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一天杨树花见丈夫进门,眼睛瞪着她,她立刻心里咚咚直跳。她知道丈夫又要发火了,就离开家走出门躲开去。她如果躲出去待半天,回家丈夫就会消了火气。谁知道今天不行了。丈夫过来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衣领,她本能地同丈夫搏斗起来。 她用牙咬丈夫的手,伸手去抓丈夫的脸,可这都不管用,她一下子就被摔倒在地上。她挣扎着,双手也被大手抓住,挣脱不开,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你背着我干什么了?有老师已经议论纷纷,谁教你的?”丈夫愤怒地问道。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同丈夫商议的。

“我爱干啥就干啥,吃喝嫖赌会情人,你管不着。”杨树花故意瞎说道,气死他!“啪”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愤怒地想挣脱压迫来还击,可是她实在不是对手,反而又一耳光打在脸上。“你这狗日的干嘛又打人?”

“你买那店铺,谁的主意?”当然是她老爸的主意。还借给她30万块钱呢。“你管不着,你当你的校长,我赚我的钱。”

“啪”又一耳光。“你好歹说一声。知道能不能买,买也得远远的,别在这跟前碍眼,害我不清净。”他是校长。自己家属在校门口开店铺,遭非议不说,还可能影响他的职位。

“关你屁事!……”杨树花刚说出这几个字,立马啪啪啪,脸上又挨了几个耳光。 她发狂一样想挣脱身,可是那混蛋丈夫象头牛似的强壮并骑住了她,让她根本挣扎不起来。

“救命啊!——”她发狂一样喊了起来。每次她被打急了,就狂喊这么一下子。这招真管用,丈夫跳了起来。她爬起身,抓起身边的小板凳,向丈夫打去,被丈夫一把夺过,扔在一边,又掐住她脖子按倒在地上,这次没有压住她,而是用手指着她,让她老实一点,别再反抗。

“老实说买成了还是没有买成?”

“管你!……”她本来想说,关尼玛的屁事。 她还没说出口,那个大拳头,又挥到了她的头顶脑门儿上。

她哭着说。“ 成了,还没过户。”她只好老实承认。开个店难道还能碍你的事儿?人家能干我就能干,我不托你的福,我能养活自己和儿子。

“退了!”李校长不容分辨地命令她。 “凭什么?什么道理?姓李的,你打死我吧,我死也不退。”杨树花恨恨地说。难道就没有我的自由啦!

李校长见杨树花咬住牙,一副你爱打就打,爱骂就骂,爱杀就杀,爱刮就刮的样子。他抓了抓头顶,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这都半辈子了,拿着老婆真是无可奈何。把他和杨树花两个人命运拴在一起的是老丈人。他的升迁调动,也多亏了老丈人。一个人的认知和见识,你是改变不了的。杨树花识字刚刚够自个用,成见也是非常固执,你拿她毫无办法。

怎么办呢?对,用她的同村儿的,那个叫张小毛的身份来买下,并且雇佣那他们夫妻来照管经营店铺。嗯,真是好主意,他们的儿子来这学校上学,不就是托杨树花和他这校长的关系来的吗?

“你赶紧回娘家,用你村儿里的张什么毛,用他的身份,用他的名义买下,再商量他两口子愿不愿意来干。”李校长说道。

杨树花一听就明白了。正在为物色雇人发愁呢,一听这个主意让她心花怒放,怎么就没想到张小毛呢,为他儿子上学,她求过丈夫帮忙的。用人家的身份过户,大概对丈夫不产生坏影响。关于张小毛,要说是初恋情人也不是,青梅竹马也不是,不过是一块儿长大的邻居。他姓张,两口子在村子里开了一个小超市,让他两个来这儿肯定愿意,何况他儿子在这上学呢。

杨树花一开心,忘了刚才被打一顿。去洗把脸,准备做饭。不想照镜子,一看两边的脸都肿胀了起来。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姓李的你快去死了才好呢!”忍不住伤心哭了半天,也骂了丈夫的祖宗半天。

杨树花顾不得脸还肿着,就急忙开车回娘家一趟。爸妈问她脸怎么肿了? 她说牙疼好多天了,时好时坏,脸就肿了。没事的,就是难看。她于是去小超市找张小毛两口子,商量买店铺的事,告诉张小毛说只用他的身份和名字,买下店铺,并想着雇他两口子照看。给他们两口子开工资。张小毛一听高兴地说:“这太好了,在这破村子开个超市不赚钱,连儿子的学费都赚不来。去,我们去。”小毛老婆一听也高兴地说,关键是去陪儿子读书。

办完手续,房子重新装修布置。货架摆好,货物也进了一部分。然后 用车把张小毛两人接来。这小超市不大也不小。二层楼住人,储备一些货物。杨树花还为自己弄了二十多平米的休息室。张小毛一家住五十多平米,挺宽阔的。弄一张床,吃饭的桌凳,灶具什么的就安顿了下来。杨树花又把一些货物进了一部分,差不多可以开张了。

开张这天, 音响,鞭炮,花篮弄得挺热闹的,引得人们驻足观看。店名是“小毛文具店”。

中午一放学,学校大门口涌出了许多学生。学生见新开业了“小毛文具店”,都蜂拥而来看个究竟,并买些好吃的,好用的。小超市里满满的全是学生。张小毛的儿子张超,杨树花的儿子李航,也都同时来帮忙。开业大吉,这一天就卖出不少货去。

下午6点关门。李校长走出学校,来看张小毛一家子。杨树花也高兴地定了一桌菜,两家人,共同举杯祝贺开业大吉!

说是文具店,其实是兼卖玩具,还有点心零食奶茶之类的。主要的还是教辅。 学校门口有两家文具店。西边是杨树花的小毛文具店。东边的那家文具店虽然很小,但是满满当当的也很齐全。卖文具点心小吃等等,还有许多日用小百货,只是没有教辅。

杨树花经过多日观察,去那家的学生也不少。中午许多学生在那买雪糕,冰激凌,汉堡,奶茶粥道等等,有时还排队。他的小毛文具店来的学生也不少。但她的店铺要大一些,外间还有几张桌椅供学生看书,吃饭。这样她可就不满意只来这么少的学生顾客。她反复观察,两家文具店与学校门口几乎是等距离的,于是她大胆想了一个计策,让学校把门口向她的小毛文具店挪一下子。她决定向丈夫提出这个大胆的建议,她觉得这个建议切实可行,应该没有什么阻碍,虽然是出于私心,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这天下午,两个人一块吃晚饭。儿子还没有回来呢,他总是在学校玩一会儿。杨树花边吃边对丈夫说出了她的想法,说能不能改造一下学校大门。 李校长一听要学校改门,差点被一口饭噎住。这女人真是太不懂事,学校能为你随便改门?要学校大门口离你的店更近?这真是异想天开,老婆真是人间奇迹。

杨树花笨嘴拙舌地说出了她的完整的意思:学校建个保安室,把进出的学校大门留个专门进出车辆的杆或是门,把′学生进出的大门口就延上了西边,到了她“小毛文具店”这儿,学生自然就客流到这儿。

李大校长说, 哈,等你来生当校长再说吧。意思是说,没门儿! 杨树花一听,气不打一出来,无处泄愤。 养你个狗屁校长,做什么用的?进出家门不给我办点事儿,还让我做饭给你吃。伸手就把还没吃完的饭全倒进了垃圾桶里。李校长想发火,试了试,又压住了火气。不能同不可理喻的女人一般见识。何况儿子要回家来了。

儿子回来,杨树花还在生气。告诉儿子,今晚没有饭吃。她连饭也不再做给儿子吃。逼得儿子泡了桶方便面,填饱了肚子。他知道爸妈又吵架,一吵架妈妈就给他零花钱,自己去买吃的。

过后几天,李校长进出校门,发现老婆的提议竟然很合理。 于是就在某一个星期天,就来了建筑工人,在校门开始建保安室。保安室的跟前是一条不宽不窄的路,进出老师们的车。然后中间修起一座门柱,门柱连接一条绿化带。绿化带把车道和正门大道分开了。这门柱和西边门柱之间就是学生进出的大门。

果然早晨和中午,学生奔“小毛文具店”的多了起来。 特别是中午,中午两三个小时,店里或站或坐,挤满了学生。买零食吃的,买奶茶的,买文具的,买汉堡,买比萨的,买冰激凌的,等等。 过了一个月,东边那家店就关门了。至于关门的原因,不用说是顾客减少,收入不够房租了。

