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西安大街小巷之联盟巷(家西安德福巷39号)(1)

西安,德福巷39号——家作者:宋亚南

从我记事起就住在德福巷,一直住到1969年11月6号,我离开西安市去商南县清油河下乡插队。

我走后不久,房子就被房东收回了。辗转多年后,我调动工作再回到西安,已经是1979年11月,刚好是10年。

我曾经多少次的想过,是不是冥冥之中上天早有安排,我的命里注定会有坎坎坷坷,要在外地漂泊够10年?

可以说,我的童年全部都是在德福巷39号度过的,这里有过酸、甜、苦、辣、咸,给我留下永难磨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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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不太大,基本上是四合院的形式,只是多一个狭长的后院,位于整个儿院子的南侧,算是我家的房后,东头住着一家人,西头是厕所。

而整个院子同巷子里的绝大多数院落一样,是一个大坑,低于街道一米左右,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建筑方面的什么需要?

从我记事一直到我下乡房东将房子收回,院子都没有通电,但德福巷有些院子是拉了电的,这大概取决于住户的经济能力和要求。我家一直都同院子里别人家一样,点的是那种带玻璃罩子的煤油灯,可调节亮度,但再亮也不能与电灯泡相比,能照亮的范围要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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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罩子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要擦一遍,不把烧煤油的黑雾擦干净灯就发黄发暗,亮度更差。这个活儿原来都是父亲干,这是个技术活儿,要把罩子里面完全擦干净并不很容易,要不断地往里面哈气,用两个指头夹着抹布转着圈儿的使劲儿才行,轻了擦不掉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后来这个活儿基本上就让我接任了。

我还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接任了另一个活儿,那就是要到巷子的北头儿去挑自来水。

父母们都要上班,整天忙忙碌碌的,经常顾不上这事儿。我是男娃的老大,这活儿自然是我的,当然开始是抬水,当我把扁担两头儿的钩链儿左右各卷上一圈儿,双桶能离开地面,挑起两个半桶水的时候,自然就承担了。为储存方便,房檐下还专门准备了一口能装四、五桶水的大缸,可能是我们院子里最大的一口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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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七口人(左一是我)

院子里总共住了六家人。上房住的是房东,门房住的是一位姓董的老俩口,我家住南厦子,对面北厦子住的是姓葛的中年俩口子和一个女儿。房东隔壁挨着的是一个老太太(我们叫她王阿婆)和两个孙女住着,再就是后院住的一家比较年轻的两口,紧挨着门口就是一口井。

先介绍一下房东家。房东姓满,当家的是一位老太太,管着五个儿女,没有老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早就没有了。

据说原来是北京人,全家人都是一口京腔,巷子里大人们都叫他们:北京回回。

满家的姊妹五个年龄都比我要大,除了能大我四五岁的老五还在公路学校上中专,其余的都已参加工作了,可能是因为年龄相近的缘故吧?我只和老五比较熟悉,有时能玩儿到一块儿。

满家的老五大名不知道,只知道小名叫"小劳儿",有一次他带我到他们的技校去玩儿,一伙儿人从大树上掏鸟窝,分给我一个小鸟崽儿,肉蛋蛋,没长一点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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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纸盒子垫上草小心翼翼的从南郊捧回了家,用纸箱子垫上草和旧棉花给做了个窝,每天给喂点儿饭粒儿,菜末儿,还有小虫子等等,喂着喂着就慢慢的长大了。

从开始长毛到会走路,才发现是一只小喜鹊,黑嘴黑背白肚皮,白天像一个半大子小鸡娃儿满院子跑。

胆子大得很,不但不躲人,见到人就主动往跟前儿凑,还经常撵着小孩儿啄人家的脚尖,跟你玩儿,来的生小孩子还被吓哭过,叫人又好气又好笑,半条巷子的娃们都知道这事儿。

喜鹊爱吃苍蝇,不管谁只要拿个拍子或者是笤帚打苍蝇,它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打一个,吃一个,有时闲了还在地上啄蚂蚁吃,也不嫌麻烦。

但它最爱吃小鱼,这是它有一次偷吃我养的五彩鱼才被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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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到城河去给它捞小鱼吃,几乎天天都有小鱼吃。好生活使小喜鹊长得飞快,很快就羽翼丰满,房上房下到处乱飞,喳喳的叫声很是响亮。

