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杰李元芳无头鬼(神探狄仁杰1蓝衫记之刘查礼携宝图潜逃)(1)

刘查礼携宝图潜逃

清晨,朝霞放射着灿烂的光芒,天高云淡,晴空朗朗。钦差卫队将刘家花园的各个进口把住,卫队长大声吆喝:“众军听着,刘家庄一应家人、仆役严禁入内!有敢擅入者,罪同刺驾!”

“是!”众军发出虎狼般的吼声。

狄公子静静地站在花圃前,几只蜜蜂在花间嗡嗡飞舞。李元芳引着刘员外快步走来,叫声“大人”,狄公回头应道“来了”。

李元芳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这是您要的蜂蜜。”

狄公点点头,伸手接过。刘员外看了看四周紧张的气氛,心里惴惴不安:“大人,不知召草民前来有何训教。”

狄公笑道:“你不用紧张,我是请你来看戏的。”

刘员外一愣:“看、看戏?”

狄公点点头:“是的。刘司农,现在,我和元芳所处的位置就是当时公子与莹玉所站之处吧?”

刘员外又是一愣,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狄公道:“好。”他向身旁的曾泰招招手,曾泰手提一个竹篓快步走过来。

狄公问道:“准备好了吗?”

曾泰递过竹篓:“大人,按您的吩咐,全部准备齐了。”

狄公道:“你陪着刘司农到大柳树后观看。”

曾泰一伸手对刘员外道:“请吧。”

刘员外一头雾水,随曾泰向大柳树走去。

李元芳挠了挠头皮:“大人,不瞒您说,到现在为止,我也是莫名其妙。你要那个竹篓,总不会是变戏法吧。那么您到底要干什么呢?”

狄公呵呵一笑:“你马上就会明白的。”他抬起头来,见刘员外和曾泰已经躲到了大柳树后面。

狄公站在花圃前,从装蜂蜜的小瓷瓶里倒出了一些蜂蜜洒向花丛间,而后,又倒出一些,涂抹在自己的衣服上。李元芳看着莫名其妙。又见狄公将小瓶揣进怀里,将竹篓扣在自己的头上。

李元芳不禁哑然失笑:“大人,您这是演什么戏呀?”

刘员外望着远处的狄公,奇怪地问道:“太爷,狄大人这是做什么?”

曾泰摇了摇头:“我想,大人此举必有深意。”

刘员外纳闷地摇了摇头:“狄大人做事可真是出人意表啊。”

花圃前,狄公和李元芳面对面地站着。李元芳笑道:“大人的样子真像是取蜜的蜂农。”

话音未落,传来一阵嗡嗡声,几只蜜蜂飞了过来。狄公“嘘”了一下:“别说话。来了!”

李元芳四下看着:“谁来了?”

说话间,那几只蜜蜂已经落在了狄公的身上。李元芳一惊:“哎哟,大人,您身上落上蜜蜂了!”

狄公道:“别动!”

忽然间,一阵巨大的“嗡嗡”声越来越近,李元芳一惊,抬头一看,百十只蜜蜂几乎同时向狄公冲来,刹那间落在他的身上。李元芳惊叫一声,一把拉过狄公,替他扑打身上的蜜蜂。

大柳树下,刘员外张大了嘴,吃惊地望着花圃前的二人,只见李元芳在狄公身上不停地摸着、抓着,此时的情景和他所看到公子调戏莹玉那一幕竟然是惊人的相似!他禁不住一声惊呼,从大柳树后面慢慢地走出来。曾泰也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

花圃前,李元芳替狄公扑打着身上的蜜蜂,可那蜜蜂非但不散,而且越聚越多。他惊慌地叫道:“大人!赶快脱衣服!”说着,伸手替狄公解开外衣。

此时,刘员外已走到花圃旁。他的惊骇已到了极点,脑海里闪现着当时的画面:公子伸手飞快地解开莹玉的外衣。

李元芳脱下狄公的外衣,使劲扔了出去,蜜蜂“嗡”的一声向那件衣服跟踪而去。

刘员外的脑海里又闪过当时的一幅画面:刘传林脱下莹玉的外衣远远地扔出去。泪水从刘员外眼中滚滚而下,他缓缓跪倒在地。

狄公伸出手,轻轻地摘下头上的竹篓,问李元芳:“现在明白了吗?”

李元芳恍然大悟,徐徐点头:“原来是这样!”

狄公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瓷瓶:“这里面的花蜜为什么这么香?”

李元芳摇摇头。狄公道:“因为,这是纳兰提花酿成之蜜。”

李元芳愣住了。狄公走到花圃前,摘下一朵那兰提花道:“此花是天竺之宝,以此花酿成的花蜜,其香暗远幽长,可将十数里内的蜜蜂招来。元芳,还记得那天我们正与蜂农闲谈,蜂群突然向刘家庄方向飞去吗?”

李元芳点头道:“记得。”狄公道:“正是莹玉使用了这种花蜜,才将蜂群引来!”

李元芳心里豁然开朗:“为了栽害刘公子?”

狄公点点头,叹道:“可怜刘公子自己竟然是丝毫不知,便糊里糊涂地做了崖下之鬼!”

李元芳气得咬牙切齿:“这个歹毒的女人!”

刘员外在一旁听着狄公的这番分析,犹如五雷轰顶。

狄公慢慢走到他面前,问道:“你那天看到的是这样的景象吗?”

刘员外抬起头来,泪流满面,颤抖着道:“是,一模一样!”

狄公长长叹了口气:“刘公子其实是在为莹玉拍去身上的蜜蜂,但在你藏身的位置看来,却像是搂抱。蜜蜂越聚越多,公子只能帮她脱下外衣远远地扔出去,这就是你看到的‘公子调戏夫人’的场面!”

刘员外仰起头,歇斯底里地大叫:“天啊!天啊!”

狄公深深地吸一口气:“你的新夫人莹玉,对我们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刘员外双眼充血,嘴唇咬出了鲜血,徐徐站起来,咬着牙大叫:“莹玉,这个贱人!我要宰了她!”说着,他跳起身来向院外冲去。李元芳一把拽住了他。

狄公道:“不要激动,事情还不止这样。”

刘员外又是一惊:“什么?”

狄公道:“这件事情的始末因果非常复杂,一两句话是说不清的,而且,有一些事情我还要问一问你。走,到正堂说话。”

在此同时,莹玉坐在椅子里出神,外面有人敲门,莹玉叫了声“进来”。门打开了,刘大走进来,叫声“夫人”。

莹玉急煎煎地问:“怎么样,探听明白了吗?狄大人叫老爷去,到底有什么事情。”

刘大摇摇头:“他们在花园里。可花园被钦差卫队严密把守,任何人不许进入,小人走到门口被卫士挡回来了。”

莹玉徐徐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刘大转身走出门去。莹玉迅速站起来,跳上桌子,打开墙上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了那本《蓝衫记》。

狄公在刘家正堂上徐徐踱着步;李元芳、曾泰和刘员外坐在椅子上;刘员外轻声啜泣着。

狄公长叹一声:“人伦惨变啊!”

刘员外抬起头来:“大人,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狄公笑了笑:“原因恐怕只有一个人可以解释。”

刘员外问:“谁?”

狄公道:“你。”

刘员外吓得心惊肉跳:“我?”

狄公点点头:“这样吧,我来讲个故事,听完以后你就会明白我的话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递给曾泰和李元芳:“你们看看,这个人是谁?”

李元芳接过画像,登时一愣:“这、这不是刘公子吗?”

