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弟弟姐姐终身未嫁民间小故事(为给姐姐定亲添嫁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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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缓缓睁开双眼,只静默的看着山上的一片绿意,自降生以来,这山上生灵因他而生,偎他而存。

日复一日重复在山中的生活,让他有些孤寂,山中生灵以他为神,与他信仰,却不会同他亲近。

山下的村民在某一日发现了他的神殿,带了一群人来到他的神殿,围着他的神像左看右看,想看出个什么来。

“这可能是社神。”“不不不,应该是稷神。”“也可能是山河神。”村民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他是什么神。

他坐在殿门口的槐树上,听着这些村民的言语,思考着自己是个什么神,他想了想,自己许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神,不管社也不管稷的,由着他们猜测。

那日,一个穿的破破烂烂,脸上也脏兮兮的,看上去一十三四的小女郎来了神殿中,她偷偷看了眼神像,然后耸着脖颈低着头小小声的求了句:“神明大人,我偷偷听村里的婶婶说了,您很灵很灵的,我能不能求您让阿爹少打我一些?我会很乖的,会很听话的,以后有好吃的都会供给您的。求求您了。”

他眼中有着疑惑,山中下过山的生灵曾经告诉他,山脚下的生灵最会骗人,他们的谎话信手拈来,许下的诺言少有达成。

这小女郎估摸着也是骗人的,山中的野雀尚且护着崽子,何况山脚下的生灵,怎么着也不会比野雀差,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打崽子呢。

他未做言语,只抬头看了眼那小女郎抹干眼泪,露出一小片还有些脏污的肌肤,那衣袖滑落的手臂上,一道道青紫伤口狰狞的盘踞在她肌肤上。

他走过去看那小女郎的手臂,又看了看衣物破损处露出的一小片肌肤也是青紫,微微抿紧唇,有些心痛,却又觉得这小女郎莫名的令他在意,仿佛曾经便与他日夜亲密一般,他闭上了双眼静了静心,只叹息着想,下次她再来便予她三个愿望。

2

许是那日那小女郎满是青紫伤痕的手臂让他始终难以忘怀,他总是惦念着那小女郎。

那小女郎今日来了神殿,倒又让他难免有些在意,想知道她过得如何。

小女郎今日穿得比上次来要好多了,没了破洞,不过长了些,衣袖裤脚都卷了起来,虽然嘴角还是免不了多了块青紫是伤痕,但她的眸中带了些欢喜雀跃。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纸包出来,里面是半个白面馒头和一些红色小野果子,还有一块碎了看不出是什么的糕饼。

他坐在槐树上,手中拿着卷书册,听着小女郎嘀嘀咕咕的说话声:“这个馒头是我帮隔壁安婶婶洗衣服换的,野果是我上山路上摘的,我尝过了,特别甜,这块很香的糕点碎了,不过是我攒了好久的铜板买的,不是吃掉下来的。”

他看着那个絮絮叨叨说着话的小女郎,眼中带了丝愉悦,这小女郎难道不知道神灵是不用吃凡食的吗?

倒是有趣!这些年来,多的是来供奉他的生灵,那些生灵供奉的多是些他们不以为意的东西,唯有这小女郎给的是自己全部的好东西。

他想,或许看在这小女郎虔诚的份上,也能护佑她一二。

他难得的有了些好奇,也难得与生灵说话,他低头对那小女郎问了句:“汝不饿?”

小女郎突然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抬头寻找声音的来处,她看见一个穿着玉白华衣的男子坐在槐树上,半开的槐花遮住了那男子半面,余下半面却与身后那尊神像极其的像。

她想,这便是大家说的神明大人吧!就像年前她去学堂偷听酸秀才哄隔壁村玉缇姐姐说的话,如顶上明日,光辉夺目,若月色余晖,清冷舒朗。

她看着坐在槐树上的神明,觉得自己仿佛依旧穿着来时换下的脏污衣衫,慌乱无措,却又仿佛天生便欢喜着那神明,只红着脸小声回了句:“饿……饿的。”

坐在槐树上的神明似是没想到她会回答他,又问了句:“那汝为什么不把那些东西吃了?”