这天,杨树花在店里贴出来一张招聘广告,希望能够招聘一个年轻女孩儿,主管文具,奶茶等等。张小毛夫妻,就做各种餐饮食品,比如做馅饼,熬粥,烤肠之类。 因为不单单照顾学生顾客,也照应社会顾客。特别是早晨送学生的,往往是家长和学生一起在这用早餐。下午放学,有的学生还要求家长买点好吃的带回家去,店里靠她和小毛夫妻还真的忙不过来。

(二)

招聘广告贴出不久,就有人来应聘。起初有两个女的来应聘,因为年龄偏大,已经四十多岁,被拒绝了。杨树花想,因为顾客都是学生,有年轻的女孩儿来服务学生应该更好。年龄相近,语言相通,有什么要求,所思所想,相互明白,这比年龄大的人要强。最好就是有刚毕业不久的学生来做服务生。

这天早晨,来了一位染灰白色头发的女孩儿。 她吃过两个馅饼,一罐奶茶,付钱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见她点起一支香烟在店里转来转去地看。一个女孩儿,不到20岁,把头发染成了白不白,黑不黑的,真是怪,还抽烟。张小毛心里犯嘀咕。那美女瘦瘦的,小脸蛋雪白雪白的,小嘴唇染得通红通红,指甲也染的五颜六色。个儿不高,穿一件蓝色细花长裙,雪白的球鞋,鞋码看上去也不大。

女孩儿转过一圈儿,走到忙碌的张小毛跟前说:“老板。”娇滴滴的声音。“你们招人用人吗?你看我行吗?”张小毛看了看她说,行的,试用期一个月,工资是3000,以后工资就是3500。没有别的活儿,就是应对学生顾客,看货架上的文具,书本,小零食,奶茶饮品,烤肠面包等等。早晨和学生上学时间一样来上班,下午仅仅比学生放学晚半个小时下班。工作很轻松,早晨忙一阵,中午忙一阵,其余时间很清闲。张小毛一边做馅饼,一边介绍店里的情况。女孩说,今天干一天试试。张小毛表示说行。于是他向杨树花喊道:“杨姐,这位美女有意在咱这店上班,你带她干干看吧。”

杨树花招呼这位美女,一块在店中货架之间转了一转,介绍了她的工作的大体内容,应该注意的货物情况等。并对她说没有事没有顾客的时候尽管歇着,玩玩手机。有顾客的时候应付好顾客,收银小心别出现疏漏等等。张小毛夫妻俩那边无论有多忙,也不用她去帮,照看好自已的工作就行。美女一一点头,看来对这工作还比较满意。但愿这女孩儿能够应付学生。

转眼到了中午, 只见学校门口涌出许多学生。学生蜂拥进入这店里,美女吃了一惊,急忙向前照应。对着进入店里的学生喊“欢迎光临,欢迎光临!”女生结伙成队,叽叽喳喳,选这选那,每人一包零食,扫码付款。男生们拿东西付过款,还同美女调笑开心。那边有人坐在桌边吃东西,那边在货架间,还有人拿不定主意,该选啥口味儿。有的拿套文具,有的拿个作业本,有的拿瓶墨水。大多数学生拿着面包或鸡块或零食。他们或站或坐,闹嚷嚷,满满当当一店一铺。外面张小毛两口子也是应接不暇。

杨树花本以为刚来的美女会慌张忙乱,谁知道她从容镇静。自从她喊“欢迎光临”,杨树花就用欣赏的眼光观察这位新来的女服务生。只见她牢牢把住收费出入口,嘴里招呼着每一位进店的学生,眼睛紧盯着每一位出来的学生,并扫码收费,还要应对许多学生的询问。整个店里一片闹嚷嚷声。杨树花见美女能应对学生,能扫码收费,她感到大为放心。她也帮着回应询问,带学生找物品。她想试着学美女喊欢迎光临,张了几次嘴竟然不会喊,连一个欢字也喊不出来,憋到脸红了好一会儿。

闹嚷嚷的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大多数学生走了。过后进来的学生也少了许多。店里安静下来,杨树花高兴的对美女说:“我看你也不用什么试用期。你这样干就挺好的,我跟老板说不用什么试用期,第一个月就给你3500元的工资。”

美女很高兴,说谢谢阿姨。 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白鹿儿,洁白的白,梅花鹿的鹿儿。问她在哪里干过?她说干过饭店酒店,怪不得!

下午4:30,杨树花通知白鹿儿说,你可以下班了。 白鹿儿临走对张小毛说:“我叫白鹿儿,洁白的白,梅花鹿的鹿儿。”张小毛记下了他的名字和电话,并加了微信。白鹿儿一声“拜拜”,飘然而去。她骑了一辆红色的小鸟电动车。

杨树花和张小毛夫妻都没想到白鹿儿让他们这么惊喜,这么满意。白鹿儿正是杨树花心中要招聘的女孩儿。后来也不断的证明白鹿儿精明干练,又年轻美貌,对店的经营有极大的好处。

后来 杨树花问白鹿儿, 为什么选择在这儿干呢?白鹿儿说,为了抚平爱情的伤痕,为了寻找安慰,这儿的文具和食品让她忘记伤心往事。

“哎呦,白美女。我都打心眼里喜欢你,哪个不长眼的男孩儿会让你伤心?”杨树花打趣地说。

白鹿儿就自顾自的唱起来:“我的心欲飞翔,无奈折断了翅膀。我舔着爱的伤口,在人群中急走。我从前生的河岸飘来,哪儿是我来生的渡口?哪儿是我来生的渡口?……”这杨树花就有些听不懂,就要白鹿儿别唱,好好说话。她哪儿知道白鹿儿根本不想和她说什么。她越喜欢白鹿儿,白鹿越厌烦她。加上在休息时,杨树花常常安排她擦一下玻璃或货架。要不就把货架上的货补满。虽然这大都是杨树花干了,但是白鹿儿也烦。因为她觉得杨树花太多事了。

有一次杨树花喊她一同去拿货,把货架补满。两人边走白鹿儿说:“阿姨你真像我妈,爱叨叨。”

“你妈爱叨叨吗?”

“简直就跟老太婆一样, 一叨叨就没完。”白鹿儿说。坏了,杨树花心想,我也成老太婆了。

“我也像老太婆吗?”杨树花问她。

“没有没有,你不像老太婆。”白鹿尔慌忙改口说。

“唉,老了,我们就是老太婆。”杨树花说。白鹿儿一生不吭,抱着货物放上架。

渐渐的,白鹿儿熟悉了店里的一切。懂得及时主动的补满货架,闲时间多的时候擦一下门窗或者是货架,拖一下地板。客流再多她都能应付。每天下班前,货和收款都能交割清,这让杨树花很高兴,但是同时也感受到了她的排斥。 白鹿儿不需要她指指点点或者帮忙了。这除了年龄因素外,大概还有其他原因。比如杨树花年龄大,显得笨拙,不会应酬活儿,还摆老资格等,并且杨树花和她拿一样多的工资。再者,怎么看杨树花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那知道,杨树花才是老板本人。

有一天中午, 学生们拥进店中。杨树花正在帮小毛老婆调制馅泥,本想洗手进店帮忙白鹿儿,谁想白鹿儿大声喊道:“老板,我自个儿照应就行了,保证照应好好的,你不给涨工资也无所谓——”这是什么意思?杨树花听得清清楚楚。对小毛老婆苦笑了一下。显然这是排挤她杨树花的意思。唉,人啊。真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有了沙子眼睛会害病的。白鹿儿干的很好,杨树花心里明白,有许多学生喜欢白鹿儿,冲白鹿儿来大把消费奶茶冰激凌等等的有很多学生。所有的商超店铺特色不过是招牌,服务才是灵魂。白鹿儿差不多已成了这个小店的招牌和灵魂。她染就的灰色的短发,成就她特有的美。她整个神态就像个幼儿教师,同孩子们一起舞蹈嬉戏。

有一次同张小毛谈起白鹿儿,说真的不舍得辞退她。 张小毛说:“不能辞退,招这样一个可心的服务员不容易。她不知道你才是老板呢,她如果知道,绝不会这样对你。”这是大实话。没有人会同老板作对,同老板作对不就是同钱做对吗? 小毛老婆接口说:“年轻漂亮能干的女孩儿有的是,再招一个,不差这姓白的。”

“你懂啥?”张小毛说。“人家干了快两个月了,干的挺好的,用什么借口辞退人家?”这是真的。白鹿儿一来就表现的成熟干练,态度好,懂礼貌,没出过什么纰漏。 张小毛于是对杨树花说:“你放心就是,以后也不用你经常来这儿,星期六,星期天来看看,检查一下货物或者库存。白鹿儿星期六和星期天是不用来上班的。”

于是杨树花只在双休日来店里。 来检查一下,帮张小毛夫妻干会活儿,说说话。这样这样也挺好的,自己平时逛逛街,想方设法给男人和儿子做些好吃的,省的爷俩念念不忘下馆子。

这天,杨树花到店里楼上拿她的一件外套。 一走进内店,白鹿脸上笑着过来说:“嘿,老太婆,多日不见,我好想你。”杨树花打算不理她,可白鹿儿又喊:“老太婆,来有什么事?”