曾泰一把抢过画像,刘员外也凑了过来:“这、这是传林呀,大人,这是——”

狄公笑了笑,对曾泰和李元芳道:“刘传林就是贾明贾公子,也正是他在玉花轩替莹玉赎了身。”

李元芳和曾泰面面相觑:“什么,是他!”

狄公道:“是的。昨天早上,曾泰到刺史府下帖的同时,我又去了一趟玉花轩。”接着,把当时的情景简单地给大家描述了一遍——

老鸨手拿一张画像仔细地端详,狄公坐在对面,仔细地察看她的脸色。看了半天,老鸨点了点头:“对,就是他,这就是那位贾公子。您别说,画得还真有点儿像。”狄公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刘员外一头雾水,目瞪口呆,问道:“大人,你们说的是什么?什么贾明?什么替莹玉赎身?”

狄公道:“还是从头说起吧。八九个月以前,刘公子化名贾明,来到州城中的妓院——玉花轩,爱上了堂中的歌妓莹玉。两个月后,他替莹玉赎身,二人私自结为夫妻。”

刘员外越听越糊涂,越听越惊讶:“什、什么?传林和莹玉结、结为夫妻?”

狄公点点头:“正是。这一点,我们手中有一样证物可以证明。”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在翠屏山发现的那副水晶手串,递给元芳:“看看,上面刻的是什么字?”

李元芳接过来,仔细看着,忽然道:“这儿有字。”曾泰忙问刻的什么,李元芳轻声念了出来:“赠夫传林。”

曾泰不禁张大了嘴,望着刘员外。刘员外一把抓过手串看了看,倒抽了一口凉气。

狄公道:“这副手串就是莹玉送给刘传林的。”他转过头问李元芳:“还记得吧,那天我们同刘大一起探翠屏山时,我曾经问刘大公子娶亲没有,刘大说还没有,可上门说亲的不少。”李元芳点点头说记得。

狄公回头对刘员外道:“当时我就觉得非常奇怪,刘传林没有成婚,怎么手串上会刻着‘赠夫’的字样。”

刘员外咽了口唾沫:“那、那后来呢?”

狄公道:“二人私下成婚后,刘公子因莹玉出身低微不敢将她带回家中,于是二人在州城中租房居住。”

刘员外惊得从椅子上蹦起来:“什么,他们、他们俩曾经租房同住?”

狄公道:“是的。二人同居达半年之久!”

刘员外张大了嘴,慢慢地坐了下来。

狄公道:“一个月以前,刘传林回到州城,发现莹玉不见了。而此时,莹玉则悄悄溜回了玉花轩,对老鸨谎称是贾公子抛弃了她,自己无处居住,老鸨便再一次将她收留。这样,她就为勾引刘员外上钩,做好了准备。”

刘员外张口结舌:“勾、勾引我?”

狄公道:“正是。一个月前,你果然来到湖州,就出现了‘赏月遇仙’那一幕。尔后你替莹玉赎了身,将她娶回家中。而此时,刘公子却万分焦急地四处寻找莹玉的下落不着,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回到家中……”

刘员外忽然一拍座椅:“不错,不错。那天传林确实是有些反常!”接着,他给大家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庄门前大张喜字,高搭喜棚。刘公子从外面回来,纳闷地四下看着。刘大跑过来:“公子您回来啦。”

刘公子问:“家中谁要娶亲?”

刘大惊讶地反问:“怎么,您还不知道?”刘公子摇摇头。

刘大道:“老爷娶了一位新夫人,已经过门了。”

刘公子吃了一惊:“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刘大道昨天新娘子就到了。

刘公子走进门,刘员外笑呵呵地站起来:“传林,你回来了。”

公子纳头便拜:“儿不孝,不知父亲大喜,回来迟了!”

刘员外笑着把他扶起来:“好了,好了。父子之间,何须这许多客套,这次续弦,我也是不欲张扬。”

刘传林笑道:“不知父亲娶的是哪家的女子。”

刘员外神情有些不自在:“是、是个青楼女子。”

刘传林一愣,继而笑道:“这有什么关系,以孩儿看来,青楼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刘员外道:“哦?你是这么想?”

刘传林道:“当然。等您的喜事结束后,我还有一件事想对您说。”

刘员外道:“好,你来见见继母吧。”说着,他从后面喊了一声“玉儿!”。

门帘轻启,莹玉走了出来。刘传林一见之下,登时如五雷轰顶,呆呆地愣在当地。

莹玉的表情非常冷漠:“这位就是公子吧?”

刘员外笑道:“正是。传林,你怎么了?”

刘传林猛醒过来:“啊,啊,没、没什么。见过母亲。”说着,他徐徐跪了下去。

听了刘员外的描绘,狄公点头道:“是的。当刘传林发现自己的妻子竟然成为继母时,他那种惊诧是可想而知的。”

刘员外点点头。李元芳不解:“可是,莹玉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狄公道:“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曾泰道:“会不会是因为刘传林没能给她应有的名分,或者是外面又有了别的女人,莹玉以这种办法来报复?”

狄公道:“可以算做是一种假设。但是,你想过没有,设这样一个圈套需要多么大的人力、物力才能办到。一个青楼女子,是否有这样的能力?”

曾泰被问住了。刘员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

李元芳点点头:“大人说得对。设这个圈套,首先是要事先知道刘员外何时要来湖州;而后,是要精心安排刘员外到湖心赏月。”

狄公对刘员外道:“刘司农不妨想一想,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蹊跷?”

刘员外沉思着,慢慢地点了点头:“是的,本来,当天办完事情我就要离开,可是一个朋友非要拉我到湖心赏月。”

狄公点点头:“这就对了。大家再想一想,布置那样一条花船,是一个普通青楼女子能够办得到的吗?”

刘员外点点头:“是的,是的。现在一说,当时之事确实非常偶然。”

狄公望着刘员外,一字一顿地道:“于是,我们有了这样一个问题:莹玉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她到底要在你们父子身上得到什么?”

刘员外皱着眉头沉思起来。狄公、李元芳和曾泰静静地望着他。

猛地,刘员外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已经找到了答案。

狄公双眉一扬:“你想到了什么?”

刘员外一惊,立时察觉到自己失态,赶忙掩饰:“啊,啊。没、没什么,草民真是想不出,莹玉为什么要这么做。”

狄公双目如电,望着刘员外:“是吗,真的想不起来?”

刘员外道:“是啊,我想,会不会是为了草民的家产。”

狄公冷笑了一声:“你真的这么想吗?”

刘员外咳嗽了一声:“除此之外,草民也想不到别的了。”

狄公点点头:“不管她是为何而来,总之,此人所图不浅,否则,她绝不会下那么大的气力!”

刘员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是的。这个贱人!”

狄公看了他一眼:“刘司农,你这就回去吧,对今天上午的事要守口如瓶,绝不可打草惊蛇。”

刘员外应道:“是,草民明白。”说着,他快步走出门去。

李元芳道:“刚刚他双眼一亮,明明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狄公道:“刘家庄的戏是越唱角儿越多,越来越热闹!”

李元芳笑了。曾泰问道:“大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狄公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离开刘家庄。”

曾泰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离开,不是时候吧!”

狄公微笑道:“正是时候。”

曾泰问:“为什么?”