她悄悄抬眼看了眼神明,又低头看了眼自己上供的那些食物,小声说:“那是向神明大人还愿的。”

她说到这里,微微笑眯了眼,仿佛不再慌乱无措:“神明大人有保护我,我答应要向神明大人还愿。我回家以后,我爹真的很少打我了,我爹说让我要好好养伤,这是我过得最幸福的时候了。”

这弱小又脆弱的生灵真容易满足,只少被打,一句干巴巴的话,就让她幸福了吗?

他突然不想破坏她的幸福,他跳下树走过去取过那纸包,捏了枚野果吃着,然后递了过去:“吾吃过了,剩下的汝吃了吧!”

小女郎看着那纸包,又看了看神明,捏着那半个馒头啃了起来。

他看着小女郎吃东西时笑眯起的双眼,好奇地问了小女郎一句:“还愿汝不告知名姓,吾如何知晓汝是谁?又是谁来还了愿?”

小女郎支支吾吾半天,低着头磕磕绊绊地说了句:“我没名字的,阿爹没给我取,阿爹说我是捡来的,天生命贱,没得要什么名,村里人都叫我死丫头,也有人叫我野孩子。”

他听着小女郎的话,微微诧异,神明的名,自降生时便被注定,怎么也没想到她没有名姓。可又想到这是他要护佑一二的生灵,便是赐予一名姓又如何?

他微微闭着双眼,思索着,似有一道流光而过,他抓住了,睁开双眼说:“吾名孟槐,栖与孟扶山,汝为吾之偏爱生灵,便名扶奢,如何?”

她重重点了点头,神明大人取的名,扶奢,日后她便是有名姓的人了,她唤扶奢。

3

那是扶奢第一次看见神明,神明问她想许什么愿,她只小声说了句:“想不被阿爹打。”

神明微微颔首,随手折了枝槐枝予她,槐枝上是流转光辉的三朵白槐花,神明告诉她,这是三次愿望,每一次她许的愿,都会实现,只是实现愿望是要付出代价的。

神明让她不要随随便便许愿,许的愿望越大,代价越大。

阿弟在一旁拿着笔纸画王八,阿姐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银簪子,时不时给嘴里塞口糕饼,她刚说了亲事,未婚夫婿是镇上开酒楼的掌柜家里二郎,阿爹很是看中这婚事。

阿姐照着镜子,又觑了眼在地上跪着捡阿弟扔下的纸的扶奢,那未长开却已露美貌的脸,让她眼中带了丝不明不白的嫉妒,气得走过去拧了她几下。

阿姐捏着块糕饼晃了晃同阿弟说:“大郎想吃这糕饼吗?想吃你等会儿就哭着告诉阿爹,那死丫头打你,好不好?”

阿弟看着糕饼咽了咽口水,急忙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那糕饼狼吞虎咽下去,然后对着手臂拧了自己一下,抹着泪嚎个不停出了门,阿爹听见哭嚎声进来抱着他哄,只听得见他尖叫着说:“爹,死丫头打我,她打我。”

阿爹放下阿弟,进来对着扶奢一顿拳打脚踢,薅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地上磕去,嘴里骂着:“你个贱丫头,要不是那死了的婆娘非要养你,老子一早就摔死你了,老子给你口吃的让你活着,你还敢打大郎,今个儿老子不打死你,老子跟你姓。”

头发被拽着,一下又一下猛地朝地上撞击,让她疼痛难忍,她在心中许愿:“神明大人,求求您,让阿爹不要打我了,求求您了。”

随后阿姐进了来,看着扶奢被磕撞破了相,满是血的脸,笑眯了眼,然后同阿爹说:“阿爹,没必要打死她,这不,养着个女郎,也能换点彩礼钱不是?眼瞅着这死丫头明年就能嫁了去,是不是?”