杨树花回过头。“我你爱喊我老太婆?”

“是,老太婆,我有点儿想你。”白鹿儿笑嘻嘻地说。

可杨树花不高兴,她扬起手照白鹿儿的脸打了一下子。没有用力,好像只用手指按了她的脸一下子。

“你干嘛打人?”白鹿儿大吃一惊。

杨树花又打了她一下子。 “你得懂礼貌知道不?”

“不让喊就不喊,你干嘛打人?好,你打你再打。”白鹿儿索性靠在杨树花身上,杨树花用手一推就把她推出老远去,差点摔倒在地。这边张小毛听见动静,连忙跑来挡开他们。

“凭什么打人!”白鹿儿不依不饶。“我妈还从没有打过我呢!”

杨树花说:“我要是你妈,非打你个半死不可。”

“呸!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老太婆,老太婆,老太婆,我要喊你一辈子。”白鹿儿狠狠的说。

忽然杨树花看到,白鹿儿斜着眼晴瞅她的神情 ,太像一个人。像谁?她在脑海搜寻了一遍,怎么也没有想起是谁。她不再理会白鹿儿,拿了外套回到家里。又忽然想起白鹿儿姓白。难不成是白主任的女儿?对,学校教务主任姓白,他老婆偷看人的神态和白鹿一模一样,这可是模仿不来的。

完了,那可有多难看!自己丈夫是校长,人家是教务主任。丈夫见主任找上门,那不疯了,非暴揍她一顿不可。杨树花一边六神无主,一边生着闷气。等待人家找上门,等待丈夫打她一顿。

(三)

这白鹿儿正是教务主任白相一的女儿。白相一,人们都称他白相,简省去掉了一,他个儿不高,瘦削,精明能干,已经担任教务主任十几年。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再升职。也许他不愿再升职。有时候人们感觉他才是实权人物。有校长调来,那校长也不过是虚名,是闲职,仅仅开个会,做个报告什么的。凡是教学上的事情。甚至连后勤的事情,都必须请示他这个教务主任。有教师被提拔为副主任,转眼提拔成副校长。这副校长也不过是挂名虚职。但是,很快那位副校长就调到别处去了,任校长去了,还剩下这白相主任留职远原地。白主任十几年如一日,可谓是任劳任怨,无怨无悔,不提任他校长是很不公平的。

提任白相为校长,就得让他妻子担任教务主任。 他妻子虽然仅仅是个年级数学教研组长,但也俨然就是教务主任。 因为丈夫似乎就是校长,比如开教务会议,白主任念完报告,再反复强调他的教育教学理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等听报告的教师们都大打哈欠,他才把话讲完。但他的老婆必定再就数学教学中的问题,提请会议讨论,会议中没有人讨论,尴尬散会以后,她们教研组是一定要讨论一番的。

随着年龄增长,白相夫妻也发生变化。男人越来越瘦,女人越来越肥。有人担心白主任身体有一天会不会因公殉职,让老婆乘机爬上主任的位置。有年轻老师开玩笑称他老婆为主任,称白相为副主任。老婆年年被评为优秀教师,要不就被评为优秀班主任。直到李校长调到这儿来,才有些改变。

李校长就是主人公杨树花的丈夫。 他本来个头就高,近年来发福了,更显得身形魁梧。加以嗓门又大,每每开会,他的声音极有震撼力。他脑门儿宽阔,渐渐秃顶。他头顶向前,凸起一个尖,这很有特点,无论在哪,远远就能一眼看出,他那有点发光的尖头顶。 他从某县中学教调到这个学校来,他本人感到很满意。没想到调动这么顺利,似乎正朝他心中预想的目的渐渐靠近,再有一年,两年或者三年,任职第一中学或实验中学,然后登上那迷人的位置。如果达成这个心愿,他也就感到此生足矣。

他是有名的霸道校长。上级之所以调他到这学校来,大概也有考虑他能平衡一下那对霸道夫妻主任的意思。他不但在学校霸道,听说他在家中也很霸道。传言他还有家暴倾向。他一来到这学校,就利用手段挖解了多个教师拉帮结伙的同盟。比如把年级办公室调整为科目办公室,自荐任班主任等等。一年争取五个优秀教师名额,用学生干部投选,加教学成绩平定。这一学年竟没有主任老婆的份儿。只爱于面子,把五个优秀班主任的名额送给了她一个。那四个优秀班主任,也是学生班干部评选和班级成绩评定的。

这霸道校长破天荒搞这么一下子是很公平的,没人做得了假。主任夫妻霸道不成,所有教师看到了公平,看到了这校长公正的作派。再加上校长老婆不是在校中,也就不可能得到什么特权了,这让人很放心。刚开始风传校长老婆开店,经有心者查证根本就不是,校长老婆不过就近打工,况且儿子也在这个学校上学呢。

李校长就一个儿子, 名叫李航,现在读高二。据他班主任介绍,李航各方面表现挺不错,就是学科成绩太差劲,每科成绩都是倒数第一,第二,出现意外的话是倒数第三和第四。班级活动,体育课等都表现很好。团结同学,尊敬老师等方面都无可挑剔,就只是这学科成绩差的出奇。各任课老师的反应也证实这是真的。每一次去上课,讲课十分钟后,李航就打盹儿入睡,然后鼾声如雷。每节课都如此,就像条件反射似的,一上课就昏睡。一天八节课,他必定睡八次。下课铃声一响,同学们纷纷走出教室,他也醒来走出教室和同学们欢蹦乱跳游戏。

白主任夫妻就一个女儿, 叫白鹿儿。去年如果不退学,今年应该考大学了。谁知去年高二的时候,她带社会青年去她班级威胁打人。班主任老师批评她,她还不服,班主任老师只好把这件事交给了她父母。白主任批评教育她,她仍旧不听。她甚至扬言威胁班主任。这还了得!主任老婆下狠心,把白鹿儿暴打了一顿,白鹿儿绝食反抗将近一星期,奶奶跑来同她妈妈撕打吵骂了三天三夜,这白鹿才起身跟奶奶去了奶奶家,从此退学。据白鹿儿知情的同学说,白鹿儿同一位同学谈恋爱,另一位男同学说要告诉班主任。白鹿儿怕那同学真的会告诉班主任,于是叫来高三的几个大一点儿的学生来吓唬那位同学。这好像有点儿冤枉白鹿儿。白鹿儿闹的动静有点大,那位班主任也就很快调走了。

既然谈恋爱,白鹿儿学习成绩也好不哪去,几乎也是在班级中垫底。有老师曾总结规律说,凡老师家的子女,成绩都不咋地,凡领导家的子女成绩绝对垫底,这好像是真的。但是人家张小毛的儿子张超,学习成绩就很好。自从转学到这儿,学习成绩更是不断提高,从刚来的二十多名逐渐提高到班级中一二名的好成绩。因此张小毛夫妻分外高兴,对杨树花一家感激不尽,更加卖力地替杨树花经营好店铺。

(四)

杨树花在家里等待丈夫回家。他特意炖了两个红烧肘子,并且向有肴肉店讨了老汤。爷俩直说好吃,好吃,一人一个吃了下去。吃过饭,儿子钻进自己的屋里玩游戏。李校长向茶杯里冲满开水。杨树花去儿子屋里看看,儿子在一心玩游戏。她收拾了碗筷,坐下来也像丈夫似的,向杯子里倒满茶水。

杨树花看看丈夫就问:“白主任家闺女叫啥?”