突然有一天晚上,它不愿意回地上的窝里了,而是飞到院子中间栽的一棵梧桐树上,咋也叫不下来。从此它就开始每天在树上过夜了。

梧桐树高过房顶,枝繁叶茂,风吹雨打都不怕,倒是个鸟儿栖息的好去处。

每天早上像公鸡打鸣一样,全院子人都在它喳喳喳的叫声中开始起床,成了我们大院儿的一景。

再后来它开始不安分了,不能保证每天晚上都回到树上睡觉,有时隔一两天才回来一次,白天也总有好几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喜鹊落在我们院子的房顶上,跟它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赶走了还来,我们没有一点儿办法。

它也不像原来那么听话了,一叫就马上飞下来,而是得用小鱼或者其它喜欢吃的东西哄着,才能叫下来。

再后来,预料之中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有一天的早上没有听到喜鹊"喳喳喳"的叫鸣声,一院子的人互相询问着,是不是咋天晚上就没有回来?咋没有注意呢?谁看见了没?

不用说,它肯定是昨天被那一伙子同类给勾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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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一两个月以后,有一天的下午,一大群喜鹊突然站在我们院子的一圈儿房顶上叽叽喳喳叫声一片,全院子里的人都被惊动了,站在院子里看,我更是着急,想在这十几只大大小小的喜鹊里辩认出我养的那一只,实在是认不出来,赶紧想办法用吃的东西往下引诱,才发现有两只大喜鹊比较特殊一点儿,从房顶上走到了房沿儿边上,一会儿搧动翅膀似乎想下来,一会儿又返回几步照看跟在身后的几只小点儿的喜鹊:,反复几次,我终究没有引诱成功。

但我很高兴,这几只喜鹊肯定是一家子,两只大的里面必有一只是我养大的,它们是和同伴一块儿回来看我的,我已经非常滿足了,谢谢它还记得我们。十几分钟后它们终于全部飞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养喜鹊的这一段经历,变成了我难以忘却的记忆,深深的留在了心底。

院子六家人,有四家是比较富余的,我最直接的感觉就是他们吃的好。比如房东家蒸馍勤,三天两头蒸馍,虽然是人口多吃的自然要多,但毕竟可能天天有馍吃,再说除了老太太和老五二人,其余都有工作,经济条件肯定好,还不算每月收的房租,更不要说当初能买下一院子房,没有相当的底子是不可能的。

我们对面的葛姓两口子,生活也很好,二人都有工作,只有一个比我能小几岁的女儿。而更重要的是女主人在菜场工作,这可是了不得的好工作,成天同吃的东西打交道,近水楼台先得月,那年头这是最给力的工作之一。

两口子都是胖子,男的有个那年头很少听说过的病:高血压,有时候听他们大人之间还讨论这个病,有时候在院子里晾晒蒲公英等等野菜,说是治病用的偏方儿。

经常见他们在院子里用小罐子腌鸡蛋,有时候还用盐腌肉,这一点我家望尘莫及。鸡蛋和鲜肉都少的可怜,经常没得吃,哪里还有多余的去腌?

这菜那果好像也经常都有得吃,不像我们家,一年四季基本上吃不到什么正经水果,在每年苹果下来的季节母亲也买一点儿。记得有红香蕉、囯光,还有叫黄元帅?给我们几个每人分一个半个尝尝鲜,剩下的几个就锁进家里唯一的一个没有上漆的本色木箱子里,把箱子里面的衣服都熏的香气扑鼻。直放到快要放不住了才分给我们吃了,已经是蔫巴巴的,咬到嘴里是面的,沙瓤的。

印象深刻的还常见他家用纯蒜苗炒肉,这在我看来就非常奢侈,我家一年都不一定会有一次这么干,这么多馋嘴等着,吃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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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门房的老董家,只有老两口,女儿女婿偶尔回家,可能是有老底子,老董也有退休金,也是好日子。

再一家日子好过的就是后院子里的广堂家,比较年轻的两口子,也没有孩子,还都有工作,自然也是比较宽裕的好日子。

剩下的两家就是房东满家隔壁的王阿婆和两个小孙女,靠单另过日子的儿子每一个月给以生活费度日,省吃俭用,挺不容易的。

最后就是我们家,也属于困难户。原因是多方面的,父母亲虽然都有工作,但父亲因为有历史问题的影响,工资被压制成低水平(父亲高中毕业时正值抗战初期,征得祖父同意后投笔从戎,考取了黄浦军校,是第十一期毕业生,在部队从事训导方面的工作,国民党员。六十年代初期被戴上历史反革命的帽子,交群众监督改造三年),最高工资只拿到电工五级,多年不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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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父亲问题的牵连,母亲的工作和工资也受到影响,再加上家里的四男一女五个娃,都是只吃不挣钱的年龄,在一切重要生活物资都是计划和定量供应的时候,困难是可想而知的。