狄公道:“刚刚你们看到刘查礼的表情了,我们走后,他一定会有所动作。而莹玉也是一样,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不是吗?只要我们待在这儿,刘家庄永远是一潭死水。可一旦我们离开,这里立刻就会沸腾起来。”

几句话说得曾泰心里豁然开朗。

狄公微笑道:“元芳,就把你留下看戏吧。”

李元芳大笑:“荣幸之至。”

第二天,刘员外率全家叩头恭送狄公一行。狄公道:“不须行此大礼,我还会回来的。”

刘员外抬起头,狄公向他挤了一下眼,刘员外会心地笑了:“这是草民之幸,湖州之幸。请大人放心,草民已谨记大人的教诲,绝不会——”他看了看身边的家人,压低声音道:“打草惊蛇。”

狄公点点头,转身上轿。李元芳一声高喊:“起轿!”钦差卫队缓缓开动。

深夜,刘员外站在自己房间的八仙桌上,伸手触墙,忽然墙上的暗格“啪”的一声弹了出来,刘员外迅速把它打开,里面的《蓝衫记》不见了踪影!刘员外的脸色登时大变,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关上暗格,跳下八仙桌。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莹玉走进来,她看了刘员外一眼,没有说话,径自向里屋走去。刘员外没有回身,冷冷地问道:“书呢?”

莹玉收住脚步:“什么书?”

刘员外霍地转过身来:“你心里清楚!”

莹玉冷冷地道:“不错,我是很清楚,一切我都很清楚!”

刘员外道:“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来刘家庄的目的!”

莹玉反唇相讥:“是吗?也就是说你我心照不宣了!”

刘员外慢慢走到墙旁,一伸手,摘下了挂在墙上的宝剑,“仓啷”一声拔了出来。莹玉冷冷地看着他。刘员外走到她身前,举起剑对准了她的咽喉:“你到底是谁?”

莹玉反问:“你说呢?”

刘员外望着她,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管你是谁。把书交出来,我就放你走,否则我宰了你!”

莹玉发出一阵大笑:“宰了我?好啊,动手吧!狄仁杰刚刚离开,只要我一死,他马上就会回来!”

刘员外傻了眼,他的手有些发抖了。

莹玉冷笑道:“好好想一想,千万别冲动!”

刘员外咬牙切齿地道:“你别逼人太甚!”

莹玉大声道:“是你在逼我!”说着,右手一伸,夺过宝剑,“啷”一声,扔在地上。

刘员外望着她,忽然笑了起来:“你以为狄仁杰会放了你?他已经知道了你的一切!”

莹玉道:“一切,不见得吧!至少你是什么样的人,他还并不知道。”

刘员外脸色一变,快步走出门去。莹玉发出一阵“嘿嘿”的冷笑。

刘员外趁着漆黑夜色的掩护,走进后园,来到了二层小楼门前,伸手在门上轻敲三下,门框两下,门自动开启,刘员外闪身而入。小楼中暗室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暗墙“吱呀呀”地打开了,刘员外慢慢地走进来。年轻人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刘员外笑了笑:“何必如此敌意呢?你把东西交出来,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况且,你我还有主仆之情啊!”

年轻人冷笑一声:“是吗,如果真的有主仆之情,我还会在这儿吗?”

刘员外道:“那完全是因为你的固执。”

年轻人道:“你不用妄想了,我永远也不会交出那本书!”

与此同时,莹玉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桌上摆着《蓝衫记》,她用一柄匕首轻轻挑断了书的连线,再用手将扉页缓缓拉起,露出了内藏的一张绢图。莹玉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伸手将绢图展开,登时傻了眼。原来这幅绢图竟是一块白绢,上面一无所有!莹玉狠狠一拍桌子,骂道:“老狐狸!”她站起身来,在屋中不停地踱着,良久,忽然快步走出门去。

夜阑人静,只有报更的家人提铃喝号。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家人一愣,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冷不防太湖石后飞出一只手,“砰”的一声,重重地打在他的太阳穴上,报更人哼了一声,软倒在地。

一条黑影从太湖石后转出来。此人一身暗红色的匝巾箭袖,身披红斗篷,不是别人,正是莹玉。她抬起头来,黑暗中奔出十几个夜行人,飞快地来到她身旁。为首者低声道:“小姐,我们来了。”

莹玉轻声道:“不能再等了,狄仁杰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今晚攻击小楼,救出人后立刻全身而退!”

为首者踌躇道:“小楼内机关重重,怎么能够进去?上次派来的弟兄可无一生还啊!”

莹玉咬了咬牙:“只能再试一试。这次无论如何要成功!”

后园里静悄悄的,莹玉率十几个夜行人闪电般掠了进来,迅速向小楼奔去。莹玉一声低喝:“站住!”大家停住脚步。莹玉轻声道:“门前有机关!”

说着,她缓缓走到门前,伸出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又在门框上轻敲两下。“吱嘎”一声,门开了。莹玉一惊,登时退了一步,她没有想到楼门如此轻易地开启。她上下看了看,确定机关没有启动,这才伸手将门推开,飞身蹿了进去,身后的十几名夜行人鱼贯而入。楼门“喀嚓”一声关闭了,后园中又恢复了寂静。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李元芳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小楼内空空荡荡,莹玉和夜行人静静地观察着。突然一阵轰鸣从地下传来,把莹玉吓了一跳。

李元芳听到小楼里出来的一阵阵轰鸣,大吃一惊,身形一展,如大鸟一般从树上落在了后园里,飞快地向小楼奔去。他静静地听着。

忽然“吱呀”一声,楼门打开了。李元芳没有动,全身之力凝聚在右手上,一双鹰眼四下搜寻着。没有人影,也没有丝毫动静。李元芳慢慢向楼门走去,进了小楼。

月光如水,洒落在地上,小楼内没有人迹,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刚刚进来的莹玉那十几个人,竟像是瞬间蒸发了。李元芳不知所措,轻轻咳嗽了一声。忽然背后“咔嚓”一声,李元芳电般转过身来,楼门关闭了。就在此时,小楼两旁发出一阵“喀喇喇”的怪响。李元芳惊回头,只见两片巨大的铜网徐徐向中央合龙,铜网上挂满了锋锐的利器,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寒芒。

李元芳四下里观察了一下,然后纵身一跃蹿上房梁。就在他身形尚未站稳之时,耳旁传来一下轻微的“喀喀”声,李元芳一惊,再次高高跃起在空中。与此同时,房梁上发出“仓啷”一声巨响,竖起一片白花花的立刀。若不是他反应奇快,双脚已被洞穿!

