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走出非洲》,也许你心目中涌现出的形象是梅丽尔·斯特里普。

路西法的孩子难产(路西法的女儿)(1)

路西法的孩子难产(路西法的女儿)(2)

这部依据凯伦·布里克森同名自传体小说改编的电影拍摄于1985年,大受好评,获奥斯卡金奖十一项提名七项大奖,里面壮丽的东非风光、荡气回肠的爱情,令落过泪的观众,回头去翻阅小说。

必须承认,文字的影响力远弱过画面。

看电影的多,读小说的少,对作者凯伦·布里克森,大部分人,都所知不多。

而关于凯伦,一直有一个源远流长的传说,那就是:她曾与魔鬼立约。

她向魔鬼索取了一件昂贵的事物,相应的,魔鬼拿走了她的父亲、她年少时的闺中好友、她的姐姐、她的婚姻、她的情人、她的孩子、她的农场、她的健康……

她曾自称:我是路西法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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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伦·布里克森

凯伦·布里克森出生于1885年。

她祖父迪内森男爵,是著名的冒险家,1830年参加过法国对北非的征服。

有后人开玩笑说:凯伦可以这样说:“我在非洲有过一个祖父。”

父亲威廉迪·迪内森1845年出生,是八兄弟姐妹中的第七人,没有继承到贵族衔头,却承继了冒险的精神。

他曾作为法国军官参加普法战争,也在威斯康星州进行毛皮交易——在当地留下了与奇普瓦印第安女子的后裔。

他后从政,以官员身份参加俄土战争。

1879年,他在哥本哈根北面约25公里处的一个渔村,买下了隆斯特德仑庄园,后来凯伦便在那里出生、去世,目前该地是布里克森纪念馆的一部分。

他以本名及笔名出版的几本书,至今仍被认为是风格之作。

凯伦的母亲英博格·魏斯特霍勒茨出身于丹麦富裕阶级。

他们的婚姻不够恩爱,但也没到水火不容的程度。

威廉迪后来患梅毒,长期住在一家疗养院里,在凯伦十岁那年,悬梁自缢而死。

究其原因,应该是政治挫折、梅毒永远不会痊愈导致的身心残疾及长期抑郁。

那之后的凯伦,和母亲的家族住在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富家女生活,随家人去挪威度假,学滑雪,在巴黎学绘画。

她很早就暴露出文学与艺术上的天赋,曾发表作品,也在法国开过画展,但都没有反响。

估计在大部分人眼中,这就相当于大观园中小姐们的写写画画,只是玩儿,不值得认真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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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伦姐妹和她们的家庭老师,左二是凯论

她深爱母亲这边的家人,但对于父亲那边的贵族亲戚,很是仰慕。

毕竟当时还没有电影明星,天天在报章上抛头露面的贵族,一举一动都万人追捧,就是那时代的明星。

不必责备她这小小的虚荣心,据记录,光在1900年,就有500位富裕的美国女性嫁给欧洲贵族。

很显然,这也会是凯伦的选择。

毕竟,富有阶级的女儿嫁给贵族,是一种流行,也是一桩体面的、双方获益的婚姻。

1909年,24岁的凯伦爱上小她两岁的远房表弟汉斯·冯·布里克森男爵,但对方反应冷淡。

4年后,她嫁给了汉斯的孪生弟弟布洛尔·冯·布里克森男爵,成为男爵夫人。

她是为了男爵夫人的头衔结婚的吗?

诚实地说:是。

甚至她在新婚期间即被丈夫传染上梅毒,她还在给弟弟托马信的信中写道:“说句够粗鲁的话,只付出这么点儿代价就得到头衔,很值哦。”

——“这么点儿”?

她还不知道,这将意味着她一生的健康与幸福。

婚后不久,在一位夫妇俩共同亲戚(布洛尔的舅舅,凯伦的表叔)的建议下,由凯伦娘家出资,他们在肯尼亚买了一座农场,开始了咖啡种植园主的生涯。

1913年,凯伦踏上了非洲大地,直到1931年,一败涂地,黯淡离开。

18年间,第一个问题是健康:她长期被梅毒困扰,多次赴欧洲治疗,但一直未愈。

青霉素尚未发明,当时主要使用含汞和砷的药物,给她带来终生的重金属慢性中毒和上瘾。

这期间,她还先后感染过疟疾、西班牙流感等。

第二个问题是婚姻。

布洛尔艳遇无数,又挥金如土,把凯伦娘家提供的、本该用在农场上的资金挥霍一空。

他也许不算个坏人——在那个时代,他的轻浮好色、酗酒贪杯,都是可以原谅的“男人的错”。

他在1919年提出离婚,凯伦不同意,努力想挽回婚姻,甚至想与布洛尔生个孩子。

但终于在1921年正式分居,1925年离婚生效。

这段婚姻破裂中,凯伦算是无辜方,据她弟弟托马斯说,凯伦对性的态度“极端保守”,没有资料能证明她在正式分居前有过外遇。

第三个问题是孩子。

凯伦一直没有孩子。

她发表《走出非洲》时用的笔名是“以萨克·迪内森”,有评论家认为“以萨克”是出于《圣经》里的以撒。

上帝怜恤亚伯拉罕与妻子撒拉无子,准让撒拉生育,当时撒拉已经90岁,觉得不可能,说“我和我主都老了”,大笑,后得子,取名“以撒”,便为“大笑”意。

此观点不是空穴来风,侧面证实了她求子之心的强烈。

在她与家人的信件里发现,她曾两次怀孕,一次为1923年,另一次为1926年。

报过喜讯之后,就是一封神伤的信:“我不知道如果真有了孩子会如何,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发生了什么?

