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是一个成语,旧时常用之比喻纳妾。而今人提起这个成语,则多指家中有一位娇态可掬、美丽动人的妻子,而且其中颇多玩笑成分:将娇妻藏之深闺,不肯轻易让其见人,甚至对于亲朋故旧也要躲掩。“娇”也通常被按字面释义,理解成“美丽可爱”、“娇羞”、“娇艳”。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金屋无人见泪痕)(1)

其实,“金屋藏娇”的本义却并非如此,“娇”字是一个绝代佳人的芳名。她,就是汉武帝的皇后陈阿娇。还是因为这个成语典故,使这位本来极其平常的皇后与众不同,至今仍被人们提起。

青梅竹马恃宠而骄

汉武帝,名刘彻,景帝第九子,四岁时被封为胶东王。刘彻自幼善解风情,特别喜欢与女孩子嬉戏。刘彻为王夫人所生,景帝正室薄皇后无子,故封栗姬之子刘荣为太子。栗姬嫉妒心很强,因景帝的宠姬都是由景帝的姐姐馆陶长公主推荐,使其恩宠日薄,所以栗姬对长公主心恨怨愤。长公主下嫁堂邑侯陈午,生有一女,名阿娇。长公主深知栗姬对自己有怨,便想通过阿娇与刘荣结亲来笼络她,不意被栗姬一口回绝。

长公主不动声色,把算盘打到刘彻的身上。陈阿娇美丽聪明,多情善感,又富有教养,刘彻把她视若掌上明珠。长公主见刘彻与阿娇两人经常在一起玩耍,而且十分投机,于是心生一计。

一天,在胶东王府中,长公主把乳臭未干的刘彻抱在膝上,看了围在四周的侍女,故意逗他:“彻儿欲得佳妇乎?”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金屋无人见泪痕)(2)

刘彻觉得姑妈问得奇怪,心想:娶了佳妇,就能每日陪他玩耍,当然好啦,于是连声说好。可是,他望了望周围的美女,又摇了摇头,表示无一中意。

也难怪,她们那么大,怎么可能与他一起玩小孩的把戏呢?长公主忙把女儿阿娇叫到身边,笑嘻嘻地问:“阿娇好不好?”

刘彻从小便与阿娇在一起,特别喜欢她那乖巧玲珑、妩媚柔顺的性格。此时见阿娇羞答答地依偎在母亲身边,鲜嫩之色盈盈欲滴,粉脸上挂着两朵红云樱唇微翘,似喜似嗔,刘彻喜形于色,连声说:“阿娇好,阿娇真美!要是阿娇做我的新娘,我要用金子给她造宫殿,让她一辈子享福!”

这就是“金屋藏娇”的由来。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金屋无人见泪痕)(3)

刘彻毕竟是个孩子,懂得什么姻亲大事,几句回答不过是乖话而已。可长公主却不管这些,她很满意于自己的试探成功,当即与王夫人商议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

王夫人因为平日也颇喜爱阿娇,一口应允。长公主大喜,她趁热打铁,奏明景帝,为这对尚未成年的孩子完了婚。要按现今的观点,这对小夫妻是典型的早婚早恋!

长公主的第一步棋算是走对了,可她并不知足。栗姬冷眼瞧她,她一定要报复,让栗姬也尝尝自己的厉害!长公主四处活动,使栗姬和刘荣失宠,王夫人被册立为皇后,将刘彻从第九位挪到第一位,一跃而成为太子,真可谓是“九九归一”啦!刘彻一成太子,阿娇便是太子妃。景帝于公元前141年正月甲子日病死,刘彻于同日继位。他当了皇帝,阿娇顺理成章地被册封为皇后。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金屋无人见泪痕)(4)

到这时,长公主算是大功告成。皇帝权力再大,也是她的女婿,何况他即位时只有十四岁,朝内大事,事无巨细,刘彻自然得听她的,刘彻是有其名而无其实。

而那位阿娇呢?轻而易举地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虚荣心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仗着与皇帝是青梅竹马的小夫妻,原先的那点“娇”逐渐地变成了“骄”,日益专横起来。