“白鹿儿”, 丈夫说。 这名字好记,并且去年因恋爱风波无人不知。

“文具店里来了一个白鹿儿,难道就是他闺女?”杨树花假装不知道。

“你不记得?不认得?”丈夫看向她。应该见过,应该认识。

“去过她家一次,见过一回,忘了什么样子。”这倒是实话。

“你说说什么样子?高还是矮,胖还是瘦。”丈夫让她说说店里的白鹿儿的样子。

“瘦瘦的,染着白不白的头发……”杨树花说。

“就是她,就是她。”李校长一听,这分明就是白主任家的白鹿儿。“她怎么来这边的?你招她干什么?真是怕什么事儿你就弄什么事儿。快打发她走,别添乱子。”就像他在学校里要求老师一样,把工作都做好,少给他添乱子。让白鹿儿别留在这店里,就不会出问题。

“今天我还打了她。”杨树花胆怯地说,冲丈夫咧咧嘴。

李校长一听,噌地火起,站起身来,恨不得揍她一顿。这女人还学会打人了!杨树花吓得趔趔趄趄,走向儿子的屋门。有儿子在,这老不死的还是忌讳的,不敢动手打她。

真是不能打的。 自从儿子渐渐长大了,他就很少再动手打过妻子。可万一把这文具店是他家的事捅出去,恐怕他这校长得撤职。幸亏当初店主的名字是张小毛。可如果有人知道真的老板是自己老婆,你还能说得清?怎么就偏偏老婆聘了白主任家的女儿?这不明显要坏事吗?得赶紧把隐患排除,别日后惹祸上身。女人清闲,不惹骚事惹祸事。

“你从今往后不准去那店里。得把这店真的给张小毛。”李校长斩钉截铁的地说。他从来就说一不二,他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

“那得让他给咱多少钱呢?”杨树花可真心舍不得。眼见这店开的顺风顺水,日进斗金,谁舍得让人?

“一次全盘给他。”李校长说。必须快刀斩乱麻,如果纠缠日子久了,麻烦会上身的,到那时后悔都来不及。

“不行啊,一年收入不少于50万呢。”杨树花说。

有这么多?撒谎吹牛吧,不舍也得舍,女人总是婆婆妈妈的。可老婆从来都是很诚实。这次轮到丈夫睁大了眼睛,老婆不会骗他,想一想,这收入又是很可能的。老婆真的能开店,并且还收入可观,不由地对老婆刮目相看。

“那你怎么保证不出事?”李校长说。

“我早就不去店里上班了。不和白鹿儿打照面了。”杨树花连忙说。

“今天怎么还去打人了呢?”李校长皱起了眉头,喝了一口茶水。

“我去同小毛老婆说会儿话,顺眼看一看店里,谁知白鹿儿这骚妮子喊我老太婆。打完了才想起她姓白……”

“打得严重吗?”这老婆敢动手打人,他还是第一次经历。不会是受自己的影响吧?

“两个小耳刮子,把她差点推倒在地上。要不去她家道个歉,赔个不是?”杨树花问丈夫。

“你混蛋,你还怕白主任不知道咋回事儿?”女人就是头脑简单。

那就不用道歉了,管他的,谁让你喊我老太婆的! 杨树花想。

这个文具店收入不小,盘给张小毛多少钱合适呢?李校长想到。杨树花也千不舍,万不舍,可为了丈夫,她该放手就得放手。可是也不能太便宜了人家吧。他们夫妻俩都感觉不舍得这店。李校长也在考虑,临时还没有问题,也没感觉会危险威胁他们。

在城市就是有这种好处。 谁家也不知谁家的事。近在咫尺碰面的机会和相隔千里的机会,几乎是相等的。如果不是撞个满怀,你还可以把亲戚当做陌路人,或者把陌路人当做亲戚。

白鹿儿知道父母在这学校,有意躲着父母和老师。她早已不是一年前的样子。白主任夫妻也根本不知道女儿就在眼前这个文具店里。白鹿儿只知道杨树花是老板要好的老乡,别的也没兴趣去问与自己无关的事儿。

转眼已放寒假,本以为会放她假的白鹿儿,老板却不放她假,让她继续上班儿,照顾店里。因为张小毛两口子饮食做的越来越顺手,买卖都要超过文具教辅的营收。杨树华也觉得,这店如果开下去,少不得白鹿儿。餐饮有特色,服务有特色,简直就是饮食店的灵魂。经过摔打,经过正规训练的白鹿儿,似乎正成为这文具店的门面和招牌,少了她,这店大概只配卖大包子之类。

这天白鹿儿一大早来到店里,忽然她发现店门和窗户上贴着转让两个字。她忙去问张小毛为啥要转让。小毛告诉他,他想回老家去。

“老板发财。挣钱挣够了呗,还是因为别的?”白鹿儿说道。

“没有别的。老家里也有生意。再说老母亲今年身体越来越差劲。得回老家照顾母亲。”张小毛说。

“转让价是多少?”白鹿尔问。她心里萌动了一个兴奋的念头,她要这店,要成为这个店的主人。

“总体盘下300万,不二价”张小毛说。

“真够狠哈。”白鹿儿说。“吓唬人呢。你有意转让还是无意?这个价钱是不打算转让出去。”

第二天她央告爸和妈来看了好一会儿。白相夫妻盘算来,盘算去,女儿也只能卖文具教辅什么的,做餐饮她是做不了的。如果不做餐饮,300万,这店十年也赚不回本。于是两人坚决不同意。气得白鹿儿直骂死脑筋白痴。白鹿儿又去找几个年轻的朋友做合伙人。朋友看过,觉得这300万太贵了。再说谁会象张小毛夫妻这么吃苦能干,一天到晚守着店呢。白鹿儿又把这几个朋友骂了一顿,气得她直掉眼泪,没有法子。

有一天来了一位福建人。他用福建腔调说这要以市场价位考评定价啦。他要开超市啦,房租贵不贵啦,位置好不好啦,客源多不多啦?最终他愿意以280万的价位盘下这店。张小毛觉得这个价格可以,就通知了杨树花。杨树花说再看看,仍然坚持300万。

张小毛觉得有钱人挣的钱太容易了。杨树花盘下这店不到一年,现在要价300万。我们打工人,千辛万苦挣不多少钱,可这老板们挣钱就像玩游戏。

又一天, 来了一位老师,向张小毛问这问那。然后在某一天领来了他的一位亲戚。那亲戚也直摇头,反复同张小毛探讨开店的问题,反复说做饮食如何不容易?他砍价100万起,最后也涨到了280万。杨树花同样说不急,不给300万这店是不能出手的。

张小毛不明白杨树花为何要盘出去?这么好的价位了,为什么还不答应?如果转让出去了,自己上哪去?他又反复幻想这店如果是他的该多好啊!

这里最急的是谁呢? 就是这名义上的老板张小毛。为盘不出去而着急吗?才不是呢。他多想盘下这店啊!眼睁睁看着一天这么多营业利润都是杨树花的。他两口子每个月只挣万儿八千的工资。心里眼馋,可是上哪儿弄这300万去?

他和亲戚打电话时,总是要求对方帮助他,凑个几十万资金,他好准备盘下这个店。甚至许诺亲戚,给他们比贷款利息还要高的利息。他几乎求遍了亲戚朋友。大体也就凑够200万。他怀着绝望的心情暗中使劲。有时候埋怨老婆说,怎么亲戚都是穷亲戚。老婆反问他,你家富了没有?都一样是穷鬼,你埋怨谁?

年关渐近, 再也没有人咨询转让的事。张小毛心想杨树花肯定不再坚持300万。如果能够答应200万,他马上就说明,自己有意这个店, 他一定会千方百计筹集资金交给杨树花,以便把这个店拿到自己手里。

年底了。杨树花拢帐,清库存。 有一天,杨树花交给张小毛税单,张小毛看过税单,大吃一惊,纳税将近9万!我的天啊,收益这么大吗! 年收益难道100万还要多吗?这简直不可思议。他两口子做梦也想不到这店有如此大的收益。在家开个小超市,曾梦想有万儿八千的收入就满足了,没想到他名义下的这个店,会让他成为百万富翁!