阿爹看着她若有所思,阿姐继续道:“王掌柜的说了,等我嫁过去了,就给阿弟寻个镇上学堂的名额,日后我嫁了去,自是要给阿弟些体己去交束脩不是?”

半夜扶奢在狭窄的柴房床上醒来,悄悄拿出孟槐赐予她的槐木枝看着,神明予她的三次愿望,已经被她用过一次,只剩两次幸运凝结的两朵白槐花散着流转的光,浅浅的槐花香气随风开荡。

4

她将槐木枝放在胸前的布袋子里,布袋子是她捡阿姐不要的碎布头做的,她的宝贝都在这布袋子里。

她捂着布袋子想,也许神明大人是对的,人是贪婪的,得到一些后,会想谋求更多,哪怕要付出些代价,她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秘密,怕被旁人发现。

她将槐木枝藏了起来,无人知晓的地方,就像无人知晓她的神明大人。

那日她昏死过去,不知道阿姐说了什么,只知道那几日阿爹不打她了。

过了几日,她伤养得差不多了,只额间落了疤,破了相,她第一次看见阿爹笑眯眯的看着她,仿佛她是个金疙瘩一般。

又过了几日,阿爹领了个穿着干净的婆子进了房间,那婆子围着她打量着,似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一般,待价而沽。

那婆子微微点了点头,又伸手捋起她衣袖,拧着她的胳膊,她疼得咬着唇不敢哭,怕落了泪被打得更凶。

腰身臀部皆被掐了下,那婆子才出了声:“你家这女娃不错,多大了?”

阿爹竖起三根手指回了句:“这丫头你别看她小,十四了,明年就能生娃了,三两。”

那婆子犹豫了一会儿,咬咬牙说:“你这女娃破了相,我不要了。”

阿爹扯着婆子朝外头走去,两人嘟嘟囔囔的说了个半天,比划了半天,婆子掏出些碎银子,递给阿爹,便领着她离开了家。

她怔怔地被拖拽着走,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她有些明白了,她被阿爹卖了,这就是代价。

婆子看她哭得抽噎,不耐烦地说:“我也不瞒你,你爹说你阿姐要定亲了,对方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不给你阿姐多些嫁妆,怕她被人看扁了。正好我家想给儿子养个媳妇,他就把你卖了给我了。”

为给姐姐定亲添嫁妆,她被养父一两银子卖给山里人家做新娘

扶奢抹了泪,问婆子:“阿爹他把我卖了多少银子?”

婆子看着她,比了三根手指,又收了回来,犹豫一会儿咬咬牙说:“本来是三两银子,但你破了相,就一两银子卖了,你爹说了,日后生死不问你了。”

原来只一两银子,她就被卖给了人,日后生死不问?又何时问过呢?扶奢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算不算恨,算不算怨,她只知道,除了认命,她没得选。

她随那婆子回了婆子家,才知道阿爹那句生死不问是什么意思了,也明白那婆子买她是为了什么。

婆子的儿子是块供在香案上的牌位,一块光滑且刻了字的黑漆木头,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刻的字也有些模糊看不清了。

扶奢定定地看着那牌位,想着日后的日子,那婆子轻咳了一声,又指着坐在一旁的老头说着:“你只要日后伺候好我与他爹就成了。”

当日夜里,那婆子领扶奢进了一间房,待她熄了灯后,锁了木门便离开了。

扶奢躺在被窝里了,拉出挂在脖颈的红绳布袋子,掏出槐木枝哭着说:“神明大人,日后阿爹再也不打我了,可是我还是好难过,我知道这是我该付出的代价,却还是免不了想哭。”

槐木枝没有反应,她依旧抹着泪说:“是不是人的欲望真的无法满足?得到了想要的,就想要更多,奢求的也更多?