别看刘彻坐在金銮殿威风十足,可一回到后宫,阿娇便把他管得死死的。如果刘彻想与其他宫女亲热一下,少不得要挨阿娇的好顿数落。她简直把刘彻当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

长公主和陈阿娇看来并不了解男人,她们的做法对待儿童、少年时代的刘彻可以,可要用来对付逐渐长大成人的刘彻,就只能是自讨没趣了。

到二十岁时,刘彻的权力意识不断增强,对于长公主的多嘴多舌越来越反感。而作为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的风流劲头是与日俱增,皇后总是阻止他与其他美人来往,更是令他不堪忍受。

不过,刘彻还算不错,没有马上对长公主母女采取什么实际行动。一来是念着长公主对自己被立太子和登临君位,有过特殊功劳;二来阿娇与他毕竟是一起长大,两情相悦的一对夫妻。

再者,皇太后曾诚之日:“汝新即位,大臣未服。先为明堂,太皇太后已怒,今又忤长主,必重得罪,妇人性易悦耳,宜深慎之。”武帝刘彻接受了皇太后的劝告,没有把对长公主和阿娇的不满完全表露出来。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金屋无人见泪痕)(5)

可是,尽管如此,当年“金屋藏娇”的许诺,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再者说,皇帝虽然是金口玉言,可光屁股时候说的玩笑话,他又何必去当真呢?于是,陈阿娇想好梦成真,住进黄金屋的愿望,是遥遥无期了。

千金买赋覆水难收

陈阿娇不知深浅,依然不改往日的骄横,可她自己又不争气,与刘彻在一起数年,仍然是“嘴尖皮厚腹中空”,迟迟不见有孕情。

刘彻更是郁郁不乐。他的姐姐平阳公主深知武帝的苦衷,选良家美女十余人,盛为装饰,个个曲眉丰颊,尽态极妍。

其中有一个人叫卫子夫,貌美,善歌,能造曲,为平阳公主家的讴者。经过一番装扮,卫子夫更是光彩照人,如出水芙蓉,秀色可餐,发光可鉴,素装淡雅,顾盼含情;加之歌声嘹亮,响遏行云,珠圆玉润,婉转动人。汉武帝何等眼尖,一眼就相中了卫子夫。正如唐诗王昌龄所写,“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

武帝刘彻把卫子夫召入宫中,时常与她耳鬓厮磨。正巧刘彻一夜偶得梦,梦见子夫站立处,有梓树数株,而梓与“子"声音相通。他醒来之后,细一回味,莫非上天要让子夫为我生子吗?有了这个想法,刘彻对她更加宠爱无比。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金屋无人见泪痕)(6)

皇帝另有新欢,陈阿娇岂能容忍?陈皇后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如烈火浇油,带着十几名宫女,气势汹汹直奔卫子夫的住处而来。她不等站稳脚跟,就吆喝手下宫女将卫子夫拥绑起来。一班宫女只图奉承皇后,哪管卫子夫柳腰轻脆,花貌娇羞。横拖的乱扯乌云,倒拽的斜拉锦带。可怜卫子夫被折磨得疼痛难当,哀声直叫。陈皇后又把她臭骂一顿,然后扬长而去。

可是,汉武帝并没有因皇后的干预而减少对卫子夫的恩宠。更令阿娇恼怒的是,卫子夫居然有了身孕!她又找汉武帝吵闹,可刘彻非但不安抚她,反而怪她不能生儿育女,并说自己不能断后,只得另幸卫子夫。陈皇后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理屈词穷。武帝怕她又使刁,节外生枝,平时用心保护着卫子夫,不让陈皇后有机可乘。这以后,他索性把陈阿娇冷淡在一边,使她不但没住进“金屋”反而空床独眠。

陈阿娇见皇帝不再睬她,回想曾经有过的好时光,愈觉得心中难受,心一横,突然一头向身边的柱子撞去。幸亏宫女们手疾眼快将她拉住,虽是头破血流,但还未毙命。她受伤以后,武帝虽然来看过她几次,但态度冷淡,像是例行公事。