李元芳的身体向铜网中落去。眼看两片铜网就要合龙,如果被裹在里边,定然是粉身碎骨。好个李元芳,临危不乱!眼看身体就要落进网中,宝剑挥出,在铜网的上檐儿轻轻一点,“嗒”的一声,剑身弯曲。李元芳的身体就凭借这一点之力弹了起来,直向房梁飞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元芳挥剑猛扫房梁上的立刀,乌光一闪,立刀被宝剑斩断,纷纷向下堕去,而李元芳的身体,也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落在了房梁上。他的目光一扫,发现两片铜网是在两根钢绳的牵引下移动的,而两根钢绳则分别穿过东西两座山墙通出楼外,另有机关启动。李元芳深吸了一口气。

李元芳趁他身下的两片铜网合龙之时,纵身而下,闪电般掠向西面的墙壁,双脚在墙上一点,身体借力高飞,掌中宝剑向拉拽铜网的钢绳斩去。“嘭”的一声闷响,钢绳裂开了一道缝子。

轰鸣之声又起,两片铜网退回来,直逼李元芳。李元芳再次纵身而起,双脚在墙壁上一蹬,掌中剑猛劈钢绳。又是一声闷响,钢绳一根根断裂开来,但仍然没有完全断开。眼见铜网就要贴到他身上,李元芳腾空飞起,掌中剑又一次劈向钢绳。一声巨响,钢绳终于完全断裂,铜网失去了支撑和牵引之力,“哗啦拉”地瘫倒在地。

李元芳的双脚在空中使劲一蹬墙壁,身体横飞出去,落在了空地上。他长长地出了口气,低头一看,脚上的虎头靴被铜网上的利刃割开了几条长长的口子。

李元芳再看看掌中的宝剑,剑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寒芒。这正是虎敬晖留下的随身宝剑——幽兰,剑身上刻满行云流水般的行书《兰亭序》。由于大力劈砍,剑刃上出现了几个缺口,李元芳痛惜地抚摸着宝剑,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他觉得脚下一阵震颤,也来不及多想,身体腾空跃起,“哗”的一声,脚下翻板启动,露出了下面的洞穴。李元芳惊讶之下,头顶上响起一阵恶风,一个蒙面人从房梁上向他直扑而来,掌中刀划起一道寒光,斩向他的咽喉。李元芳一声怒喝,幽兰剑闪电般地刺出。随着一声惨叫,蒙面人的身体倒翻出去,“嘭”的一声摔倒在地。而李元芳再也无从借力,身体向洞穴中“哗啦啦”地坠落下去。在翻板重新盖上之前,李元芳用尽全身力气,将腰带上的铜环拽下,使劲掷向洞外,铜环落在地上不停地向前翻滚,终于倒在了墙角处。

刘员外躺在床上,已静静地睡去。忽然一条黑影落在了他的身上。刘员外猛地睁开眼睛,一把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狄公坐在馆驿自己的房间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旁的曾泰道:“大人,您的脸色可不太好啊,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

狄公摇摇头:“昨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曾泰道:“哦?是噩梦吗?”

狄公点点头:“我梦见元芳浑身鲜血站在我面前。”

曾泰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断案如神的狄大人也会被噩梦困扰。”

狄公笑了笑:“梦从心头起,所有的梦都是心中所想。”

曾泰道:“哦?大人的意思是——”

狄公轻轻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这个案子像个无底的黑洞,会将所有人的都吸进洞中。”

曾泰愣住了:“大人有什么根据吗?”

狄公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有一点隐隐的危险感。哦,对了,连日忙碌,张春和王五怎么样?”

曾泰笑道:“我将他们全家安排在馆驿后堂,既宽敞又安全。大人,他们两个一直要叩谢您这位算命先生的救命之恩呢。”

狄公笑了:“左右也是无事,将他们唤来。”

曾泰应声“是”,起身走出门去。

狄公站起身,在堂中踱了起来。门外脚步声响,一名卫士急匆匆地飞奔进来:“大人,刘家庄的管家刘大现在大门外,说是有大事发生!”

狄公双眉一扬:“哦?叫他进来。”

卫士转身奔出,与迎面而来的曾泰、张春和王五打了个照面。

曾泰三人走进堂里,张春、王五立即倒身下拜:“草民叩见钦差大人,谢大人活命之恩!”

狄公笑了:“起来,起来。”

二人站起身来。狄公道:“你二人暂且到西房坐一坐,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我处理完后,咱们好好儿聊上一聊。”

二人应了声“是”,进西屋回避。

狄公告诉曾泰说刘大来了。曾泰道:“哦,看来刘家庄有动静了!”

狄公点点头:“且听他说些什么。”

门外脚步声响,刘大飞奔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狄大人,太爷,大事不好了!”

狄公一愣:“刘大,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

刘大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今天早晨,我到老爷的房间,发、发现老爷被人杀了!”

狄公大吃一惊。曾泰霍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刘大道:“我家老爷被人杀了,头都给砍下来了,只剩了一具无头的尸体!”

曾泰倒吸一口凉气,“啪”的一声坐在了椅子里。

狄公问:“夫人莹玉呢?”

刘大道:“哦,对了,夫人也不见了!”

狄公惊问:“不见了?”

刘大道:“正是,不见了。小人找遍了庄内也没有发现夫人的影子!”

曾泰被吓得傻愣愣的,他咽了口唾沫,眼睛直望着狄公。

狄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曾大人,你马上与刘大到刘家庄,保护好现场,本阁随后就到。”

曾泰应了声“是”,站起身快步向堂外走去;刘大磕了个头,随他走了出去。

狄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走进西屋,只见张春和王五蜷缩在角落里。狄公登时一愣。再一瞥,只见王五的身下竟然阴湿了一片,尿水从他的裤管里流出来。

神探狄仁杰李元芳无头鬼(神探狄仁杰1蓝衫记之刘查礼携宝图潜逃)(2)

李元芳独破虎狼穴

刘员外被杀案发生后,刘家庄全庄戒严,衙役和土兵把守庄门和各处通道,气氛非常紧张。

刘员外的无头尸身躺在床上,四周染满了血迹。狄公缓缓走过来,曾泰和刘大紧跟在身后。狄公的一双鹰眼在四下搜寻着:掀开的被子;染满鲜血的帐幔;黑黝黝的双手……

狄公沉思着,良久,他慢慢抬起头来,吩咐身后的衙役:“将尸体抬到花房,命仵作前来验尸。”

衙役们答应着快步走过来,抬起刘员外的尸体往外走。曾泰轻声道:“阁老,您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狄公反问:“你看呢?”

曾泰道:“只有一种解释。莹玉得知事情败露,杀人灭口,逃之夭夭。”

狄公道:“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还有什么必要杀人灭口,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曾泰一愣:“您的意思,不是莹玉干的?”

狄公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哎,对了,元芳呢?”

曾泰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过。”

狄公一怔:“不应该啊!”

曾泰道:“也许是发现了什么,追查去了。”

狄公点点头:“有可能。或许他能够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惊奇。走,先到莹玉的房间看看。”

二人走进莹玉的房间。狄公用手掀开褥子,一本书映入眼帘——《蓝衫记》。狄公拿起书,仔细看着。书本上的连线已被剪断。他拿起扉页,轻轻一提,整本书立刻展开,变成了一张空白的绢图。狄公惊讶不已。

曾泰在一旁道:“这样的书倒也奇怪。”

狄公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的这张绢图,前后上下没有一个字、一幅画,干干净净。狄公不解地摇了摇头,将绢图合上——又变成了那本《蓝衫记》。

狄公抬起头,环视了一下整个屋子。屋中非常整洁,床上摆着莹玉常穿的那套衣裙,那也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他沉吟了片刻。说道:“看来,莹玉并没有打算逃之夭夭。”

曾泰也点点头:“是呀,看她屋中的情景确实不像。”

狄公道:“刘查礼被杀,莹玉失踪。想不到,刘家庄的戏竟是这样一种唱法,真是出人意料!难道说,除了莹玉,这庄内还有另外一股势力?”

曾泰惊得瞪大了眼睛:“另外一股势力?”

狄公道:“要马上找到李元芳!”