(五)

正月初八,张小毛一家人从老家过年回来,带来两只大红公鸡,十斤鸡蛋,十斤板栗,十斤花生米,一箱莲子八宝粥,一箱干红葡萄酒,一箱酸奶。另外还有葡萄,香蕉苹果等等,满满地塞满了他那辆破昌河车。两口子上下搬了四五趟,才搬到楼上杨树花的家里。杨树花坚持让张小毛夫妻搬到店里,张小毛说不能搬店里。没有什么,这都是老家真正的特产,没啥稀罕的。

李校长看看杨树花。杨树花只顾忙碌着倒茶倒水,招呼夫妻二人。 年节之前,李校长同杨书花到岳父家,顺便就去了张小毛家。张小毛家两个老人都还健在,所以带了和去岳父家一样的礼品:有葡萄酒,牛奶各一箱,葡萄香蕉苹果各一箱,一罐红茶。这都很平常,可小猫带来这么多东西,让他觉得太尴尬,太不自在。“难道张小毛认为我们都打算把店让给他?或者是让我们降低转让金。”张小毛人很精明,可是过分精明不一定都是好事。这么办有点儿不地道,这是要强买强卖呢。

张小毛生着一对大板牙,一说话就笑。 嗓音大,调门高,黑黑地笑着,起劲地说些老家的意外事件。然后请教儿子学习和高考的事,问李校长孩子该不该去上辅导班。李校长告诉他,孩子学习不错,做家长的辅导不了孩子就啥也别问,你也别去花冤枉钱,张小毛这才放心。他大口喝些热茶,好像热茶不烫似的。喝完了就自个儿倒满杯子。一直喝到脑门冒汗,他把茶杯里的剩水残茶泼在了地上,然后直起腰招呼老婆动身,夫妻二人起身要回店里开张去。问杨树花今天去不去店里,杨树花说待会儿就去,新年第一天开张,哪能不去,好日子图个开业大吉!

送走张小毛夫妻二人, 李校长满脸阴沉,很不高兴。杨树花看看东西,看看丈夫,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对付。这东西有点儿多,有求于人也有点儿过分。会有什么事儿呢?她准备去店里问一问小毛老婆,一定问个明白。李校长的叹口气说:“肯定是店的事儿!他应该知道这店的价码底细了,想让你放手让些转让金什么的。”

“让就让些吧,你看得让他多少?”杨树花问。 她希望丈夫拿个主意。

“我不管,你该有数了。”丈夫说。“人家都出到280万了。”

杨树花很生气,她真的拿不准该让多少合适。

“你给他税单看了吗?他看不懂吗?”你校长说。

“给了,他肯定看了。他开过小超市。税的事儿他都懂。”杨树花肯定的说。她知道张小毛精明的很,可不是什么傻子。

“他肯定没有资金。可是都好办的很,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先别让他什么,你先别忙着转让金的事。你让一尺,他贪一丈。你只说让他先这么干着。”李校长给定主意。

杨树花忽然想起白鹿儿也想要这店呢。白鹿儿曾带着她爸妈进店来看过,还带她狐朋狗友来看过。总之白鹿儿她很想这个店,她可是很在行的。这说明,白鹿儿一家不知道这店真正的主人是谁,这下让李校长放心。不过店总得放手,转给白鹿儿也是好主意,恐怕她家也没有这些资金。白主任夫妻两人仅凭自己的工资攒不了多少钱的。 再说两口子不懂生意,不可能支持白鹿儿。

(六)

杨树花来到店里,小毛父子已经放过鞭炮,还一地纸屑和烟花味。张小毛老婆和她上楼去说话。 说起孩子上学学习成绩好。多亏了杨树花帮忙来到这学校里。小毛老婆千恩万谢,说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呢。杨树花可算是她一家的贵人呢。然后神秘地问杨树花今年怎么打算呢。 杨树花说,也没什么打算,店转让不出去,就这么干着,该给你们两个涨一涨工资。

“不用,涨啥工资啊,这又不是外人。唉,小毛常说,咱什么时候自己有个店啊,也尝尝当老板的滋味儿。”小毛老婆说。

“他不是当着老板吗?”杨树花开着玩笑说。

“哪里,还不是你是老板吗!他还常说他要有100万盘下这个店,再给你买辆什么迪,四五十万的车来上班儿,别再让白鹿儿瞧不起。”小毛老婆说。

“瞧不起就让她瞧不起,咱有车还买车干嘛?”杨树花说。

“你又不开车来上班儿,再说那车也破了。换个好车吧,开着来上班,把车停在店门前,多有面子。风吹雨淋的,省得你骑车来上班儿。”小毛老婆起劲儿的说。

杨树花笑了笑。难得她两口子替她操心。工资嘛一定给涨的,两个人都勤快,实在不能亏了人家。这店的收入越来越多,涨工资再自然不过。还有白鹿儿,自己虽然不喜欢她,可她干的让人无可指责。

杨树花心里合计,一辆四五十万的车,加上100万。小毛的意思是150万盘下这个店。难道这真是张小毛的意思?他明明知道这个店有人给280万呢。他想给150万太那个了。杨树花终于明白小毛夫妻的意思。150万,另外加上年年给她三四万工资,就这样想盘下这个店,世上哪有这等好事!要不是丈夫非要她让出,她才不舍呢。

转眼中午,杨树花就回到了家里。 她心里懊恼不痛快,只好告诉了丈夫。

丈夫说。“看看,就知道他们的鬼心思。你别心慈手软,不要随便答应他们。到了关键时候你就推到我身上,让小毛来找我商议。记住了吗?”

杨树花只好答应。 杨树花的本意是250万就可以放手的。结果小毛的意思才150万,差的也太离谱。100万啊,谁能让你!既然有数,既然都懂,怎么差的这么离奇呢?真是人心隔肚皮。

学校快要开学。 杨树花还必须到店里。春节过去不久,张小毛的活儿已经很忙碌了。附近打工的来吃饭的,喝酒的已经不少。

这天白鹿儿也来到店里。这几天她几乎天天来店里。她真想这个店能是她的。自己能挣钱,有个落脚地。她一整天向小毛说她有多失望,有多难过,有什么好办法把店能转让给她呢?张小毛不得已,透露给她说,这店是杨树花的,要说转让,他张小毛还说了不算。原来如此,怪不得老太婆有脾气。老太婆藏得好深啊!不知道求老太婆有没有希望,说不定老太婆大发善心。哪怕让她小部分股份也是好的。

杨树花来到店里,同张小毛夫妻打过招呼。忽然看见白鹿儿也在这里,她正坐在一边喝奶茶,等开学以后她才来上班儿的,她这是来玩儿的。杨树花不想理会白鹿儿,经直走进店中,打算上二楼去。这白鹿儿跳起来追在杨树花身后,她一定要同老太婆亲近亲近。

“哎哎,老太婆,我好想你。”白鹿儿说。她希望杨树花不再生她的气。

相反,杨树花心里生气,想发作。

“别生气,阿姨。我喊我妈也是这样喊的,她总是爱训人。”白鹿儿说。

杨树花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训过你?我哪敢招惹你!”人上些年纪,反而有点害怕年轻人,害怕年轻人的活力,害怕年轻人超过自己。

“嘿,我刚来的时候,你天天让我注意这注意那的,叨叨叨叨,这最烦人。”白鹿说。“老板都不说我,你凭啥说我?你忘了。”

杨树花想想,是有这么回事儿。“ 你喊老太婆这礼貌吗?好听吗?你妈妈愿意让你喊她老太婆?”杨树花说。

“我妈不愿意,可我妈太气人了,你比我妈强多了。”白鹿尔嘻皮笑脸地讨好着杨树花。“不礼貌,不好听,可是喊起来亲。你说呢?”好像真是这么回事。“阿姨,我没别的意思,觉得你亲,也觉得开心。”

杨树花总感觉不好听, 可他爱喊就喊吧,总不能再打人。可白鹿儿又说出了让她更吃惊的事儿。

白鹿儿说:“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老板,怪不得你很牛逼。原来这学校的李校长是你男人……”

杨树花一听,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不准乱说。”

“阿姨,我好想要这店,我爸妈不同意,也没有资金。唉,原来这店是你的,我就给你打工呗,别转让出去,我一定好好干的。”白鹿儿说。

杨树花心里怒气翻滚,过去质问张小毛。“你怎么告诉白鹿儿?她爸就是学校教务主任。对李校长怕是对他有不利。”

张小毛结结巴巴慌忙解释,这些天,白鹿儿一直来店里, 问店的事,商议转让的事,他都撒谎解释烦了,就把事情给她透了底。真不知道他爸就是这学校教务主任。

杨树花满腔气愤回到家里。 白鹿儿知道,她爸妈就会知道,她爸是教务主任,自己丈夫是校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对丈夫影响会有多大,是她不敢想象的。她连忙告诉了丈夫,丈夫却又说没事儿。人家不知道时,你怕出事,人家知道,你反说没事,这好没道理。杨树花想,真的没事儿,这店她是不会放手的。

下午张小毛夫妻带了礼物, 忙忙地到杨树花家来道歉。李校长让杨树花藏在内室去,他招呼二人坐下。那夫妻二人忙不迭地道歉,说千不该万不该,惹杨姐生气。都怪我们没有见识,把不该讲的乱说,告诉了白鹿儿底细。张小毛说,白鹿儿天天来纠缠问店的事,并提出许多办法,想要盘下这店,我就把这店是杨姐的事透露给了她。

李校长连忙表示没事,没事。 “店本就用你的名字。就算用杨树花的名字也无可厚非,这又不是在学校内。”李校长安慰他俩说。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开诚布公。

“今天既然来了,咱们就谈谈这件事。年前你杨姐就打算盘给你,知道你也很想这个店。从转让有意向的接触者来看,给咱们多少转让金你也知道了,280万没有问题。就怕你筹不到资金。”李校长说。

张小毛忙说:“知道,知道,就是没有资金。这真让人犯愁。我确实想这个店,可是也只能想想罢了,想是想不来的。”

李校长继续说:“这个店的转让金,在附近还真没有这么贵的。你知道为什么这么贵?资源啊!守着这么大一个学校,几千学生的资源啊。你打着灯笼上哪去找?你说值不值?”

