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我一直有一个小秘密——就是每次填简历的时候,总是从2003年初中毕业跳到2008年上高中,一般也不会有人去细看。你们想知道那缺失的五年我都去了哪里吗?

不走寻常路只为遇见你(不走寻常路)(1)

缘起—

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11岁那年,母亲就离开了人世,父亲常年在外打工,从此像孤儿一样跟着爷爷奶奶过活,所以我特能理解现在留守儿童的孤独。16岁那年,爷爷不幸也走了,从此家也散了。幺叔决定把奶奶带到外面打工的地方,也带上了我。所以在2003年秋,我就辍学了。

也许这就是“命”,这是我失去读书后听到最多的一个字。在离开故乡,乘上南下列车的那一刻,我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读书生涯将这样告一段落。出去时幺叔说:“没事,外面也是可以读书的。”就这样我来到了福建石狮,我爸也在这,他把我带到身边,让我跟他学做衣服。

刚出去的我特想回家读书,每天度日如年,每晚在被窝里以泪洗面,经常闹着要回家读书。爸也不做声,一直不停的踩着平车,忙着手中的活儿。有一次我把一包货的里布口袋全贴反了,要知道这里布只要一拆就废了,只能重新去配。气得爸直接吼了我:“好好好,你别做了!”当时还嘴硬:“不做就不做,我就不想做。”气得他直哆嗦:“你……你以为自己命很好吗?”这句话至今都仍刺痛着我,我一直都不愿相信命,但发生了这么多事却让我深感无奈……

出去一个月后,厂里发工资了。那天爸告诉我:“我给你买好了回家的票,你回去读书吧!奶奶不出来了,你去收拾一下东西!”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却动摇了,看着爸那日渐憔悴的脸,那青丝里的白发,那有些佝偻的背影,我哭了:“爸,我不读书了!我要奶奶出来,我不要她一个人在家里哭。”

从那以后,我决定留下来做衣服,每天早上8:00起床,除了三顿饭,要一直做到深夜12:00,下班忙完差不多就是凌晨2:00了,所以我很少见到清晨初升的太阳,每天只看到凌晨灰色的天空。虽然时间很长,但我不怕吃苦,我要跟爸一起吃苦。爸说,等以后赚了钱,我就可以去学电脑,以后做个IT人才,做自己想做的事。

2004年—

人总是对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牵肠挂肚,我心里就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校园,圆自己那未了的读书梦。我曾经给自己高中的同学写过一封信,告诉他们我有多么想读书,有多么想重返校园,希望他们好好珍惜自己读书的机会。他们的回信像雪花一样铺天盖地的从故乡飞来,看得我哭得稀里哗啦的。他们告诉我,他们在全班读了我的信,好多人都哭了,连班主任都哽咽了。

生活就是这般无奈,那时的我别无选择。最大的能力就是忍气吞声,磨圆了自己咄咄逼人的棱角。至今还清晰的记得新妈妈说我的一句话:“你那么有本事,自己赚钱去呀,在这逞什么能!”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要自力更生,要读书,这辈子也要用自己挣的钱读。

我在爸那只呆了一年就“逃”了出来,因为我不想和争吵的父母呆在一起,学了一年就只会做里布还要遭他们带的徒弟嫌弃。其实跑出来也不知要去哪,无家可归的自己就去了幺叔那儿,因为奶奶也在那,想着去找点安慰。他们说我都学做了一年的衣服,去做个杂工太可惜,幺叔便安排我到他一个朋友的服装厂里去做流水,毕竟我做衣服里布和一些简单的工序是没有问题的。幺叔朋友的老婆可真是个好人,经常夸我:做得好,肯吃苦。还耐心地指导我做不会的工序,学习新的东西总能让人乐此不疲。

第一个月我领了七百多的工资,给奶奶买了营养品,老人家乐开了花。第一次体验到了“自力更生”的快乐,我兴奋地跑到电话亭想给老家的人报喜,可拿着电话却不知打给谁,许久才想到大姑一家,接电话的是表哥,当时正值暑假他在家帮忙,听到我领了工资羡慕地说:“你太能干了,我们现在读书都还在花父母的钱呢!”听到“读书”二字心里又隐隐作痛,我也好想花父母的钱读书呀!