刘家庄后园小楼下的洞穴中,一点亮光由远而近慢悠悠地移动着,正是李元芳。他举着火折四下里照着,黑漆漆的洞穴曲折盘旋,不知何处才是尽头。他继续慢慢地向前走去。突然,眼前豁然开朗,李元芳正处在一座圆形石室之中。他将火折高高举起,四下里照着,不由得吓了一跳: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所有尸身的前胸和后背,插满了三角形的铁蒺藜,地上污血横流。李元芳倒抽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仔细地辨认。看死者的衣着打扮,正是昨晚随莹玉闯楼的那些夜行人,然而莹玉却并不在其内。

李元芳站起来,举着火折子,继续缓缓向前走去。忽然他的脚下一软,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地面上碎石裂开,露出了下面的一块木板。他刚想抬脚,目光突然落在了死尸身上的铁蒺藜上。他顿时明白了:铁蒺藜是从木板下射出来的!他的脚狠狠地踩住木板,迅速将火折咬在嘴里,伸手脱下外罩的大氅,身体向上猛地一纵,高高拔起。而木板“砰”的一声弹了起来,一捧铁蒺藜从地下疾射而出,从四面八方直奔李元芳!

李元芳身体在空中一个翻身,手中大氅凌空一兜,将迎面而来的几只铁蒺藜裹在了衣服里,身体向后弹去,迅速落在地上。接着,他的右手猛地一抄,三只迎面飞来的铁蒺藜被他夹在指缝当中。铁蒺藜在火折的映照下发出一片淡蓝色的光芒,李元芳将暗器狠狠掷了出去,轻声骂道:“好歹毒的暗器!”

他喘了口大气,伸手揩去额头上的汗水,静静地望着铺满碎石的地面。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迅速弯下腰捡起一块三角砾石,右臂一振,石块疾飞而出,砸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砰”的一声,木板弹起,又是一丛铁蒺藜疾射而出,打在四面的岩壁上,发出一阵“当当”声。

李元芳发现,圆形石室的地面上有一排十几个一尺见方的小石坑,每块石头都能引发一丛铁蒺藜。于是他纵身而起,踩着一个个石坑走出了圆形石室。

与此同时,刘家庄正堂上,狄公焦急地来回踱着。曾泰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叫了声“大人!”。

狄公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曾泰摇了摇头:“查遍了周围,也没找到李将军的踪迹!”

狄公问:“他留下什么记号没有?”

曾泰摇摇头。狄公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好,一定是出事了!”

曾泰不禁一惊:“出、出事了?”

狄公紧张地思索了好久。忽然,他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道:“他绝没有离开刘家庄!马上下令钦差卫队和衙役全庄搜查,一定要找到他!”

顷刻之间,刘家庄内,钦差卫队和衙役对每一个房间展开了大搜查。狄公、曾泰率随从大步走进后园中,来到二层小楼前。

小楼破旧斑驳,楼门上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铁锁。狄公看了刘大一眼:“开门!”

刘大苦着脸道:“小人没有钥匙呀。”

狄公一挥手:“把门砸开!”

衙役们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铁锁砸开,推开大门。狄公、曾泰走进小楼。

小楼内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摆设。狄公子静静地观察着,光秃秃的四面墙壁,有楼梯通往二层。刘大道:“大人,后园久已荒废,这座小楼里更是从没有人住过——”

曾泰一声低喝:“多嘴!还不退下!”刘大吃了一惊,赶忙退到一旁。

狄公仍在观察着,似乎没有听到两人的说话。曾泰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大人,您想到了什么?”

狄公道:“还记得吗,三天前,我们从州城回到刘家庄,元芳曾经说起,刘员外深夜从后园出来。”

曾泰双眼一亮:“对,我记得!”

狄公道:“我想这一次元芳必定是发现了什么,而且,一定与这座小楼有关。”

曾泰道:“那,李将军……”

狄公轻轻嘘了一声,朝身后一招手,刘大赶忙跑过来:“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狄公问道:“这座小楼是干什么用的?”

刘大苦笑道:“大人,小人刚刚不是说了吗,这座后园早已荒废,从没有人进来过。您也看见了,小人虽是刘家庄的管家,可就是没有这里的钥匙。”

狄公慢慢走到小楼中央,一双鹰眼仔细地观察着:墙壁、房梁、地面……飞快地从眼前掠过。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转头对刘大道:“依你说这座小楼荒废已久?”

刘大赶忙道:“是呀。”

狄公问:“从没有人打扫过?”

刘大笑道:“当然没有,小人连这儿的钥匙都没有,如何打扫。”

狄公冷笑一声:“你敢肯定?”

刘大人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狄公道:“墙壁、地面一尘不染;房梁、窗口也没有一点蛛网,这像是荒废已久吗?”

刘大被问得哑口无言,赶忙朝四下看了看,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呀。您说得还、还真对!”

狄公笑了笑,拍了拍刘大的肩膀,刘大疼得一口牙,强笑道:“大、大人,这楼是有点儿古怪。”

狄公对曾泰道:“命令衙役、捕快仔细搜查!”

曾泰应道:“是!”

狄公徐徐向前走着。忽然他的目光被墙角边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他快步走过去。一个铜环静静地躺在墙角,狄公俯身拾了起来。曾泰问道:“大人,这是什么?”

狄公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这是元芳腰带上的铜饰。”

曾泰一惊:“您怎么知道?”

狄公道:“本朝四品武官,共分四级,正四品上下,从四品上下,着便装一律以铜环饰腰。”曾泰这才恍然大悟。

狄公沉吟道:“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追踪来此,没想到中了埋伏……”

曾泰吃惊地道:“中了谁的埋伏?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袭击朝廷的四品武官?”

狄公道:“这正是关键所在!是莹玉?还是……”猛地,他的眼前闪过刚刚勘察现场时的画面:掀开的被子;溅满鲜血的帐幔;黑黝黝的双手……狄公狠狠一拍脑门:“哎呀!原来是这样!走,去花房!”

刘员外的无头尸体躺在花房里的地上,仵作正在一旁验尸。狄公、曾泰和刘大走进来。狄公走到尸体旁,一把抓起尸体的右手,仔细察看,发现指甲缝中渍满了黑泥。狄公深深地吸了口气问:“刘大。”

刘大赶忙走过来:“大人。”

狄公问:“昨晚,正房值夜的仆佣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刘大道:“哦,早上太爷已经问过了,值夜的人什么也没听到。”

狄公点了点头,放下尸体的手,直起腰:“你出去吧。”刘大答应着退出花房。

狄公重重地哼了一声:“老狐狸!”

曾泰问道:“大人,您说的是谁?”

狄公镇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刚刚勘察现场时我就觉得很奇怪,死者是刘查礼,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就算莹玉要杀人灭口,又何必将人头斩下带走,这是不合情理的事情。”

曾泰仔细地琢磨着狄公的话,徐徐点头:“您的意思是,凶手不是莹玉……”

狄公并没有直接回答:“还记得现场的情形吧?”曾泰点了点头。

狄公道:“尸体躺在床上,被子是掀开的,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死者在临死前发现了凶手,这才会掀开被子试图逃命。”

曾泰点头:“被子会不会是凶手掀开的呢?”

狄公说不可能,曾泰问为什么。狄公道:“如果你要斩人头颅,用得着把被子掀起来吗?”

曾泰笑了:“卑职愚钝。”

狄公道:“既然刘查礼有时间掀开被子,准备逃命,怎么会没有时间发出呼救之声?”

曾泰道:“也许是佣人没听见。”

狄公道:“不可能!刘查礼的房间与佣人房只有一墙之隔,大声呼救怎么会听不见?”

曾泰问:“那,您说是为什么?”

狄公道:“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将另一个人的尸体放在了床上,匆忙离开,来不及把被子盖上。”

曾泰懵了:“什、什么另一个人?卑职糊涂了。”

狄公大步走到尸体身旁,抓起尸体的右手:“死者的双手黝黑,指甲缝中渍满了黑泥,这样一双手,绝对不会属于刘查礼那样一位养尊处优的员外!”