陈皇后为了挽回一切,绞尽脑汁。她听说有个女巫法术很灵,能令人回心转意,重温旧梦,便立刻密召她入后宫。那女巫念念有词,昼夜祭祀。等夜深人静时,她让阿娇服下一种特制的春药,自己则穿上男装与她同床而卧,犹若夫妻同房。服药后的阿娇神志不清,竟以为武帝真的又回到自己身边,正相会云台,同登极乐之境。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金屋无人见泪痕)(7)

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皇后天天玩弄邪术,终于被武帝察觉。他这一回没有再宽容她,因为他已是一忍再忍。他十分震怒,立即下令将女巫处死,并废掉阿娇的皇后之位。武帝使人赐阿娇策日:“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

陈阿娇一向是养尊处优,如今孤孤单单地幽居在长门宫,她追悔莫及。可是,她并不死心。她听说汉武帝爱读大文豪司马相如的作品,特别是《子虚赋》,还提拔他做了郎官。她于是专门派人送黄金百斤给相如,求他为自己吹嘘一番。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金屋无人见泪痕)(8)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好在做篇文章对司马相如只是举手之劳,他大笔一挥,写了一篇《长门赋》。司马相如有不少名作,大概只有这一篇是“有偿服务”的,颇有点类似当今的那些“广告文学”,只要有利可图,小人物能吹成“明星”,劣质品可变成“名优”。

不过,司马相如毕竟是大文人,写的作品不论怎样,还是独具功力的。《长门赋》叙述一位佳人被贬谪居长门宫,但君主却时时犹在她的心中,说她如何思念,以至于形容枯槁:

“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雷殷殷而响起兮,声象君之车音。”“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迁迁若有亡。”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金屋无人见泪痕)(9)

司马相如的这篇赋把阿娇的心情写得凄凄惨惨,汉武帝读后颇受感动,曾一度与阿娇重修旧好。

可是,靠一篇文章而诱发出来的热情又能持续多久呢?没过多长时间,便又一切依旧。阿娇幽居长门,形影相吊,望穿秋水,翠辇不来,愁肠百结,郁郁以终。

后人为陈阿娇的经历,写下了不少诗文,大多以《长门怨》和《阿娇怨》为题。

有写阿娇之恨的,如刘皂的“珊瑚枕上千行泪,不是思君是恨君”。有写阿娇之怨的,如张修之的“妾妒今应改,君恩昔未平”。

有写阿娇之愁的,如裴交泰的“自闭长门经几秋,罗衣湿尽泪还流”。

有写阿娇之凄凉冷落的,如李白的“桂殿长愁不记春,黄金四屋起秋尘。夜悬明镜青上天,独照长门宫里人”。

后人还有为之抱不平的,写下了“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等动人的诗句。

还是辛弃疾在《摸鱼儿》中,一针见血地道出了问题的本质:“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娥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如此看来,汉武帝不喜欢阿娇,文人骚客却对她十分的同情,至于这种同情,能否慰藉阿娇的在天之灵,那只有天知道。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金屋无人见泪痕)(10)

感悟

试想一下,现代社会中,一个女人利用裙带关系,提携有恩于自己的丈夫,但却骄横跋扈经常以此说事,“你还不是靠了我娘家才有现在的地位”,并意图对他控制,那么这个出息了的丈夫会不会心生厌烦而背叛她呢?时间倒回两千多年,如果这个男人成了一国之君,他还能继续忍受这种邀功掣肘吗?

出身显贵,自幼荣宠至极,难免娇骄率真;且有恩于武帝(凭借着妻子娘家的势力才得以青云直上,从夺取太子之位直到登基称帝),不肯逢迎屈就,让陈阿娇没有把皇帝丈夫放在眼里。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金屋无人见泪痕)(11)

最终,聪明的阿娇也没能让丈夫兑现“金屋藏娇”的诺言,却把自己送进了长门冷宫。骄横的个性、好吃醋兼不能生育,让“金屋藏娇”的故事彻底落幕。纵使千金请大才子司马相如作赋,也是覆水难收宠爱不再。

陈阿娇成了喜新厌旧的汉武帝的一个玩偶。“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的诗句随着“金屋藏娇”的故事流传至今。从历史的另一个角度来说,阿娇是宫廷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但归根结底她是死在自己的个性之下,煊赫的身世造就了她骄横的性格,成就了她皇后之尊,也毁掉了她青春年华。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金屋无人见泪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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