2005年—

春去秋来,又一年过去了。做了一年流水之后的我想挑战做整件,因为我不想每次都捡人家老师傅不愿做、工价又低的工序。虽然当时平车已经踩得很熟练了,但我还是虚心地是跟着幺娘学做了一年的整件,其实学艺除了能够熟悉做整件衣服的流程,也学不到什么,毕竟师傅是不可能把重要的工序交给你做,一则师徒本来就是分工合作,二则做废了还得返工。

等到2006年,我已在外面三个年头了。那年幺叔做了裁床的包工头到另一个厂里,我跟着他们一家也过去了,喜欢他们家温馨和谐的幸福相处,不像我们家经常鸡飞狗跳的争吵不休。

2006年—

我出师了,开始尝试一个人做整件,真正的开始自力更生啦!

从开包——定位——贴面布口袋——做里布——做面布——装拉链——套里布——翻出来压线卷下摆,每道工序我都自己过手。慢工出细活,边做边想下一步该做什么,怎样安排工序能节省时间。最恼火的是做棉袄,又大又重拿不动。别人一天做完一包货,我三天都做不完,我曾经用了一周的时间才做完20件,所以为什么衣服那么贵还是有原因的!但看到一件完整的衣服诞生在自己的手上,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为了和老师傅们速度一致,我每天上班去得最早,下班走得最晚。

等到2007年,我已能够单独做成品的服装,可以拿跟老师傅差不多的工资了。可每天重复机械的工作真是一件让人颓废堕落的事情,曾经拥有的梦想都变成了七彩的泡沫,因为我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认命!

2007年—

那年春节,正值雪灾,家里人让我回家去相亲。对于相亲这事,我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想回家看看,有四年多没回家了。

家中的老屋已经摇摇欲坠,门前杂草丛生,早已湮没了曾经那熟悉的村庄,村里也没什么人了,或随子女外出打工,或挣了钱搬迁到城里。物是人非事事休,看得我满眼的凄凉。爷爷和妈妈的坟墓早已被杂草淹没,一抔黄土,满是哀伤。

开年后,我再次远行去了福建,家里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再次开始了一天机械的生活,心情却变得舒坦多了,决定安心做事。回家一趟,意外认识了个妹妹,是大姑家姐姐介绍给我认识的,也正是这个妹妹,让我的人生发生了重大转变。

2008年—

每天还是深夜12:00才下班,不过现在却能经常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相亲的男朋友,一个就是那个意外认识的妹妹。其实,这个妹妹我一点都不了解,听她自己说,她家好像很有钱,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我被骗了。)

5.12汶川地震后不久,我接到了这个妹妹打来的电话:“姐,我现在在汶川灾区,看到这里的小孩好可怜呀,我想为他们捐点钱,可我的卡里现在没有钱,你可不可以给我打点。先就打500嘛,等我回家之后,就把钱还给你。”我当时正在上班,二话没说,就去老板那借了500块钱,给她打了过去。奶奶当时还说:“会不会是个骗子哟?”我随口答道:“怎么会呢?我认识她。”

6月高考后,她跟我谈起了高考,说谁谁谁考得怎么怎么样。提到这,我谈到了自己未能念完高中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她随口来了句:“那就回来读书噻!”她还说,他的谁谁谁在那,一定能让我顺利进入学校的。她当时或许也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我居然当了真。当然,在做这个决定时,我是做了很久的心理竞争,当时家里人都不同意,说我简直是疯了。不过,自己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缘落—

回到从前的高中,进入学校很顺畅,心想这应该是那个妹妹的功劳。报名的时候,教导主任问我:“你这么多年没读书了,还跟得走么?”我傻笑着说:“慢慢来嘛!”毕竟心里也没底。回到学校,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重新拾起昨日的梦想,真的就如做梦一般,经常下晚自习后都不能正常入眠,因为在外面的几年里每晚都是要深夜12:00才下班,经常做梦都还在踩平车做衣服,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学校里读书真的是太幸福了。

当然,这里面还有许多小插曲,包括那个让我回来读书的妹妹。我回去之后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她就辍学了,原因就不细述了,反正这一切就是一个骗局,只是我并不是个有钱人,那几百块钱也不了了之了。我姑爷当时就说:“你可真是糊涂呀,被个妹妹给骗啦!看你现在,都二十多的人了,三年高中,再读几年大学,真是浪费不起哟!不晓得你读了书又能干什么?”我自慰道:“说不定我以后读出来,还得感谢她呢!别人在读书的时候我在挣钱,别人挣钱的时候我在读书嘛!”虽然我也知道,人应该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情,但既然已经不再合适,又何必在乎别人说它合不合适呢?

共勉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我曾在回来读书时大言不惭地说:“给我十年时间,我一定要让别人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虽说生活依旧平淡,但内心的激情还是要有的。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地回来读了书,幸运地读了师范,幸运地当了老师,幸运地发现一切都挺好!

不走寻常路只为遇见你(不走寻常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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