阿爹为阿姐寻了在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就会想让阿姐嫁妆更好,所以卖了我来凑嫁妆,给阿弟铺路。

阿爹打我时,我求您让阿爹不要打我了,阿爹不打我了,我又怨他卖了我。

阿爹他们捡了我养了十三年,我现在怨憎他,我是不是很坏?”

她小声哭泣着,慢慢地陷入的睡梦,似是梦的不好,眼角落了泪。

她睡着后,槐木枝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5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年,这一年中,婆子对扶奢算不上太差,多是差使她做些粗活累活,每日最幸福的就是做活路上路过神殿,同神明大人说几句话。

若有不忙的时候,去神殿为神明大人擦拭神像,拿攒了很久的铜钱去镇子上买几块糕点悄悄放在供台上,看见神明大人拿着糕点的错愕,捂嘴轻笑。

这样的日子,仿佛成了她与神明之间的默契,不需言语,她得了空便来,她来了神明煮着茶邀她同饮。

这日,婆子娘家来人了,是婆子的娘家侄儿来相看村子里的一女郎,来请婆子帮忙牵个线。

婆子娘家侄儿偷偷多瞅了她好几眼,那婆子当场不说,但人走后拿竹节子抽她。

老头过来扯了扯,只看了她一眼低声隐晦地说:“这打坏了,夜里可就……”

那婆子放下竹节子,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却摆手让老头拉走她,嘴里说着:“也别等夜里了,这骚狐狸鬼主意精着呢!”

那老头捂着她的嘴,使劲要将她带进了房。

她不愿意,不要背负着浪荡不贞的名声,她挣扎着,却挣脱不过,婆子在身后看着她,她一挣扎就拿竹节子抽她,她掉着泪绝望的在心里许了愿:“神明大人,求求您了,我想活着,我想逃离他们。”

老头把她拖拽进房,婆子眼神阴了阴,嘴里骂着声的关了门,她拼命挣扎着,眼看那老头扯开她的领口要亲上她的肩,她闭眼拿了一旁的烛台狠狠砸了上去。

老头被砸得懵了会,伸手一摸疼得发麻的地方,摸了满手血,气急了狠狠抽了她几巴掌,扶奢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婆子听了动静,一眼看见老头头上的血,一气之下,出门拾了跟粗壮的木棒进来狠狠砸了下去,扶奢只感觉腿上腹部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眼前发黑,叫都叫不出声的晕死了过去。

婆子看她浑身是血,惊得扔掉了木棒,慌慌张张地去拭她的鼻息,发现若有若无,慌了神看向老头。

婆子原本只是想着,让老头子同这丫头生个孩子,以后他们抱过来养,就说是山上捡了来的孩子养着,日后也能有个孩子给他们养老送终,儿子也能有个香火,没想杀了她的。

老头抹了把头上的血,恶狠狠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扶奢,凶狠地说了句:“人被你打成这样,估计也生不了孩子了。晚上把人抬了扔外头河里去,要是旁人问起来,就说她勾搭野男人,和野男人跑了。”

婆子定了定慌乱跳动的心,把扶奢的衣物整理好,等到夜深了无人时,把她搬到河边用力推了下去,湍急的河水一涌,很快连扶奢的身影也瞧不见了。

在河水的涌动下,扶奢沉入河底,胸前布袋子里的槐木枝头的一朵槐花应声而碎,化为一缕缕流光消散,槐木枝上只余最后一朵白槐花。

6

扶奢再醒来时,便是在一张竹床上,身上盖着衾透着药香的薄被,一个看上去病弱的郎君救了她,郎君身上总萦绕着缕药香。

郎君见她醒来,忙让身边的侍女去扶她,她手臂撑着床想坐起来,却发现腿动不了了。

他看着她低声说:“女郎莫怕,我唤做白术,是个医者。”