“值!值!这我明白。”张小毛一叠连声地应道。“俺也只有眼馋的份儿。”张小毛一脸羞愧。脸上也憋的有些发红。杨树花不就是依靠丈夫是校长,学校资源就像是自家的。

“不,你别误会。你杨姐早就有意转让给你,就怕资金不到位,将来起纠纷。好好的同乡邻居会伤了感情,这不值得。如果那样,还不如转给外人呢。她常说乡里乡亲又是邻居,想让你几十万呢。”李校长替杨树花打出乡邻的情分。

“啊?”张小毛惊讶的说。 “到底多少?我马上去取、借、贷,想尽所有办法筹借资金,决不辜负了杨姐的好心好意。”张小毛看到了希望。

“250万,每年三万多工资。这三万多工资,也就是咱们经常往来,别生分了的意思。你看行不行啊,兄弟?”李校长诚恳的交底说。

张小毛眨眨眼睛,觉得困难还是一时拿不出这么多资金。于是说:“你看在这么的,我早就合计过,我亲戚朋友能凑的,能借的,也就是150万左右。让杨姐再保留百万股份就是,年年优先算给她收益。剩下再算我的。”他只好想到这个法子。

李校长摆摆手,这不等于没转让!“全退,全退,你还不懂啊!你可要好好考虑,再想想有什么门路筹借资金。咱这可都是实心诚意,亲兄弟也不过如此。”

张小毛看看老婆,老婆看看他,垂下头,无计可施。没那命发财,强求也强求不来。这太让人伤心了。小毛老婆还眼泪汪汪,要掉眼泪。

李校长看看他俩。然后笑着说:“嗨,也不知道你俩到底有没有诚意,如果真有诚意,我就告诉你门路。”

张小毛忙说:“还说没诚意!都到这份儿上了,兄弟,我恨不得把老婆都卖了呢。哥,你快说吧。”张小毛老婆心想,为什么不买你儿子!干嘛卖我呢?男人急眼了肯定会这么干的!

“这店主的名字不就是你吗?”李校长用手指敲敲茶几,提醒张小毛这样说。

“是啊?——”本来就是以他的名义办的手续。

“用这店做抵押贷款。用这店抵押贷款200万没有问题。”李校长终于告诉他们没有想到的法子。

张小毛一听,一拍大腿。“看我们这脑瓜,就不会转个弯。哥!哥!不用十天,咱把这事儿办的妥妥当当的。”两口子满脸露出了笑容,愁云散尽,一再嘱咐李校长,让杨姐千万别生气,大人不计小人过,请她在家里坐等好消息。然后二人告辞而去。

果然,不到一星期,杨树花就收到了转让资金250万,外加一个月的3500元工资。张小毛不傻,杨树花是真的让他三十多万呢。如果白鹿儿有资金,三百万她也毫不犹豫。老天保佑,白鹿儿还年轻,她父母又不懂得做生意。要不是有杨树花有意让他,这店哪会有他的份儿!如今分明眼前已经看见了财源滚滚。 杨树花就是他今生的贵人!他张小毛眼看自己换了个身份,他将不再是 土里土气的乡下人,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老板,是和以往不同的有身份的人。

(七)

因为刚过了星期天。星期一夜晚吃烧烤的人就很少了。8点多钟,张小毛胡乱吃了点饭,想起中午工商局来检查的事,卖教辅的图书申请和许可证明,都还在杨树花那儿,就打电话询问。杨树花说给找一下,送到店里。不一会儿,杨树花打过电话来,说找到了,手续齐全,一会儿就送过去。张小毛说他去拿,怎么好意思让她送!杨树花说她也没事儿,她走一段路等张小毛来拿。

张小毛连忙向杨树花家走去。 他可不好意思让人家多走路。谁知他已经走到杨淑花居住的小区了,路上还没有遇见她,忙打电话问她在哪儿,他已经到了小区大门前了。杨树花惊讶的说。“怎么没有碰上呢,错过了,错过了,你走的好快。”

月光虽然明亮, 在这街道上,一个路南,一个路北,哪能不错过。张小毛要杨树花站在那儿等一会儿,他很快就转回去。杨树花在一个银行前站住,等张小毛返回。不一会儿,看见张小毛急匆匆赶过来。她忙喊了一声在这儿。

“杨姐,真不好意思。”张小毛说。“幸好今晚好天气,有风,凉快一些。”

“这个给你,手续齐全,都在里面。要紧地记着,千万别弄盗版书。”杨树花诚心诚意地提醒张小毛。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弄盗版书一旦被发现,等于自断了这个财路。

“谢谢,谢谢杨姐。你真是太好了,把店让给了我,我心里感激不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张小毛差点儿要说,杨树花胜过再造父母。因为是杨树花给了他发财的门路,让他实现发财梦。说实话,这个父母都给不了啊!

“呦,快别说这个,说这个就生分了。谁让咱是同乡是邻居,说见外的话就不真了。”杨树花说。

“哎,杨姐,这我都装的心里,一辈子都不忘你。杨姐,我陪你走走吧,今晚有风,还挺凉快的。”张小毛提议道。

“行,往哪走呢?。”杨树花问。

“走这儿,转一圈儿到你家小区。”他指着滨河路。“行!”杨树花说。

转过银行,这是一条滨河大路,沂河两岸此时灯光璀璨,河水也波光粼粼。河风吹过,凉爽的很。他俩也没有打算到河边去,而是仍旧沿着滨河路这一边走。

月光真是明亮的很。青天无片云。 张小毛每次看一眼杨树花,总觉得她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那么迷人。神态仍旧像小时候的样子。女人不易老,没有经过艰苦的日子,心地仍然纯真,善良的女人更不会老。

“杨姐,你还记得小时候吗?”张小毛问。“小时候上学的事。”

“记得,记得一些呢。记得经常同男孩子打架的事。”杨树花开心的笑着说。

“班里的男孩子都让你打遍了吧。”张小毛戏谑说。

“差不多,谁让他们都太调皮。谁惹我我就揍谁。”杨树花笑着说。 小时候的事,有的让人开心,有的让人伤心。“我没打过你吧?”她问张小毛道。

“没有”张小毛说。“我小时候老实得很。真的怕你,见你总躲的远远的。”

“小时候老实大了就不老实了。”杨树花开玩笑的说。“上中学,班上给人取外号的有没有你?”杨树花追问。

“没有!”张小毛假装被冤枉,表示抗议。“我可不会给人乱取外号。”

“没有?你还老实?男生成群结队给人取外号,喊女生的名字,其中肯定都有你。”杨树花说。“这记得清清楚楚,绝对冤枉不了好人。”

张小毛嘿嘿地笑了笑,叹气道。“嗨!那时候多好啊,无忧无虑的。”

“嗯,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给我取了那么一个外号呢?”杨树花问。

张小毛看着杨树花嘿嘿地笑了。故意喊出那个外号。“大白鹅,大白鹅!”

