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腾格里沙漠
文/范良君
腾格里沙漠位于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左旗西南部和甘肃省中部边境。南北长240公里，东西宽160公里，总面积约4.3万平方公里，为中国第四大沙漠。2023年5月4日，我们一家四口的宁夏之旅，第一站就选择了这里！
旅行攻略是外孙女晓晓做的，这是我们家的“传统”了。只要有她晓晓参与，无论国内，还是国外的旅游，都是她说了算：游什么、看什么、住在哪，吃什么？我这号称周游了世界的旅游达人，从来不闻不问。
权威是在生活实践中形成的，就旅游策划、安排而言，大二的晓晓确有过人之处，常让我觉得自己的旅游经验已不合时宜。只是，这一次腾格里沙漠之旅，“不合时宜”的，是她晓晓了。她不知道，被她称呼“爷爷”的我，今非昔比，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陪她登长城、钻溶洞，奔八十、且身患“基础疾病”（这是我在抗疫中学到的一个词语）的我，而今时时得警告自己：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往了。
说来也怪我，当我了解到晓晓的旅行攻略中有穿越沙漠这内容时，我心中的沙漠应该是一马平川的沙粒的大地， 和我大前年从嘉裕关南下所见到的戈壁差不了多少。
当司机兼导游的孙红平将车从宁夏中北市郊外驶进腾格里沙漠时，我就叫苦不迭了：这哪是等待你“穿越”的人车可行的沙地啊！起伏连绵、金黄色的山丘放眼不见边际，两眼一抹黑，一道车辙、一个足迹，也寻找不到！严格地说，我们要在这没有路的地方，翻越一个山丘、又一个山丘，凭借经验寻找一条通往目的地的路……
我们的车不是简单意义上跨越一座山丘、又一个山丘直线向前的，多是在山丘腰间坡度相对小的位置去选择道路，不，应该说是：建造道路，建造一条随即就会在地球上被流沙抹去的道路！“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在腾格里沙漠，鲁迅先生这话，好似没有意义。
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的车是倾斜着向前的，倾斜度多在35度或者40度，时上时下，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我，看到自己的车如此“折腾”，害怕侧翻、栽倒的我，许多次被吓得“哇”“哇”喊出声来，后来，则干脆闭上自己的双眼，听天由命、任尔东西！
显然，出于对于我这老人的照顾，孙司机尽其所能，在努力寻找一条相对安全的路，许多次，走了一大截，觉得不行，又倒退，寻找别一条路，学他迪拜的同行，不时来一些有刺激的动作，以取悦年轻游客？从没有过的事！
我的焦虑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在加重。想到我们一家老小并非来这腾格里沙漠玩玩滑沙、冲沙了事，而是要穿越这看不见边际的沙的丘、沙的山岗，前往目的地银川。可眼下，按预定计划，解决午饭问题是根本没指望的事情，我们的车还很可能会迷路、长时间在原地转悠，车身随时存在侧翻，或深陷在细细沙粒的沟壑里，难以自拔的危险！
我所担忧的事很快变为现实。
不多一会儿，跟在我们后面的一辆车就出了状况：车上的一名女孩被撞伤了头，为她做了简单处理后，女儿范荣悄声告诉我：这女孩年轻，伤口的部位不好，快些赶到医院，缝上两针才好！
又一会，我们的车陷入沙的沟壑里，是后面赶上的车帮了我们，用上了孙司机事先准备的牵引绳。
尽管这样，我还是没把自己的担忧对家人表达，以影响大家的情绪；深知，此时此刻，我的抱怨、担忧于事无补，毫无意义。
有过应付所谓险境经验的我深知，当旅行中遇到这种进退两难境况时，唯有坚持向前，才可以化解危机，正确的做法是：沉着、镇定，万不可慌乱、轻言放弃，另外，也是必需的：要懂得信任。“Trust”，这是我在渡越丹麦海峡，遇上13米大浪，游轮随时有被颠覆危险时，在船舱里记下的一个英语单词。游轮上，我要信任船长，眼下，在腾格里沙漠，我要信任导游、司机，也相信策划这次旅行的晓晓。
我始终没向身旁的司机询问到达目的地的时间，算不算是我对司机信任的一种表示呢？我以为，应该是。
好在司机就是阿拉善左旗人，熟悉这儿的地形、地貌，我问他是如何辨别方向、认识路的？他颇内行地说：有沙条告诉我方向啊！所谓“沙条”，就是刮风在沙面上形成的波形的纹路。腾格里沙漠多系东风与西风。
腾格里沙漠并非那么“绝情”，不时有绿洲出现在你眼前，九个小时的沙漠之旅，我们一行先后遇见了“沙晶晶湖”“毛冬诺日图湖”“月亮湖”“太阳湖”好几座湖，湖水清纯，有水鸟在湖面上嬉戏，只是都是咸的，让我觉得惋惜。
沙漠里也有植被。沙蒿、毛头刺，还有叫“锁阳”的，是一种可健胃、健脾、补肾的中药材，范荣听司机提到它，连忙下车从沙地里挖出来两根。马兰花很美，虽没来得及在手机里留下它，细长绿叶呵护下那沁人心脾的紫，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途中的一处绿洲中，我们拜谒了承庆寺，一座藏传佛教的寺庙。寺庙大门通向远方的一条弥足珍贵的水泥路，是政府特地为方便寺庙而建造的，有的路段已被流沙遮盖。
我们一行终于熬过来了，当告别太阳湖，瞧见到远处的穿沙公路，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地来。孙司机说，今天，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是针对车上的我们一双老夫妻说这话的。在他导游腾格里沙漠的“职业生涯”里，尚没有接纳一名像我这年龄段老人的先例，为此，他特地为我夫妻俩买了人身保险！瞧了瞧如释重负的他，我想说的是：幸好我没把我老妻去年才动过心脏手术的事儿告诉他，不然，他不敢接下带领我们一家子闯荡腾格里沙漠这单的！
我们进餐的酒店老板的表现让我不免有点骄傲了：当她听说我们一行是今早从中卫方向穿越腾格里沙漠来的，而不像众多游客仅相邀在沙漠的非纵深地玩玩冲沙、滑沙，在蒙古包里呆上一个晚上，她所表现出的不可置信的神情，还有她那发自心底深处的一大声：哈！（文中照片皆为作者提供）
范良君，1947年出生，湖南常德人。14岁时辍学，进入工厂当学徒工。1982年考入广播电视大学，1985年毕业于该校“现代汉语”专业，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91年起，先后担任湖南省一家省属国企负责人、主要负责人，2002年提前离开国企，加入民企行列，至今。上世纪70年代始，从事业余文学创作，有多篇文学作品见诸报端杂志，出版有儿童文学集《神奇的写字板》，散文集《心系药业》《药颂》，游记集《还愿西欧》《域外行吟》《峡湾短笛》《目标南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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