他见她依旧有着防备,又叹了口气道:“家中小童出门采药救了你。只是你伤得太重了,腿……日后用不得了,还有就是腹部被重伤,子嗣怕是……”

他又低声同身后小厮说了句话,那小厮出去一会儿又端了个碗进来,碗里是碗浓黑的药汁,小厮将药碗递给她,她低头喝了下去。

对于如今的她来说,活着已都是奢望,更遑论子嗣。

她微敛了眼睫,右手摸着胸前的布袋子里的槐枝,那槐枝应只剩下一朵白槐花了,她也是用不上了,不如给了眼前的人好了。

这人救了她,她吃了他那么多药,她没别的可以还他,就帮他实现一个不要代价的愿望好了,就当,带她去见神明大人的谢礼吧!

她抬眼看向白术,轻声问他:“我欠郎君一条命,郎君有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

白术怔了一下,然后笑着摇摇头说:“我曾经想不再病弱,活得久一些,能救治更多的人。”

扶奢笑了笑,她以为人性多是自私,却没办法去理解白术这样的人,真的有人能为了救治别人而活着吗?

可如果说假的,他又为什么救自己呢?原来世上也有像神明大人一样温柔的人吗?

照顾扶奢起居的侍女很是心疼这比她小两岁的女郎,会认真为她梳妆,扶奢看着镜中有疤痕的地方被侍女姐姐描了花钿,才发现额间的疤痕原来也可以掩盖住。

她躺下闭着双眼,轻声说了句:“郎君可否送我去孟扶山?我想去孟扶山的神殿,作为报答,我为你求一个愿吧!求一个郎君日后身体安康的愿。”

白术不愿她去,只以为她说了一个玩笑话,却不想她一直坚持,只能如了她的愿,雇辆马车带她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要去,低声问了句:“女郎何故非要去那?”

他以为她不会回答,却不想她认真思索后,一字一句回答:“有一个人,我想再见一见他。”

白术看着自她醒来便显得空洞无神的双眼,有了丝神采,他心里有些苦涩。

这女郎自救她时,便是他照顾的,她很美,那种清冷的美,即使是额上落了疤,也遮不住脆弱的美。

男子的爱慕,多是起于美色,说一见钟情,也不过是为了情色爱欲寻得一个借口,他也不能免俗的被吸引。

可他清楚那不是爱,也没到爱,不过是对美貌女子的一丝怜惜,不会为了这一丝怜惜而做出什么,放弃却也容易的很。

孟扶山离白术的院子很近,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扶奢远远看着神殿,微微咬着唇,问身旁的侍女:“这位姐姐,我可妥帖?发髻可齐?衣衫可整?”

侍女只觉心中怜惜,连声哄着:“很是妥帖,也很是漂亮,情郎见了定不会嫌弃的。”

7

扶奢看着神殿,想着上一次离开时,自己与神明大人约定明日再来,却没想到这明日来得这么迟。

侍女将她推到神殿里,她摇摇头同侍女说:“好姐姐,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待吧!”

侍女走后,她手撑着轮椅手柄离开轮椅,半靠着神像,看向走进来的神明,对着神明浅浅一笑:“神明大人,我来向你许最后一个愿望了。”

又似小女郎一般道:“不过要等等了,我想要神明大人多陪陪我,果然,人多是有贪欲的,我也想贪心的让神明大人多陪陪我。”

孟槐坐到她身旁,让她能靠着他,她摸着脸问孟槐:“神明大人,我是不是很难看?”

孟槐摇摇头,温柔地为她扶了扶她头上快掉落的花簪,温声说:“汝从未难看过。”

她听了之后微微红了眼眶,微微偏头用脸对着他的衣衫轻触了一下,在心里小声说了句:“神明大人,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们静静挨着坐,扶奢说了很多话,待到快黄昏时,她附在孟槐耳边说:“神明大人,我许第三个愿望,让殿外那个叫白术的人活得久一些,让他多帮助些人吧!”