曾泰终于明白了,发出一声惊叫:“您是说,这、这尸体不是刘查礼?!”

狄公斩钉截铁地道:“绝对不是!”

再说李元芳在洞中摸索着前进,前面出现了一个拐角,他加快脚步,转了过去。眼前的岩壁凹陷进去,外面用木栅栏围起,像是一座监房,栅栏门用铁链和铜锁锁住。监房中,一个身披大红斗篷,头戴大红匝巾的女子,面墙而卧。看打扮正是莹玉!

李元芳走到监房前轻声问道:“是莹玉夫人吗?”

没有回答。那人木然不动。李元芳四下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任何声响。他右手一抖,宝剑在手,“仓”的一声,将铁链斩断,打开监门走了进去。那人依然一动不动。李元芳走到她身旁,缓缓蹲下,轻声道:“莹玉夫人,是我,李元芳。”

没有回答。李元芳伸出手,轻轻扳动她的身体,就在身体转过来的一刹那,李元芳看清了,那是一张男子的面孔!“莹玉”闪电般弹起来,寒光一闪,直奔李元芳咽喉斩来。“扑”的一声,火折熄灭。危急之中,李元芳一个铁板桥躺下,躲过了这势在必中的一刀。

“莹玉”手腕一抖,寒光再起,直奔他面门划来。这一下已经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万分危急之中,李元芳猛地一拧腰,身体竟然平平地向左移开了两尺。“铛”的一声,那人的刀狠狠地劈在地上,迸起一串火星。

就在这瞬间,李元芳的身体已经闪电般地弹起来。与此同时,“莹玉”的刀也到了眼前。李元芳微一扭身,夹手夺过“莹玉”掌中的钢刀,寒光一闪,假莹玉的头颅“嗖”的一声飞了出去,霎时间鲜血四溅。

黑暗中传来一阵掌声,又听“嚓”的一声轻响,火把点亮。李元芳惊呆了,十几名弓箭手不知何时出现在监房外,弯弓搭箭对准他的前胸。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刘查礼!他拍着手,以嘲弄的口吻道:“真是好功夫。”

李元芳登时傻了:“是你?!”

刘员外微笑道:“李将军,没想到吧!”

李元芳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了。小楼中竟有如此厉害的机关,除了兵部司农郎,谁还能造得出来?”

刘员外点点头,笑道:“多谢你的夸奖。其实,我也很佩服你,孤身一人,闯过铁蒺藜阵,竟然是毫发无伤,可以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李元芳问:“你到底在搞什么阴谋?”

刘员外嘲弄地道:“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你只要明白,自己马上就要死去,这就够了。”

李元芳冷笑一声:“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刘员外道:“这么近的距离,面对着十几枝狼牙箭,我实在想不出,你怎么能够活命!”

李元芳道:“如果我死在刘家庄,你该如何对狄大人交代?”

刘员外哈哈大笑:“事到如今,就忘了你的狄大人吧!他刚刚看到了我的‘尸体’,因此,不论发生什么事,他也不会联系到我这个‘死人’身上。”

李元芳愣住了。刘员外笑道:“再说,你以为,自己现在还在刘家庄吗?”

李元芳问:“你说什么?”

刘员外冷冷一笑:“你早已走出刘家庄了,现在你的站脚之处,是翠屏山的山腹!”

李元芳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楼下的秘道通到庄外。我说怎么走了那么长时间。”

刘员外笑了:“这就对了。我当然不会让你死在刘家庄。几天后,你的尸体会出现在翠屏山中,与刘家庄毫无关系。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

李元芳笑了笑道:“你能不能对我这个快要死的人说句实话,刘家庄到底有什么秘密?”

刘员外道:“我只能告诉你,狄仁杰自作聪明,以为能够对付我。可他错了,我比他聪明十倍!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刘家庄的秘密!好了,就说到这儿吧,你该上路了。”说着,他一挥手,弓箭手上前一步。

刘员外幸灾乐祸地微笑道:“再见了,李将军!”

李元芳冷笑一声道:“还是让我先送你上路吧!”话音未落,李元芳右手猛地一振,掌中钢刀发出“喀嚓”一声裂响,刀头折断,落了下来,他的脚闪电般踢在刀头之上,刀头直奔刘员外飞来。刘员外一声惊叫,急忙闪避,已经来不及,刀头“扑”的一声插进了他的左肩,他一声惨叫跌倒在地。

弓箭手大吃一惊,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李元芳右手一振,刀柄飞了出去,将火把击灭。刹那间,洞中一片漆黑,刘员外声嘶力竭地喊道:“放箭!”黑暗中,弓弦声,大箭破空声响成一片。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清越的龙吟,一切声响都中止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嚓”,洞中再一次亮了起来。李元芳手中拿着火折,他的身体已站在监房外,木栅栏被撞得粉碎,离他不远处倒卧着十几名弓箭手的尸体。李元芳拾起地上的火把,点燃,四下照着。刘员外不见了。他走到刘员外倒地之处仔细地寻找着,一行血迹向洞穴深处延伸,李元芳抬起头来。

刘家庄花房,曾泰吃惊地道:“您是说,所有这一切都是刘员外干的。”

狄公道:“不错。袭击李元芳的人就是他或是他的手下。”

曾泰问:“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像没有道理吧。”

狄公笑了笑:“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谈话吧——”

正房。狄公望着刘员外,一字一顿地道:“莹玉到底要在你们父子身上得到什么?”

刘员外沉思着。狄公、李元芳和曾泰静静地望着他。

突然刘员外的眼睛亮了起来。狄公双眉一扬:“你想到了什么?”

刘员外一惊,立时察觉到自己失态,赶忙道:“啊,啊。没,没什么,草民真是想不出,莹玉为什么要这么做。”

狄公双目如电,望着刘员外:“是吗,真的想不起来?”

刘员外神色慌张,言语支支吾吾,躲躲闪闪。

狄公道:“刘查礼无意之中在我面前露出了马脚。他知道我绝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便想以假死逃避我的追查,又可以嫁祸给莹玉,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他们之所以要斩去头颅,就是为了让我们无法辨认死者的身份。”

曾泰颇有些不以为然,道:“大人,虽然您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卑职还是不相信,刘查礼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狄公道:“你早晚会明白的。”

曾泰道:“那依您所说,既然刘查礼想以假死逃避追查,又为什么要袭击李将军?”

狄公道:“这还不明白吗?他没想到我把元芳留在了这里。元芳定是看到了什么,这才迫使刘查礼不得不对他痛下杀手!”

狄公长叹一声:“看来,元芳凶多吉少啊。”

曾泰道:“恕卑职多言,这是不是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狄公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真相大白之后,你就会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曾泰苦笑了一下:“也许是卑职愚钝。”

狄公道:“刘家庄定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湖州县城。十几匹骏马在街上飞奔着,领头之人正是狄春。他嘴里高声喊喝:“闪!”“闪!”行人四散闪避。马队飞驰而过,顷刻到了狄公馆驿,狄春勒住马缰,身后的马队纷纷停住。狄春翻身下马,问门前的卫士道:“老爷在吗?”卫士笑道:“是小狄春啊,大人到郊外的刘家庄去了。”

狄春一愣,回身快步走到一匹马前。马上人身穿黑色套头斗篷,看不清面容。狄春轻声说了句什么,马上人点点头。狄春飞身上马,一声吆喝,马队绝尘而去。

狄公正在刘家庄正堂上,吩咐刘大立刻将刘家庄中所有的家人、仆佣全部带到东厢跨院。刘大大声答应着,转身跑出正堂,冷不防肩膀撞在门框上,他疼得“哎哟”一声,扶着肩膀跑出门去。

狄公对曾泰道:“曾泰,命令衙役捕快和钦差卫队严加搜查,每一寸土、每一间房都要挖地敲砖,详加验看,尤其是后园的那座小楼!不论发现什么,立刻回报!”