尤其是困难时期那几年,可把人整得够呛,为了吃,不知演绎出了多少故事。

先讲一个当年流传甚广的小故事。

大家都知道,西安一直都有爆米花的,只是现在要少多了。

当年的这个行当很是吃香,记忆中干这个行当的好像都是河南人,走街串巷到处都有,德福巷当然也不例外。那时候缺衣少食,小孩子们的解馋零食,爆米花就占了很大分额,又便宜,又实惠,又方便,别说小孩子,大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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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担子,一头儿挑着小煤炉和煤炭,一头儿就是这个铁傢伙,形似一颗黑黝黝的炸弹,炸弹的尾部还有一个小小的压力表。

记得当年爆一锅得一毛五分钱,大约一次能装一斤左右。

小风箱拉的叭嗒叭嗒的,偶尔遇到了好说话的,我还主动的帮忙给拉过,挺好玩儿的。包谷粒,黄豆,大米……等等都行。

当然,最好吃的是江米花,放到嘴里即化,脆香脆香的。只是那个年代江米很少有,一般人家都没得江米爆。人家根据你的要求,一般都还给加一点儿糖精。

大约十几分钟一锅。除了靠经验,还要观察那个压力表,开锅时尤为壮观,把口儿对准一条长长的麻袋,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后,浓浓的烟气从麻袋子里喷射而出,也有少许喷到外面的米花,立即被围在一圈儿的小孩争抢而食。不用说,我也是其中一个常客,是小巷子里当年的一景。

传说是这样的,基辛格来中国,在街道上发现了这个爆米花机,非常惊呀,一小缸子大米就能嘣出来一大盆子,连忙问周总理这是个啥机器,这么厉害?周总理非常机智地回答:粮食放大器!

我们都曾经因为总理的这个妙答惊慕不己,为中国人的智慧自豪,也为自己是中国人而庆幸。

在做饭的技术问题上,母亲应该能勉强及格吧?但这并不意味她做啥饭都不行,也有很拿得出手的......

在我上小学三年级左右那几年,遇上了三年所谓自然灾害,把我们这些正在吃饭长身体的娃们可给馋坏了,除了定量供应的粮油以外,啥吃的东西都缺,都凭票供应一点点儿,每个人每月给的那一点儿副食品,摊到每天的话连个牙缝子都塞不满,什么一两油,二两肉,半斤豆腐,一两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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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每天下午放学以后先不急着回家,跟几个比较能玩儿到一块儿的同学,民、元旦、烧鸡等结伴先直奔南门外的农民菜地周围,挑些野菜再回家。

荠荠菜、灰灰条、扫帚苗、野人旱、麻麻儿菜(马齿笕)、面条儿菜、刺荆菜(蒲公英)等,多得很,毒不死人的都是菜,只管往书包里放,能多吃一口算一口,拿回家都是能顶用的。

老话说,常在河边儿走,哪有不湿鞋?此言不差,我就弄过一回这事儿。

有一次挑野菜时,突然发现一片儿低洼地的积水里长了不少鲜嫩的小芹菜,半尺多高,绿油油的,也没有多想就拔了一书包回家,母亲问我弄的啥,我说野芹菜,因为跟芹菜长得一个样儿。

母亲把芹菜洗了剁碎,和上面汁儿给大家摊煎饼。以我为主,出锅一张吃一张,我们弟兄几个围着灶台吃,味道不太对头,苦中发麻,但肚子饿了,不管这些。还没有做完饭呢,我觉得头晕肚子疼,撑不住了开始呕吐,难受的不得了,另一个弟弟也开始呕吐。

不用说,肯定是这菜饼子有问题,没有人敢再吃了,院子里的大人都过来问,怎么回事啊?咬一口尝尝,又苦又麻,都说:看着像芹菜,肯定是吃不成的啥野菜,可能有毒,不敢再吃咧!