是自然流产还是被迫堕胎?

传记作家倾向于前者。

第四个问题是感情生活。

1918年,凯伦与丹尼斯·芬奇-哈顿在穆海迦俱乐部认识,丹尼斯成为他们夫妇共同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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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斯

直到1925年,凯伦正式离婚后,丹尼斯住进她家。

即书中提到的“丹尼斯·芬奇-哈顿在非洲除了我的农场之外,没有别的住址。每两次远征狩猎期间,他总住在我家,他的书和唱片都存在这里。”

——这是否意味着我们这个时代的同居?

难说。

凯伦一直用“友谊”形容这段交往。

《夜航西飞》的女作者柏瑞尔·马卡姆是丹尼斯的朋友,始终认为他与凯伦之间没有性关系,而且理由是“丹尼斯是同性恋。”

但凯伦的孩子确实是丹尼斯的,她与丹尼斯商量过。

而丹尼斯的答复是:“或者,你可以把‘丹尼尔’清除掉。”

丹尼尔是这个可能出生的孩子的名字吗?

清除掉是指堕胎吗?

传记作家争论不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丹尼斯从来没打算跟她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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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伦和丹尼斯

不过有一件事,丹尼斯做得很仗义。

那是1928年,威尔士亲王访问肯尼亚,布洛尔·布里克森男爵和丹尼斯一道负责接待。

布洛尔已经再婚,殖民地上出现了新的男爵夫人,可想而知凯伦的微妙地位。

显然是为了帮她撑门面,丹尼斯想办法安排了威尔士亲王对农场的访问。

这次到访对凯伦很重要,她在书中几次提到。

这是爱情吗?

凯伦的死忠粉强烈反对电影《走出非洲》里面的描写,坚持认为凯伦不曾“迷恋”丹尼斯,而是:“她爱丹尼斯,但她也爱非洲大陆,原住民和野生动物。”

爱到底有几个名字?

爱与爱,是否完全一样?

第五个问题,其实是这一切问题的核心:经济问题。

18年来,农场一直亏损,原因有布洛尔早期的挥霍,蝗灾、旱灾,1923年的咖啡加工厂火灾,一战带来的经济衰退,国际汇率大幅变更,咖啡价格下降,农场上不断变换经济作物……

但根本原因:凯伦不懂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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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书中几度抱怨说:农场地势太高,不适于咖啡。

没错,科学家们后来证实了她的农场确实不适于咖啡,因为地势太低了——这是个笑话吗?

当然,如果不是发生在你我或者我们爱的人身上。

能怪她吗?

不。

她是被当作女结婚员培养长大的,从来没想过要当女农业科学家。

至于其他的问题:

比如说在英国殖民地上,作为外国人,又被误会是亲德派,受到的冷落排挤;

长期的无依无靠,身与心的极端孤独;

还有1917年,她表妹兼最好的女友自杀身亡;

1921年,她唯一的姐姐因病去世……

弟弟托马斯来农场考察过之后,认为已经无回旋余地。

1931年,她的家人强烈要求她卖掉农场。

她接受了,农场已经出手,她还在处理未尽事宜时,丹尼斯因飞机坠毁身亡。

……一切都结束了。

返回丹麦后,新的考验还在等待她。

在非洲期间,为了不让自己沉浸于自怜,她一直没停止过写作。

当时她已经47岁,还是文坛新人,出版商认为书写得不错,但不想出“欧洲作家的处女作”。

更有出版商根本一眼都不看:这早已是少年才俊的天下。

1937年,她52岁,《走出非洲》出版,她渐渐声名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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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二战爆发,丹麦被德国占领,成为二等公民的种种屈辱和不便,令她内心十分痛苦。

战争也令出版业几乎停滞,读者读者购买力极度下降,以前的版税拿不到,新书难以出版。

1942年写的书,历尽千辛万苦、九牛二虎之力,才投寄到伦敦和纽约,连合同和校样都看不到,书到底出版了没有,有没有读者买?

不知道。

直到1945年战争结束。

和平了,多年笔耕不辍终于开花结果,她知名于天下,连玛丽莲·梦露都是她的粉丝。

但,她的身体撑不住了,梅毒的后遗症之一就是严重的神经痛,令她寝食难安,体重跌到35公斤上下。

1949年,她因胃溃疡作了大手术。

到1955年,她已经严重进食困难。

1957年,她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但无缘折桂。

那年获奖者是以《鼠疫》著称的卡缪。

1962年,她在长期的病痛折磨里去世,具体死因是严重营养不良,终年77岁。

如果你要问她离开非洲后做了什么?

就是一个标准的作家生活:写写写写写写写,偶尔出去走走。

没有再婚,也没有恋爱。

而她身后留下什么?

《走出非洲》《七个哥特式故事》《冬天的故事》《芭比特的盛宴》……

好了,现在你知道她向魔鬼要了什么吗?

也许她什么也没要。

所谓与魔鬼立约,是西方一个源远流长的传说。

帕格尼尼、莫扎特,这类才华横溢的艺术家,都有过类似传闻。

也许这一切,都不是凯伦自愿的选择,而正如她在书中所说:“骄傲是对上帝创造我们时所怀期许的信仰。骄傲者能意识到这期许,接受使命且心领神会。……对骄傲者而言,成功便是将上帝期许贯彻始终,并对自己的命运深为庆幸。”

在1955年丹麦发行的50克朗钞票上,印着她的头像。

而她也是除皇室成员之外,唯一一个两次出现在邮票上的人物,分别是1949年与196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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