孟槐问她:“汝被那般对待后,也愿意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浪费一个愿望吗?”

她靠着孟槐的肩,缓缓闭上眼,小声说:“可这世间,也有像神明大人一样温柔的好人。”

“神明大人,我好像太累了,想睡了,可我感觉心里也苦苦的,你说,睡着了是不是就不苦了?”

“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故事说完,我就会醒啦!”

槐木枝应声而碎,扶奢被孟槐握在手中的手缓缓垂落,神殿渐渐化为虚无,那株槐花树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如同那滴落在扶奢脸上的泪。

孟槐摸着似是睡着的女郎的脸,微微低头亲吻她额间花钿说:“那吾也……给汝说个故事吧!说完,汝就醒了,就不会觉得苦了。”

8

年轻的神明刚刚降生,他睁开双眸的第一眼,就是看着这崭新的世界。

他会看四处长得不同的生灵,倾听他们的烦恼与愿望,听多了那些生灵的倾诉,他开始也想要一个陪伴的生灵,可以与他经历一切,同他说笑玩闹。

他路过了很多地方,终于在须弥境的一处池子那停留了,他看见了她,一株含苞欲放的青莲,氤氲着生机。

他被青莲的美迷住了,他每日来池子边看她,同她说话,怕她忘了他。

最初小青莲毫不搭理他,看见他来会用满池的莲叶遮着花儿不给看,后来他来得多了,带的玉露多了,她也渐渐愿意亲近他了。

偶尔小青莲会摇晃两下,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圈着他的手指,她会同他耍小脾气,一不如她意,便微微缩着身子,拉耸着花骨朵,软趴趴的仿佛会断了一样,吓得他围着她看,又哄又抱。

小青莲的性子坏得很,她动不动闹个脾气,喜欢吃新鲜的露水,要人陪,还必须哄着来。

那时候他想着,小青莲再娇气闹腾也不怕,总归日后与他结了鸳盟之约,一世相伴,他也会护着她。

直到有一天,他被有心人的动静引出了须弥境,被他们绊住了。

他离开前,小青莲的莲叶绕着他的小指不放,他与小青莲做了约定,会很快回来。

没想到有人骗了须弥境懵懂无知的小生灵,被小生灵带了进来,那人看见了小青莲,起了贪心,哄骗小青莲不成,强行摘了小青莲的莲心,毁了小青莲守护的须弥境。

等他解决事情回到须弥境时,只能看见逃出的生灵哀号哭泣,未逃出的生灵怨气不散,没了莲心的小青莲早就活不了了,莲瓣化为须弥录一册册散开,护佑着她守护的生灵。

须弥境中生了怨念的生灵化为罪孽,沉浮于害死神明的罪责中不得解脱,而余下存活的生灵,则带着须弥录残册,寻觅着他们的神明。

他怨恨天地不公,怨憎生灵贪心残忍,害死了他的小青莲,他令须弥境外的孟扶山,千里内生机尽绝。

那些被涉及的神,不得不联手将他困与孟扶山,以神殿为牢,夺了他的记忆,令他封存沉睡。

直到被偷走的那颗莲心再度被人偷走,在战乱时遗落。

丢失的那颗莲心在孟扶山附近化了形,他从沉睡中醒来,看见那个伤痕累累的小女郎时,他知道,他缺失的那颗心,再次跳动。

9

后来,孟扶山的神殿消失了,山脚下村民上山寻了许久也没寻到,只依稀听说,消失前一天,神殿门口的槐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似是人哭了一般。

