,“我使了最大劲唱了几句,还是不太行”。郭德纲安慰着他说挺好,只是依然暂时不安排演出。一直等到2013年4月份,陶阳才正式说相声。
陶阳与郭德纲合影
现在陶阳深有体会,郭德纲的教育风格就是这样,他不会给你开导,在困难和事情面前要你自己去想,去经历,靠自己走出来,包括他对待亲儿子郭麒麟也是这样。
师徒情深:他是一个不会把爱说出口的人郭德纲十分疼爱陶阳,不仅收为徒弟,更把他当作干儿子,这在外界已是无人不知。郭德纲对陶阳的爱,甚至让亲儿子郭麒麟也颇有些“醋”意,“郭老师看见小陶阳就两眼烁烁放光”。陶阳自己体会到的这份情,则看似并没有那么浓烈,师父给他的爱是在点滴生活中慢慢地在心里蔓延开。因为郭德纲是个不会把爱说出口的人,陶阳说他属于行动派。
郭德纲对待德云社的弟子,通常不会随便去责怪,或者随便教育谁,他采取的办法是聊天,在边聊天边开玩笑的时候来了解对方的状态。生活中,陶阳遇到事情都是自己说服自己,自己解心宽,“我不会去问师父,他也不会跟我说。他属于不太能关心孩子的那种大人,那种关心人的话说不出来,但你能感受到他的关心。”
比如,郭德纲有治嗓子的药,自己吃的时候也顺带让陶阳吃一些。“其实你能感觉到他是给你带的,或者说知道你嗓子也不太好特意关心你,但是他不会说。”陶阳要上台唱戏,跟师父说没有演出服装,郭德纲只是回应一句到时候再说吧。等到演出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喜欢的两件戏服拿给陶阳,说你穿吧。“作为我们演员,能把自己的服装给你穿,这就是最大的爱。”
再喜爱的孩子也有把大人惹急了的时候,陶阳也不例外。陶阳记得小时候自己使性子,被师父郭德纲狠揍过一顿。那还是2010年的事,有天陶阳心情不好,拉长着脸,任谁问他怎么回事都不说。左问右问问不出情况,郭德纲一把拎起陶阳带到另一个排练厅,把陶阳放倒在地毯上,用脚踹出一丈来远。“他很少动手,这次实在是太生气了。我哇哇哭得不行,最后说出来为什么不高兴。他就摸着我的头安慰说‘你不能这样,你不说大人多着急’。”陶阳说,自己这样使性子,证明了师父在自己心里确实很重要,“如果他只是我的老师,肯定不敢。”
徒弟一天天长大,师父则一日日奔老。陶阳感觉到,师父的岁数越大,越会说“什么时候上家来呀,啥时候来陪我聊会天”等诸如此类的话。“我们是聊天长能耐,聊的过程中说不定你就学到什么知识了。”长大后陶阳与师父的沟通相处也跟小时候的感觉不一样了,“对他来说我还是小孩,但是我长大了,就想替他分担点什么。”
相声和唱戏:师父为我造了这条独一无二的路
在德云社想要出人头地,自己一定得有本事,能力不但要强,还要肯下功夫,这样才有在演员堆里被提拔和脱颖而出的机会。但如果你太差劲也不会让你走,德云社不赶人、不轰人,怎么样都会给你一碗饭吃。
被郭德纲“特招”进来的陶阳就没有这样的竞争压力,因为他一直在师父的庇护之下成长。“师父这样跟我说,相声就是你的副业,没戏唱了就说相声,别闲着,演员最怕观众忘记,你得让观众老能看见你,你得老在舞台上,才能游刃有余。”
对于说相声,陶阳认为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不是很强,“说相声最关键的就是逻辑能力跟叙述能力,我这点从小就不行。”相声演员还要能把观众逗乐,陶阳称自己私底下搞笑还行,上台后的他还是挺小大人,一本正经,不太适合搞笑。“生活当中的搞笑跟相声舞台上的幽默是不一样的,这是相声演员的素质,我在这方面差些,不如在唱戏上游刃有余。”因此,对于说相声这件事,陶阳的态度是“我也会好好说,具体能达到什么程度,那就不一定了”。
也许正是德云社一拨又一拨的演员相继成名,当初那个红得不行的陶阳却感觉越来越没了“动静”,仿佛消失了,所以时不时被传“退出”的消息。但其实,从2013年正式说相声到现在,陶阳就几乎没离开过舞台。“我们一周只休息一天,天天都是演出,排得很满。有的时候我演到累得不行。”即使2016年,麒麟剧社开张,陶阳依然是一边说相声一边唱京剧,“三庆园和广德楼在同一条街上,我在广德楼演头一场相声节目,然后赶到三庆园化妆穿戏服,赶京剧的最后一出戏。一边说相声一边唱戏时,才感觉到其实相声对我帮助也很大。”
在外界看来,陶阳现在又说相声又唱戏,干得太多最后会哪个也干不好,或者大家认为说相声并不适合他。陶阳说,相声是他的一份工作,“如果说我不能唱戏,该说相声我也得好好说。只不过我比较幸运,现在又能唱戏了,我爱的也有,工作也有,我的观众也是两拨人,听相声的知道我能唱戏,听戏的人听腻了还能看看相声,这样挺好。”在德云社能走出这独一无二的路,陶阳面露笑容地说,这是师父一手造成的。