曾泰应道:“是!”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狄公长舒了口气。忽然,他的目光被地上的一点东西吸引了,他赶忙站起来,快步走过去。地上洒着一滴鲜血。狄公愣住了,缓缓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血色鲜红粘稠。狄公站起来,静静地思索着。

洞穴里,李元芳发现地上有一串血迹,他举起火把,循迹四下寻找着。血迹到一堵石壁为止,再也没有向周围延伸的痕迹。

李元芳伸手敲了敲石壁,石壁是死的。他茫然地四下看着,周围都是黑黝黝的岩石,没有丝毫可疑之处。李元芳高举火把,忽然发现,岩壁上方约四五尺的地方,隐隐泛起一点暗红色,李元芳赶忙将火把凑了过去,竟是一个血手印!他马上反应过来,刘查礼是从这里逃走的。

李元芳用手在那地方向上使劲一推,“哗啦”一声巨响,一条长长的软梯从岩壁上方的山缝中落下来。李元芳将火把插进岩石缝里,顺着软梯向上攀去。

李元芳猫着腰,举着火折子走在一条狭窄的岩缝中,转过一道小弯,前面出现了一个大拐角。李元芳转过拐角,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强烈的阳光将他的眼睛晃得一片昏花,他赶忙举手挡在眼前。他四下打量着,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岩石围成的水池旁,池中碧水荡漾。他抬起头来,上面是一个拳头大小的井口,离水面约有十几丈高,井口处立着一部轳辘,井绳上隐约挂着一个水桶。李元芳明白了,自己正在一个水井之中。

他四下看了看,两旁的井壁光滑平整,如果不是依靠上面的轳辘放下能够盛人的竹筐,凭自己之力休想上得去。他双手捧起池水喝了一口。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立即跳起来抽身向回走去,来到弓箭手的尸体旁,弯腰捡起一张硬弓,拿在手里拉了两下,而后将弓放在一旁,俯身解下尸体身上的衣服,把它们撕成一条条布条。然后在地上坐下,双手搓起绳子来。不一刻,布绳已有二三丈长。他继续搓着。

狄公坐在书案后沉思着,一组组画面从眼前飞快地掠过。门开了,曾泰手拿一团纱布,走了进来:“大人!”狄公抬起头。

曾泰将手里的纱布往前一递:“您看看这个。”

狄公接过来,展开,是一团带血的绷带,绷带上血迹已干。

狄公的眼睛亮了:“在哪里找到的?”

曾泰道:“捕快在庄子后边的垃圾坑中翻出来的。”

狄公站起来,静静地思索着。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人物。”

曾泰问是谁,狄公的目光移向纱布,没有回答。

几名捕快在花园里掘地搜索,忽然铁锨“咯噔”一声停住了。捕快赵头儿对身旁的弟兄们道:“哎,这儿有点儿怪。”说着,他迅速铲几锹土,扬在一旁,低头一看,土里埋着一个带血的布包。赵头儿伸手将布包拿起来,打开,露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面目狰狞恐怖,脖颈旁血迹未干。赵头儿大声惊叫:“快去请县令大人!”

不一会儿,狄公便快速赶到了花园。曾泰赶忙迎上去,狄公问:“怎么样?”

曾泰道:“在花园里发现了一颗人头!”

狄公快步走了过去。人头摆放在地上。狄公拿起人头,走到刘员外那具无头尸体旁,将头安在尸身的脖颈处,竟然严丝合缝!

曾泰惊诧得目瞪口呆;现场的所有人不禁发出一阵惊呼。

狄公马上吩咐将刘大叫来。转眼之间,刘大来到花房,一见尸体,突然一声惊叫:“这是庄里的花匠,蒋老四。怎么,他、他……”

狄公望着曾泰:“现在你还觉得匪夷所思吗?”

曾泰转着眼珠子:“大人,卑职服了!刘查礼果真没死。”

狄公笑笑,说道:“他想玩儿火,好,我就帮他把火点燃起来!”

说着,他冲曾泰招招手,曾泰赶忙过来,狄公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曾泰先是一愣,继而点点头道:“卑职马上去办。”说完,快步走出门去。

狄公吩咐刘大:“你立刻去安排,今晚,所有家人仆佣都在东厢跨院安歇,任何人不许在庄内走动。只留你一人伺候。”

刘大应了声“是”,转身向外走去。狄公望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微笑。

钦差卫队团团包围着刘家的后院。曾泰带着两个衙役快步走到门前,对守门的卫士低语了几句,卫士点点头,曾泰走进院中。

马槽里拴着数十匹马,卫士们围在一辆青布顶篷的大车前。曾泰走过来,伸手指了指大车,卫士点点头。曾泰上前,揭开车帘,里面坐着的竟是张春和王五。

一名卫士带着刘大快步走到正堂门前,向里面一指:“进去吧,狄大人正等着你呢。”

刘大赔笑道:“有劳了。”说着,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堂内一片漆黑。刘大叫了一声“大人”,没有回答。刘大又叫了一声“狄大人!”,屋内毫无声息。

刘大奇怪地四下看了看,刚要转身出门,猛地黑暗中寒光一闪,一柄夜行刀直奔他胸前刺来。刘大一惊,本能地腾身而起,躲开了这一致命的攻击。身体刚刚落地,背后风声又起,刘大身体闪电般旋转一圈,飞起一脚将背后偷袭者的钢刀踢飞。说时迟,那时快,门前的刺客又到了眼前,掌中刀直奔刘大咽喉斩来。刘大身体一侧,伸出右手在刺客的手腕上轻轻一带,刀已到了他的手里,反手一刀向刺客劈来。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刀停在空中,脸色登时大变。

黑暗中响起了一阵掌声。“扑”的一声轻响,屋中亮了起来。狄公和曾泰缓缓走出来。刘大登时脸色煞白。

“轰隆”一声,门开了,十几名卫士手持刀枪一拥而入,将刘大团团包围。那两名刺客伸手摘下了蒙面黑巾,正是钦差卫队的正副队长。

狄公道:“真是好功夫啊!我怎么就会忽略了你这位高手呢。”

刘大咽了口唾沫,把刀往地上一扔,故作镇静地道:“大人,小的不懂您的意思。”

狄公道:“是吗。我让你见两个人。”说着,他冲里面一挥手,张春和王五走出来。刘大吓得登时面无人色。

狄公问:“认识吧?”

刘大摇摇头:“小的不认识这两个人。”

狄公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张春、王五,你们说一说吧。”

张春恐惧地望着刘大道:“大人,这声音绝不会错,就是他!”王五也道:“就是他!小人到死也忘不了这个声音!”

刘大的手开始发抖了。

张春道:“就是他戴着黑面具,在县城牢房中威胁我和王五,要我二人画供认罪。”

众人屏息听着。张春含着泪接着道:“就这样,为了家人的性命,我们俩只得替人顶罪!”王五轻轻抽泣起来。

刘大冷笑一声:“真是一派胡言!大人,这二人明明是栽害小人!”