结果是野菜没吃成,倒还把面给搭上了。

印象中粮站供应的品种也不少,杂粮多,什么包谷面、包谷糁、高粱米、高梁面、碗豆瓣儿、红薯,还有一个冬天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窝窝蔓拌汤。

因为家里的粮食总是不够吃,转着圈儿的借院子里的邻居们,还用一斤细粮换人家的二斤粗粮,但还是接不到下个月的买粮日。父亲出于无奈,只好卖掉了他上班骑的自行车,换回来一架子车的窝窝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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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母亲

从那一天起,父亲早上都要更早些起床,赶到东门外的单位去上班,听他说留的时间要够全程步行所用,但由于一路上与公交车同路,如果途中恰巧碰上了公交车靠站,就只坐五分钱的车程(当年的五分钱能坐三站路),省一个算一个。

也是从那一天起,每天中午的那一顿饭就开始一成不变的窝窝蔓拌汤了,味道不咋好,介于红薯与萝卜之间的那个感觉,反正是不好吃。

小孩子天性乐观,吃的再不好,一点儿也不耽误了玩儿,还经常不到吃饭的时间就直向父母喊叫要吃的,现在想起来还常常觉得心酸。看着孩子们吃不饱饭,家长们心里肯定会更难受,更舍不得一吃饱饭了,可我们小孩子们却都不懂。

回想往事在吃的问题上家长们是作了大难的。一者吃的东西都缺乏,二者还有一个与其它大部分的家庭稍有不同的难处,其实应该承担做饭主力的母亲是不太会做饭的。

母亲陈镜清出身于一个大家庭,姊妹七个,三男四女,她排行老六。由于家境较好,家里有专门做饭的,姊妹们都上学,回家只管吃,都不用做饭,也不会做饭。我母亲一直上学至大学毕业,一直都是搭灶吃食堂。再至婚后的几年时间内都不太做饭,直到有了我以后才开始正式学着做饭。本身还上着班,孩子又一个一个多起来,所以做饭这个事情对母亲是个难题,一直都是心有余而技不足,咋简单咋弄,能吃到肚子里就行。要是说得难听点儿,还真就是糊弄了一辈子。

在做饭的技术问题上,母亲应该能勉强及格吧?但这并不意味她做啥饭都不行,也有很拿得出手的,比如我特别爱吃的甜面片儿。

小时候家里经常做的一种饭就是甜面片儿,比较简单易行。那时候做饭都用地火(风箱加锅头),我是拉风箱的主力,所以做饭的全过程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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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大锅里先添一点儿水煮红小豆,每次还加一点儿碱面儿,煮一阵子加上点儿水,直到加够下面用的为止,而添水的次数,决定着整个儿一锅水的颜色红不红。次数越多颜色越深,有时为了叫颜色发红还专门用大勺子在锅里把汤扬一扬,深红色看着也好吃。这红豆面片儿味道不错,又省事儿又省得炒菜而费油、费火,随便调点儿豆芽儿菜、豆腐干、黄瓜、红、白萝卜丝儿、腌点儿蒜苔即可,那个味我还记得。

由于粮食有限,肚皮无限,粮食需要计划着吃,所以就得考虑多吃稀的。什么包谷糁面,菜拌汤,老鸹脎……

再就是各种菜饭,不太吃米饭,太费米,把稀饭熬得稍微稠一点儿再加进去各种菜:南瓜、萝卜、白菜、豆腐块儿、青菜叶子,有啥放啥,能把肚子哄饱,则大功告成。

还真是响应和认真的贯彻了领袖的号召:节约粮食问题,要十分抓紧,按人定量,忙时多吃,闲时少吃,忙时吃干,闲时半干半稀,杂以蕃薯、青菜、萝卜、瓜豆、芋头之类……

母亲还有一个拿手菜,不知是在哪里学来的,会做粉蒸肉。用羊肉跟面粉蒸一屉子,虽然是面多肉少,但香的很,特别好吃。每次都是每个人分到一份儿,虽然一年也吃不上几次,已足以叫人吃上一次,就会想着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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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一段时间很缺粮食,蒸馍很少,很稀罕,按数量给我们几个娃分配,主要用于上学时带早点。我记得早点大部分能分到半个馍。其余的由母亲藏起来,我们基本上都找不到或者是也不敢乱找,因为就是找到了也不敢偷吃,弟兄几个都吃过这亏,一但被发现了,挨训罚站的结果让大家都一致觉得,其实是划不来的。

