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时,享年八十一岁。父亲二十几岁离开故土,跟随逃荒人潮上了新疆,一别就是六十年。

在新疆,父亲从事煤矿下井工作,一干就是一辈子,肺癌放弃治疗,不愿拖累子女,哪怕一分一秒。

身在新疆,长在新疆,第一次回老家甘肃,只是为了了却父亲的遗愿。这一年,我五十岁,时间跨越了半个世纪。

坐火车回的,买的是靠窗的火车票,只为了看清沿途的风景,走一走父母曾经走过的路。

从新疆到甘肃,一路上,我倚窗侧身,睁大眼,不肯说一句话,顾不上吃东西,专注地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怕错过。

有人笑我痴,说,一路满是戈壁滩,荒无人烟,白茫茫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寸草不生的戈壁滩,想象父母逃荒时历经的万般苦难,心里一丝哀伤漫了上来了。

下了火车,双脚踏在故土上,一股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公交车到了小镇上,不走了,我们只好沿着细细长长的土路走向山里,山路崎岖,石子多,步行了近一个小时,才在半山腰看到了一户人家,

不远处,有位老人站在路口处,他的衣角在大风中翻飞着,那个身影太亲切了,戴顶白帽,佝偻着身子,在寒风中孤独地立在那儿,一动不动。被震撼了!七十多岁的老人亲自在路边迎接我们的到来。

那身影,多么像父亲,心里一阵痛。

一时里,前尘往事,在一霎间,涌上了的心头,父亲的弟弟,我们管叫四爸,母亲临终时,四爸上新疆送别,父亲病重弥留之际,四爸上新疆陪护。

大风中,我一路小跑,心呯呯跳,步子凌乱了,头发吹散了,扑过去双手紧握老人干枯的手:

“四爸,我替我阿大来看您了”

我的声音哽咽了,说不出来一句话。

“来了就好,好”

四爸的眼圈也红了。

我搀扶着四爸慢慢的往回走,四爸的家, 是一幢外表看上去快要塌的土木老屋,大门早已没有了颜色,院子里充斥着羊粪的味道,地上是黄土面,打扫的很干净,看不见一粒羊粪蛋蛋,给人朴素和心安的舒坦。

掀开绣花门帘,窗明几净,宽敞的热炕上,极美的风景画贴在了四周的墙裙上,被子叠的方方正正,由绣花绵布盖着,真养眼!

学着亲人的样子,我也盘腿坐在了热炕上,喝着盖碗茶,吃着浆水面和葱花饼,家乡的味道,久违了。吃罢,准备下炕时,一大盘鸡肉,一大盆羊肉,又上桌了,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好吃的在后面呢,实在吃不下去了,亲人哪里肯,硬塞一个鸡尾肉给我手里,说,吃了这块肉等于吃了全鸡,是对尊贵客人的最高待遇。

好奇!家乡的羊肉比新疆的还好吃,没有一点膻味!或许是家乡的水草丰美,满山遍野的中药草,造福了这里的人和动物,形成了独特的风土人情。

望着桌上大块的鸡肉,突然心血来潮,要给亲人们做一盘新疆味儿的大盘鸡,亲人们开心地呀,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说,我这个亲戚人见人爰。

我快速进了厨房,从身后糸上来围裙,好大的柴火灶,上面有个缸囗大的铁锅,炒起鸡肉一定很畅快!和面,削土豆皮,泡粉条,剁朝天椒,从房门囗拔了几根葱,我往热锅里倒了一勺清油,亲人见状,说,油是家里自榨的,有一大缸呢,尽管多倒。我差点惊掉了下巴,去窑洞查看,揭开缸盖,今生今世没见过这么大缸油,我真羡慕老家的生活,自产自足,吃着放心,这正是我向往的理想生活。

远道而来的新疆人,做得新疆的大盘鸡出锅了,和亲人们围坐在炕桌旁,一起欢声笑语地吃美食,真是一种享受,土炕的余热温暖了我的身子,土豆的沙甜滋养了我的胃,热心的亲人融化了我的心,大山的美景陶醉了我的眼。

在这山里,青草丰盛,天空长蓝,空气永远清新带有花香,虽然农作物在这儿长的辛苦而贫乏,可是绵羊和黄牛在这儿是欢喜的,我也是欢喜的。

我替父亲祭拜了爷爷奶奶的坟,如面见父母,内心温暖满满,当我提及另一处,低矮的几乎被野草遮掩了的小坟头时,四爸低声告诉我,那是父亲结发妻子的墓,当年,在窑洞,生头孩时难产大出血,母子双亡,年仅16岁,鲜血染红了土炕,多年后还有印迹。我的心隐隐作痛,泪湿眼眶,默默地祈祷:

“大妈,我替父亲来看您了,这么多年,你受苦了。“至到今天,我才晓得,母亲是父亲的笫二任妻子。

要离开故土了,离别总是让人心酸,我与亲人们一一握手告别,火车开了,我趴在车窗上向亲人们挥手,泪流满面,心里在呐喊,家乡的亲人们,再见,再见,我还会来看你们,直到他们的身影淡成了一片落叶。

90年代甘肃人的真实生活(到死也不甘心甘肃)(1)

90年代甘肃人的真实生活(到死也不甘心甘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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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甘肃人的真实生活(到死也不甘心甘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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