“呀!”杨树花听见喊她外号,又羞又开心。“你还好意思喊啊!你们男生一个个坏的很。”

“不是。”张小毛认真的说。“那时候你白白的,胖胖的,又最漂亮。男生们都喜欢你,又都怕你。”

“为什么不喊白天鹅呢?”杨树花说。

“那时候农村孩子没见过白天鹅,也想不出白天鹅这个名字。再说你无论到哪儿,都能听见你吆吆喝喝声音。大白鹅的外号最适合你。”

如果是在大白天, 杨树花一定羞得满脸通红,想不到自己在男生心目中就是个大白鹅的形象啊。 她看着张小毛开心的笑着,坏坏的笑着,拿她开心呢,真让人有点生气。

“你知道吗?所有的男生都喜欢你,又都怕你。”张小毛说。

“不会吧?”杨树花不相信。再说自己哪有什么好怕的,还是个女生。

“咱们班长你还记得吧?他没上高中就去上了卫校。就是为了你,他一直在卫生院上班,就是为了经常见到你。”张小毛说。

这杨树花是知道的,可张小毛是怎么知道的?“哪有这回事儿?你是瞎编的。”想起过去,真让人心跳脸红。她于是不再说话,静听张小毛还会告诉他什么事情。

“男生们都比赛给你写情书,比谁写的多,比谁写的伤心动人。熄灯之前一定要朗读给大伙听。”张小毛笑声开心爽朗,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杨树花听了, 双手捂住脸。简直难以想象,这群男生读着给写她的情书,是一种怎样的情景。原来男生比女生们有意思多了,会玩儿多了,女生除了争吵,嫉妒,弄小心思,哭给人看外啥也不是。

忽然,她发现张小毛眼里有光,是泪光?是灯光?看她时一闪,眼睛就转向别处去了。 她忽然想知道,张小毛有没有给她写过情书。于是问张小毛道:“你就没有写吧?”

张小毛看看杨树花, 不好意思低头说:“写了,我写了,我写的最伤心,最动人。我当时都背过了。”

“你瞎说,你是瞎说的,你骗人。”杨树花听了,心里只觉得怦怦狂跳。脸上一阵火辣辣地发烫。连忙四顾,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幸好没有人,只有清风,只有明月。路过的车疾驰而去,远看沂河水仍然泛着光波。

路走的好远了, 他该返回去了,离自家的小区也很近了。月光很亮,路灯也很亮,酒店的灯光更亮。风为什么不吹了?好热啊!

忽然张小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忙去挣开,可那手抓的很紧。她用另一只手去打抓住她的手,谁知这只手也差点儿被抓住。她忙把这只手藏在身后,眼睛怒视着张小毛的眼睛,请他做个解释。“干嘛你,快放开!”

“杨姐,真的,我一直喜欢你。我把这个一直藏在心里。 你对我的好。我永远都记在心里。我不知道怎么感激你,怎么去报答你,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对你的感情,我也不会说那些都用过的字眼。我只觉得你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是最牵动我心肠的人,是我愿意去为之拼命的人。”

可这也不用哭吧。 他看见张小毛的眼睛,还有脸上都是泪。她的心肠是柔软的,她已经被张小毛放出的洪水冲垮了,决堤了,她就把那只被捉住的手任张小毛握着,不用抽回了。

很久以前她就去找张小毛,难道就是为了寻找这世上爱她的人? 父亲重男轻女,不喜欢她,偏爱弟弟。可她总是想办法让父亲高兴。但也改变不了父亲的偏见。父亲要她嫁给一个老师,她就嫁给了一个老师。没想到嫁给这位老师后,她就一直被轻视,被嘲笑,有时还挨打。她以为这世上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爱她。张小毛喜欢她吗?爱她吗?眼前这是真的吗?喜欢就喜欢吧,爱就爱吧。但她仍然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忽然张小毛一用力, 把杨树花整个拥抱进怀里。杨树花奋力挣扎,哪里挣脱的开?幸好还有一只手推开他的脸,让那张脸离得自己远一些。张小毛用力抱住她,捧住她,差点儿让她喘不上气。那只手想打他,可是又不敢,那是一个喜欢她的人。她用手堵住那张又热又烫的嘴,不让他离自己太近。就让他抱个够应该就满足足了。她不会轻易陷落的。

过了一会儿, 张小毛松开了她。可先前抓住的手,仍然不放开。他拿起来放在脸上亲,放在嘴上亲,又双手捧住。好一会儿他不说话。他什么也不用说,他都说了他都做了,她明白吗,她为什么也不说话?

杨树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去捧起他的脸看了看。给他擦了一下眼睛。摸了一下他的嘴唇。张小毛又想揽住她,她用力推开了。说:“走吧,我回家,你也回家。要是咱都没长大,还能过家家。现在都长大了,老了,不能过家家了。把过去都放在心里吧。你喜欢我,我知道了。”杨树花像逃跑似的跑了。张小毛呆立着,目送杨树花身影消失在远处路灯光下。他回家有些晚了,老婆问他怎么这么晚。他说只同李校长杀了一盘棋,临走还没输赢呢。

杨树花回家躺在床上,反复回味张小毛的话,回味他有力的拥抱。反复去想那些给她写情书的男同学们。去想学校里怎么会有一只大白鹅,大白鹅还引颈高歌:“杨树花,杨树花……”这一夜她睡得特别香甜。

(八)

自从拥有了这个店,成为真正的老板,两口子搭理店铺更加勤奋。千方百计广开财源,生意越做越红火。天冷的时候加开了火锅。天气渐热,夜晚又增加了烧烤。除了白鹿儿外,晚班又招了两个临时工,钟点工。

生意好, 没得说。张超高考成绩又出来了,更让人惊喜,全校第四名,六百多分,真是个好成绩,这能上个好的大学。夫妻俩别提多得意了,决定选个好日子宴请老师,答谢老师们对孩子的辛勤培育,让孩子也铭记师恩。

答谢宴,就在附近一个有名的大酒店。请了李校长夫妻,白主任夫妻,和张超的所有任课老师。张小毛穿上了一身新衣服。新的衬衫,新的西裤,显得年轻有精神。老婆也难得破天荒穿上了人生第一条裙子,让她显得年轻了十多岁。裙子很长了,但她还是觉得裙子里满是风。风一直吹到大腿根部,让她一阵一阵脸红。二人鞠躬致谢,殷勤招呼光临的校领导和老师们。

杨树花同丈夫一块来参加宴会,虽然也打扮了一下,可同人家小毛老婆相比,就显得暗淡无光,有些寒碜。尤其人家脸上那种喜悦和得意劲儿,让杨树花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喊儿子一起来参加宴会,儿子死活不来。他说本来就没脸见人,这种宴会更要躲得远远的。哎,看人家儿子多争气,给爸妈争脸,给老师争光。张超今天也分外高兴,彬彬有礼地给老师们斟酒敬酒,一巡又一巡,喝到酒半醉,还读了一篇早就写好的感谢词,赢得了老师们一遍一遍的喝彩和掌声。

杨树花胡乱吃些菜,喝了一杯饮料,决定回家去, 因为这儿她是一个局外人。她可不是什么老师和领导们。 回到家,儿子还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儿子如果像张超一样考个好成绩,她今天该是多么美。很不幸,这小子太不争气了。嫌丢人,连参加考试都没去。他爸还是一校之长呢,真的一点儿也不给人面子。

杨树花心里实在不高兴,大声喊儿子。“你给我起来,还玩游戏!”

李航忙坐起身。“妈,你这么快回来了呢?”杨树花不想说话,可又忍不住发作。

“你看人家张超考得那么好,能上个好大学,一家人多光彩,他妈妈还特意穿上了漂亮的裙子。人家念的感谢信,个个老师都夸好。你咋就不争气呢?你咋就不觉得丢人呢?连考都不去考,你还好意思吃喝睡,在这玩游戏!”杨树花忍不住哭起来,掉下眼泪。

李航笑咪咪的看看妈妈,又低下头玩游戏,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妈妈开心。“妈,你让我咋办呢?总不能再去上一年级。”他也觉得羞愧,愧对妈妈一直心疼他宠他。

“难道妈生了个傻儿子?”杨树花擦擦眼说道。

“大概是。”李航想逗妈妈开心。

“从今天开始,没有零花钱,没有零食吃,想法找工作挣钱去,别待在家里让人看着生气。”杨树花下着狠心说。

“是!”李航大声喊了一嗓子,把妈妈吓了一跳。杨树花照他的雄厚的背上啪啪啪地打了一阵解气。这小子肉嘟嘟的,身版都超过了他老子了,形态上特别相似。只是宝贝儿子肉膘更多一些,显得笨重,缺少灵气。

李航真的去一家酒店当服务生,可是干了不足一星期,回家哭丧着脸说:“妈,你儿子真是废了,从今天开始减肥。”问他怎么回事?原来当服务生,不让你坐,迎来送往,得一直站立着。站得腰疼,腿疼,关键是站得脚底板疼,让人难以忍受。杨树花听了也心疼得掉下眼泪。