麒麟剧社:第一家靠卖票赢利的京剧团
2016年,麒麟剧社开张演出,人们纷纷说这是郭德纲专为陶阳打造的。对此,陶阳并不回避,“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吧”。
麒麟剧社真正成立是在2015年,郭德纲并没有和陶阳商量,只是扔给他一句话,“咱们要弄一个剧社了,你学点戏去。”开张后的麒麟剧社先是在北京保利剧院演了两天,接着又到大连京剧院巡回演出。2016年8月,有着“京城七大戏楼”之首的三庆园复建重新开张,当年徽班进京后,三庆园就是“四大徽班”的主要演出场所,现在它成了麒麟剧社的京剧小剧场。
有了麒麟剧社,郭德纲唱戏的时间也多了,他上台基本上都是和陶阳搭戏,“我跟他演他就放心,我也能沾光,就这么着。”在京剧方面,郭德纲和陶阳的关系更像是亦师亦友,陶阳说师父演京剧的状态是很轻松的。
麒麟剧社成立,陶阳当时并没有明白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唯一让我觉得挺值得珍惜的,是原来一年只能演两场京剧,现在一星期就演四场,一下子演出量大大提升。现在回头看,2016年的那4个月,还是挺关键的,让我进步很快。”
为什么是4个月?因为之后麒麟剧社就停业了,也再次被外界说成是亏损太多,被迫关门。陶阳澄清道,当时麒麟剧社停业是因为要整顿,要考虑怎么去和相声轮流演出,怎么安排场次。“不是因为赔钱。虽然当时也确实没有盈利,但并没有往里面贴很多钱。”半年之后,麒麟剧社经过内部调整,2017年恢复演出,而这次的再次亮相,麒麟剧社成为国内第一家靠卖票可以赚钱的京剧团。连陶阳自己都很自豪地说,这是创造了奇迹。
如今麒麟剧社在北京的演出,基本上场场爆满,最让人惊喜的是,现场几乎都是年轻观众,他们因为追捧陶阳,追捧麒麟剧社,爱上了京剧。就连这次麒麟剧社在南昌演出,也有来自山东、上海的女孩们不远千里追来。
麒麟社在南昌演出
京剧“神童”说相声:当年我也分不清对与错郭德纲爱惜陶阳这个京剧天才,说他来自江西,“这一省的风水都在这孩子一人身上了,没见过这么灵气的孩子,对艺术的感觉能好成那样”。整个德云社,也只有陶阳和郭德纲聊得来戏,成为郭德纲的“就这么一个朋友”。但把陶阳收入麾下细心呵护的郭德纲却没有落得好,戏迷们纷纷抗议,京剧“神童”怎么能跟着一个说相声的,这不是要毁了孩子吗?如此沸沸沸扬扬的争议一直持续到现在。
陶阳说,跟着师父留在北京后,原本是安排让他去上戏曲学校。但是从小自由惯了的陶阳却坚决不去,“我就不喜欢戏曲学校的环境,怕到了那里受欺负。”于是,陶阳读着普通学校,郭德纲给他找来戏曲老师,上门一对一教学。2008年至2010年的三年时间,陶阳又在德云社专门培养演员的传习社里学习相声3年。
面对网络上铺天盖地攻击郭德纲的说法,陶阳说那时候他对这件事没有概念,不知道究竟谁对谁错,包括陶阳的父母也很迷茫,父亲看着网上那些指责郭德纲的文章,也曾担心陶阳会不会真的被耽误了。父亲问他怎么想的,他说不知道,觉得只要能上台,演什么都可以。
现在的陶阳已经能清楚地解释这件事。他说选择不去戏曲学校,这件事没有对与错。他依然认定自己是不适合走戏曲学校这条路,也看见有同龄人进了专业学校并没有获得很好的发展。即便是从戏曲学校毕业幸运地进了剧团,年轻演员一年能演一出戏都不容易,更别说自己想要演什么样的戏。“而这十年,我天天在舞台上实践,有舞台经验,理论知识则随着实践也一点点学会的。”
这次回到南昌,江西一众老戏迷看着舞台上的陶阳,除了喜欢他的表演,还另有如对自家孙儿般满满的爱。他们坚定地认为,没有郭德纲就没有今天的陶阳。舞台上的陶阳无论饰演《追韩信》里的萧何,还是《落帽风》里的包拯,亮锃锃的戏服上金丝线绣着大大的麒麟,一身气派的行头令戏迷们啧啧赞叹。吉安京剧团老一辈京剧演员周国泉老先生也是麒派老生,同样是陶阳的铁杆粉丝,他感叹京剧界这么多年就出了这一个“神童”,如今年纪轻轻,在舞台上已是韵味十足。
在前辈眼里,陶阳最难能可贵的在于,他有戏曲天赋,他又喜欢京剧,他还能坚持这么多年始终不放弃。如今在师父郭德纲的支持下,有了自己的剧团,有了唱戏的舞台,带着家乡赋予的灵气,我们期待他日陶阳能真正成为舞台上的京剧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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