村里有些恐慌,神殿消失后,也接连发生了不少不好的事。

先是村子西头那婆子家小媳妇说是与人跑了,其实是被那家婆子老头给打死了扔河里了,那晚有人看见了的,那家突然屋梁断裂,婆子老头都被砸了个半身不遂。

后是那家女儿嫁去镇子上的那家,那女儿回门时被个山石砸了,破了相,再是那家儿子也被人伢子拐了去,做爹的直接疯了。

邻里邻外也隐约有些传言说是那被卖了的可怜丫头死得太冤,回来报复这两家了。

再后来,神医白术娶妻后,也立了个规矩:多有行恶者不医,心无畏惧者不医,致人伤残者不医,骄横蛮霸四者不医。

山下某个小城,有个俊俏郎君开了家名唤“须弥”的小当铺,铺子里平时也无什么人来,无人来时,那郎君便日日带着个青衫小女郎去隔壁街买酥糖吃。

那青衫小女郎双腿似是有碍,当铺也总飘着些苦涩的药味儿,小女郎总被郎君背着走,偶尔与郎君说了句话,开心了,便笑得双眼似弯弯皓月,温柔又美丽。

郎君总穿着绣青莲的白衣,据说有人听那青衫小女郎唤他孟槐,街里邻居都唤一声孟老板。

偶有人夸赞孟老板爱妹之心实属大义,却只听得那孟老板笑笑,摇着头回了句:“那是我妻扶奢,平日里宠坏了,难免有些孩童气,不过早便及笈了。”

又听人问扶奢是不是很爱吃糖,他浅浅一笑道:“她之前过得太苦了,就喜欢吃口甜的来甜甜嘴,身体不适又偏喜欢人多热闹,闹着要出门,只能我背了来让她瞧瞧热闹,盼着她开心开心。”

有一日,有人看见镇子上有名的神医白术去了那家叫“须弥”的铺子,动作温柔地为那小女郎诊治,听那小女郎喝一点药便苦得抽抽噎噎的,娇气的不行,神医还在哄着说什么良药苦口的话。

众人才明白,神医白术不是不医娇气的人,而是神医只医这一个娇客,把她当妹妹宠着,怕她哭泣,怕她累着,也怕她苦着,只能同人家夫君一起半哄半骗着。

后来听人与神医身边小厮闲话,才晓得那小女郎是神医家的妻妹,幼时与孟老板定了亲,后来走丢,被人伢子卖了个恶人家,差点结了望门寡,女郎不愿意,就被硬生生打断了腿,那人家害怕,就把人沉了河想毁尸灭迹,谁知道正好被神医救了,才认回妻妹。

听到这女郎身世如此凄惨,又瞬间觉得这孟家的小夫人也太可怜见了,街里邻居见着了总忍不住塞些吃食与她,想甜甜这可怜女郎的心。

小女郎喝了药揭起薄被蒙在头上生闷气,孟槐坐床边抱着哄了半天,才让委委屈屈的闹脾气的小女郎睡了。

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出了房门,看见白术半倚着廊柱,白术看着空中的游云,似是有些疲惫道:“自从在云月那知道她的过去后,她还是温柔地许了一个让我好起来的愿望,我便无法不去问她了。

初时我以为对只是她耽于美色的怜惜,看着她冰冷的尸体时,我才发现,我不忍她苦楚伤心,不忍她困顿受伤。

如今看着她懵懵懂懂,什么也不记得,爱哭爱闹爱撒娇,又觉得她本该如此。”

孟槐靠着门框,温柔地看着那一团睡梦中笑得甜甜的人儿,温声道:“须弥之后,总是免不了怜惜他们的神明的,你可能是因云月而被牵引了心神共情罢了。”

白术浅笑摇了摇头,笑着说了句:“不,可能是我亲自照顾了她好一些时日,免不了拿她当妹妹当孩子宠了,现在也只盼着她能好起来了。”

房中那娇气人儿砸吧着嘴,嘟哝了声:“孟槐,我要吃花糕。”孟槐以为人醒了,去看时才看见,那人翻了个身,又美滋滋的睡了去。

他低头轻吻她的唇,我与你命运相连,此后余生相伴。(原标题:《须弥录:扶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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