“废物就废物。妈还养得起你。”她说。

“不行,妈,我从今天就夜跑晨跑,不吃零食,一个月非减下20斤不可,两个月减下40斤,达到一百六七十斤的标准。你儿子说到做到。”李航态度坚定的说。他不能再让妈失望了,不减肥啥工作也干不了。 “那好,妈陪你。”见儿子下决心减肥,她表示支持,她希望儿子变个样子。

果然,母子俩从此每天夜跑晨跑,从家里跑到公园。杨树花坐一会儿休息,李航仍旧一停不停地在公园跑上四五圈,然后再从公园一起跑回家里。不到一个月,李航体重真的减下二十多斤,这让人觉得特别开心。

李航一边锻炼一边找工作。 这天他找到一家快递公司。快递公司大量用人,于是决定一试。快递公司离家有点远,不过还有宿舍可以住宿。有时他高兴了,就从家跑到快递公司去,只是食堂里伙食有点儿差劲,除了馒头米饭,就是大锅菜,爱吃不吃。

快递分拣也要长时间站立,但也有余闲坐下歇一会儿。可是他李航扫描分拣快件时显得太笨了,差错率常常超过标准。班长认真地告诉他,公司还招聘保安呢,你干保安试一试。于是李航去试试干保安,没想到干保安如此轻松惬意,让他满心欢喜。不久主管让他当了保安队长,涨了工资。

(九)

李航在从快递公司到自己家的跑步锻炼中,将近半年,他经过聚财路某某中学。这学校刚扩建完毕,居民楼已经完成拆迁,正在动工建设。奇怪的是学校的院墙西南角,有一个汽车修理厂,厂子的一半在学校院墙里面。显然是拆除有争议。不过这也太难看了,校园墙残缺一个缺口,修理厂门口隐藏在绿化带和人行道中。已经没有汽车来这里修理了,修理厂的大门上也贴出了转让的告示。

李航忍不住也考虑像他妈妈一样,开个店做生意。这真像俗语说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人生展示的都是熟悉的内容。子承父业,比另开创事业,简单的多,容易的多。

这天李航利用一天休假,要求妈妈开车一块儿来到这修理厂前,考察了半日。 杨树花看过后认为这里没有希望。因为显然这汽车修理厂与学校有争议,光这种事就烦死人,别提开文具店挣钱了,不被学校赶走,就千幸万幸。李航坚持道,为什么不试一试,探问一下实际情况呢。

拨打联系电话, 厂主热情招呼,把他们母子俩带到了他的家里,一五一十说明了原因。原来学校扩建前,他的修理厂生意非常红火,征地拆迁进行补偿,只给他10万元,他不同意。街道干部来调解,说这修理厂大部分是老修配厂的地,他家不过在修配厂大门边建了个小卖部,后来修配厂倒闭关门,他就圈占了传达室一半建了汽车修理厂。年岁多了无人管,说他占了便宜。其实他占的完全是原修配厂门口前的空地,如今谁也说不清谁是谁非。他也想让学校校园整齐美观,可仅仅补偿10万元,他不甘心,结果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杨树花有意这儿,他愿就要10万块钱转让费。杨树花明白,土地是国家的,胳膊拧不过大腿。10万元太便宜,这其中会不会有诈有陷阱呢?

又过了三天, 杨树花见李航很专注这件事,于是他找到了那个学校的校长。她干脆了当的说,愿把汽修厂一半送给学校,另一半确权她适用,建个超市服务学校的学生们,用以维持生计。校长一听,这事变得如此简单容易,于是满口答应,保证让杨树花满意。杨树花马上拿出10万块钱给了那位修理厂厂主。

第二天, 便有街道领导约杨树花来到了校长办公室,各方面都得到了确认肯定。下午就有人来丈量,给了杨树花一个土地使用证。杨树花心下大喜,表面上看送给了学校大半地块,实际上这余下的地块儿才是够用的和能用的。并且原本这地块儿就不知谁能作主。杨树花,把结果告诉儿子,李航还竟然大呼可惜。

学校来拆建院墙,杨树花让他们一道帮忙拆掉了原来的建筑,一块拉走了垃圾。因为学校靠内,学校院墙一建完,杨树花马不停蹄,一并找到工地建筑队,十几天的时间,一座二层楼就建设完毕。然后精心装修,这都按杨树花预想的设计,房间,隔墙,楼梯,库房,门窗等等,都同以前的店面有些相似。

李航辞职,专心打理班店里的事。 杨树花教会他记账,清库存,交税等等,年轻人一学就会。 只是开业后,来店买东西的学生寥寥无几,让杨树花大为伤心。怕是这店成了一厢情愿的伤心地。于是杨树花渐渐的很少去店里,儿子挣不挣钱也无所谓,他能认真干事也让人放心。 有时李航也安慰妈妈说,学生有习惯,家长有习惯,一时半会儿不易改的,一年后保证来买东西的学生成群结队。好像也有道理。他梦想儿子忙不过来,让她去帮忙,那时才是日进斗金呢。胖子天生爱吃会做。李航虽然不做馅饼,熬粥什么的,但是烤肠,烤地瓜,炸鸡,炸串等全会。转眼半年多,春节过去,杨树花带儿子到这所学校校长家去。因为打过一次交道,这校长也佩服杨树花快人快语,办事有眼光,把教辅让给杨树花进货,堵死教师不正当得利。杨树花对此感激不尽,因为这教辅和文具就能保证文具店一大笔收益。

(十)

这天,李航不知去没去店里,因为学校还没有开学。杨树花在家看会电视,觉得无趣,于是有关掉电视看手机。忽然她听见楼下车响,似乎是自己的车的声音。看来儿子没去店里。不一会儿听见门响,李航果然回来了。不过他好像还带了一个人。儿子喊了一声妈,她连答应都没答应,因为他看见儿子身后是白鹿儿。

白鹿儿显然也没想到这是杨树花的家,李航还是杨树花的儿子。她又紧张又害羞。

“老太婆,怎么是你?嘻嘻。”白鹿儿捂着脸,随着李航跑进李航的屋子。 这杨树花也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有个什么故事?她想。

忽然李航屋里传来争吵声。怎么回事?

“老太婆是你喊的?”李航的声音。他嗓门儿大。原来因为白鹿儿喊他妈妈叫老太婆,这让他生气。这白鹿还追问李航,这老太婆真是他妈妈吗?难道这是真的?

“你再喊一声。”李航很生气。

白鹿儿开心,再喊试试,看李航能怎么的。“老太婆,老太婆!”声音不大,但杨树花听得清清楚楚。

忽然一声尖叫,随着啪得一声,又没了声音。忽地白鹿儿夺门而出,后面李航又追出来。白鹿儿嘴角有血迹。

杨树花忙忙起身迎过去,一把揽过白鹿儿,怒视着儿子。“怎么回事?”杨树花问。

“老太婆,他打我。”白鹿儿说。

李航气不过,她竟然还喊老太婆!他想抓过白鹿儿,再给她一个嘴巴子。

只见杨树花没等他靠近,飞起一脚踹去。好家伙,李航也没有防备,他被一脚仰面踹倒,把身后的沙发也撞出老远,沙发碰到墙才停下。李航胸脯上清清楚楚的一个脚印。

李航变了脸色。李航生平妈妈可从没有打过他。这下妈妈不知怎么发这么大火,一脚踹得他这么狠。他被妈妈的愤怒吓着了,灰着脸,望着妈妈发呆。杨树花竟然气的眼睛发红。流出了眼泪。

“你竟敢打人!谁教你的?”她大声呵斥儿子。有连忙安慰怀中的白鹿儿。“没事儿,啊,白鹿儿,有姨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白鹿儿也被杨树花的怒气震住,乖乖的点头。她感到杨树花真心护她,没有因为喊她老太婆而生气,而是真的因为儿子打人生气。实际上杨树花从儿子打人,想到丈夫动手打她的情景,因而心中愤怒,伤心。

谁知白鹿儿又轻声说出的话,更让杨树花惊呆了。 “阿姨,我怀孕了。”

“和谁?”杨树花问道。

白鹿儿扬了扬下颏,示意是和李航的。

杨树花心里就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难道这是命?不过她嘴上安慰白鹿儿。

“你放心,我们会负责到底的。”

从此杨树花家战火纷飞,硝烟弥漫。

杨树花剧照(杨树花的战争)(1)

——故事纯属虚构。没想到这些天,弄出一个中篇规模的故事。并且体回到了创作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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