狄公问:“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栽害你?你刚刚说过,并不认识他们!”

刘大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狄公哼了一声:“怎么,说不出来了?哼,若不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还不会怀疑到你。”

接着,他把今天早晨刘大到县衙报案时张春、王五的反应说了一遍。当时张春、王五正在正堂,狄公叫他们进里屋回避。刘大走后,狄公发现俩人吓得躲在角落里发抖。询问之下,他们才说,刚刚那个声音,就是在牢中威胁他们的那个蒙面人。

狄公道:“于是,我马上联想到了一件事,那是我第一次到刘家庄,公子刘传林命你陪我和元芳观看花园——”

刘家庄花园。狄公、李元芳二人在刘大的引领下穿行在花园中,前面出现了一座假山,四周没有了路。刘大一伸手,指向了假山旁的石洞:“二位,这边请。”

狄公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还是个左撇子。”

刘大笑道:“哟,您老这眼睛可真厉害!没错,多少年养成的臭毛病。”

狄公道:“你是个左撇子。”

刘大道:“不错,那又怎么样?”

曾泰这才恍然大悟道:“啊,张春家发现的那把菜刀上,就是一个左手的血手印!是你,是你杀了借宿的客人!”

刘大的脸色变了:“请问县令大人,你有什么证据?难道就光凭张春、王五的一番话,就凭一个血手印,定小人之罪?”

狄公冷笑一声,厉声叱责道:“你是刘查礼的帮凶。就是你,杀死了那两个京城来的仆佣,嫁祸给张春、王五!也是你,昨天夜里袭击了李元芳!同样是你,杀死了花匠蒋老四,用他的尸体冒充刘查礼,企图混淆视听,将本阁引上歧途!我问你,刘查礼现在何处?”

刘大道:“俗话说捉奸捉双,拿贼拿赃!大人这全是凭空臆想,何曾有半点证据?”

狄公又是一声嗤笑:“一个仆役,竟会有如此高强的身手,这难道不是证据吗?”

刘大抗辩道:“小人自幼练武,这难道也犯法?”

狄公道:“好一张巧嘴!”说着,一伸手。曾泰马上递过那团纱布。刘大的脸色骤变。

狄公道:“认得这个吧。我问过庄里的佣人,这团纱布,就是从你的房间里扔出来的。而且,今天我在小楼中拍了一下你的肩膀,你竟然疼得龇牙咧嘴。下午,我在这正堂里发现了一滴鲜血,那个位置正是你站过的。要不要脱衣验伤啊?”

猛地,刘大一跃而起,向窗外撞去。身周的卫士早有准备,一拥而上,刀枪齐下,将他砍翻在地,房中登时鲜血四溅。狄公高喊道:“刀下留人!”卫士们停住手,将刘大拉起,几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刘大前胸和后背上的刀口汩汩地流着鲜血,他大口喘着气。

狄公缓缓走到他面前:“我劝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免得皮肉受苦。刘查礼现在躲在哪里?”

刘大看了狄公一眼:“你永远也找不到他!”

狄公冷冷一笑:“这个世上,还没有我狄仁杰找不到的人!我再问你,李元芳在哪儿?!”

刘大脱口而出:“他死了。”

狄公冷笑一声道:“就凭你这两下子,还杀不了他!”说着他一伸手,撕开刘大的外衣,登时露出了里面缠裹着的绷带。狄公的脸上露出了鄙夷不屑的笑容:“哼,如果我所料不错,你身上的这些伤口,就是李元芳给你留下的礼物吧?你这个奸诈之徒,如果不是使用诡计,是绝对对付不了李元芳的!我再问一遍,他在哪儿?!”

刘大徐徐闭上双眼。蓦地,狄公触电般倒退了一步,他的嘴唇有些颤抖了。曾泰奇怪地问道:“大人,怎么了?”

狄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刘大的左肩。左肩上有一块小小的梅花刺青。顿时,往昔的一些画面闪入狄公的脑海:

——几个身穿千牛卫服色的人将狄公按倒在地,其中一人的左臂上文着一朵梅花刺青;

——狄公的身上遍体鳞伤,一个赤膊大汉手持皮鞭在狠狠地抽打着他。那大汉左肩文着一朵梅花刺青;

——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指着狄公咆哮着:“狄仁杰,我告诉你,不牵出杨执柔,你就是死路一条!”此人的左手腕上文着一朵梅花刺青。

狄公浑身一抖,抬起头来,颤声问道:“你是谁?你究竟是什么人?”

刘大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怎么,认出来了?看来,你也是进过例竟门的。识相点马上离开刘家庄,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狄公大喝一声,一挥手:“把他押下去!”

李元芳置身于深井之中。他向上看去,小小的井口处漆黑一团。

李元芳从洞穴里钻出来,左手持弓箭,右手将一大捆绳索扔在地上,把绳头绑在箭尾,开弓搭箭,瞄准了井口轳辘上的那只水桶,“嗖”的一声,狼牙箭带着绳索疾飞而出。井台上“砰”的一声,狼牙箭洞穿了水桶的底部。远处,两个值夜的黑衣人听到声音,同时回过头:“什么声音?”二人四下寻找着。

李元芳在井底拉动绳索,上面的水桶在狼牙箭和绳索的带动下,迅速降下来。井上,轳辘把不停地转动着,发出“吱吱嘎嘎”的轻响。

两名值夜的黑衣人回过头来,一眼看到了转动着的轳辘。一人道:“嘿,真邪了,这轳辘成精了?怎么自己转起来了。”另一人道:“走,过去看看。”

水桶很快降到了井底,李元芳伸手抓住,抬头向上看去,井口处漆黑一片,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井台上,轳辘上的绳索已经放到尽头,两个黑衣人伸着脖子向下看着。一人道:“什么也看不见啊!”另一人道:“行了,别看了,肯定是轳辘松了,水桶自己掉下去的,绞上来吧。”

说着,他们中的一人绞动轳辘把,不知不觉地把李元芳慢慢提上来。绞轳辘的黑衣人奇怪道:“哎,怎、怎么这么沉呢?过来帮忙!”

另一人赶忙跑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真他妈废物,连个水桶也绞不上来。”二人一起使劲。那人道:“嘿,是够沉的,什么东西呀?”另一人道:“能有什么呀,肯定是轳辘坏了。一会儿,让人来修修。绞个水桶都这么费劲,要是有人上来,还不累死!”

李元芳抓着井绳,身体迅速上升。井台上,轳辘发出“喀哒”一声。一个黑衣人道:“到了。”另一人走到井台旁伸出手,想要去抓水桶。猛地一只手从下面伸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狠狠一拉,黑衣人大叫一声,身体向井下栽去,而与此同时,李元芳从井里腾空而起。另一个黑衣人还没回过神来,一只大脚已经踢在了他的脸上,那人哼了一声,重重地栽倒在地。

“吱呀”一声,对面房子的门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口问道:“喊什么?”

李元芳道:“没什么,他摔了个跟头!”

那人道:“小心点,笨蛋!”说着,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李元芳长长地出了口气,抬起头来,四下里观察着。他正处身在一座农家院落中。院子很大,围着院墙有四五间石头垒成的房子,房中隐隐透出灯火。李元芳一猫腰,蹿到正中的一间房外,用舌尖舔破窗纸,向里面望去……

神探狄仁杰李元芳无头鬼(神探狄仁杰1蓝衫记之刘查礼携宝图潜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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