偶尔还有过母亲自己藏的地方连她自己也忘记了,发现时已经有些发霉了,舍不得扔掉,每次都是揉碎了沾上水,再拌上面粉蒸了吃,虽然难吃,一股子霉酸味,但还是吃的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有浪费过。

我家住的是一间半面积的南厦房,后墙上开有两个窗户,不但解决了屋内的光线问题,后窗台儿上还能放上花盆儿养花,花的事情一般都由我来管理。

那些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好像只种过两种,一种是地雷花,一种就是薄荷,两个窗台子上各一盆儿。

那个时候我还小,也精心地想把花种的好一些,长得高,多开花。却都不太理想,也不懂得换土和怎么上肥,记忆中只有一年长得特别好,那是小伙伴们捡到了一只死麻雀,怂恿着我给埋进了花盆里,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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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记忆中从很小开始,我就喜欢养蛐蛐儿,这个爱好几乎伴随了一生。床底下放了七八个各种罐罐,大部分都是底儿已经漏了的塘瓷缸子,按照比拼后的名次顺序排列:大将、二将、三将……职位不同待遇也不同。大将住大罐儿,小将住小罐儿。有时伙食也不同,如果只有半个核桃仁,只能顺着职位供给,本事大的多吃,本事小的少吃或吃点儿别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经常同巷子里的同行们约战,最辉煌的时候巷子里的小伙伴们已没有对手,并在大家的怂恿下端着我的大将、二将,去邻巷湘子庙街与一位老头对阵。

早就听说过这个老头儿是一位斗蛐蛐儿的高人,行家里手,一般的蛐蛐儿人家跟本不理睬你,但这次不同,这个大将是我历年来逮的最大的一个蛐蛐儿,确实是英勇非凡,才敢鼓足勇气,冒险前往。

人家果然是行家,只把我的蛐蛐儿观察了一阵子,并不愿意同我斗,却商量直接用一个瓦质的正规蛐蛐儿罐儿,换走了我的大将,皆大欢喜,我觉得脸上很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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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逮着好蛐蛐儿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城里城外,树丛草窝,白天晚上,我也下过不少的功夫。每次回来就进行一次筛选,好的留下,差的直接放掉,以至于一到季节,俺院子里的蛐蛐儿多的很,叫声一片。

39号院我住了十八年,童年的回忆都留在了那里,还有两件想忘也忘不了的事情。

大约是我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的下午院子里突然来了两个公安局的人,是住在俺后院的广堂和居委会的几个老太太领来的,这些个“小脚侦缉队”净是些趋炎附势的积极分子,别看成事不足,坏事儿却是绰绰有余。说是在院子里发现了反标,把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全部集合到前院子,一个一个叫到后院儿去问。

轮到我时才知道是在我家房后窗户下的墙上,距离地面不到一尺的地方,有字迹模糊的五六个歪歪扭扭的白色粉笔字,似乎是含有打倒×××的意思,很不清楚。

他们先是让我一个一个认字,而后又叫念,念不好又给个粉笔头儿叫模仿着写。大家都过了一遍以后人家就走了,最后是啥结果记不清了,好像是没有发生啥事情,不了了之了。

再有一件事儿也忘不了,那是文革时在西安市发生的特殊时期的特殊情况,是当年人人皆知的事情,很有意思,也值得一说。

那几年派别林立,各个单位都成立有多个造反派组织,以工总司,工联为基本的两大革命阵营,相互攻击,你来我往,谁也不肯示弱,整天都是一会儿哪哪哪儿要开万人批斗大会,或者什么誓师大会,一会儿又是哪哪哪儿在进行静坐示威,或者是开枪打起来了,总之,很乱,很热闹。

按说这都是有组织的事情,与咱们居民关系不大,可后来的发展却让广大的居民们坐卧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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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是发现了一个比较特殊的造反派组织,名字叫"五湖四海战斗队",是一个战斗力很强,手里还有枪的流动性组织,活动范围广,还主要是夜间行动,搞得是突然袭击,干么呢?说白了,就是专门抢劫居民家里财物的。

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旦踏好了点儿,神不知鬼不觉晚上把一个巷子两头儿一堵,先齐声背颂一段主席语录: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然后一声令下,开始!就饿虎扑食一般破门而入,抢居民们的财物。

根据街道居委会的通知和组织,轮流由巷子里的院子摊派岀人,只要成年的男人,组成一支护卫防暴队。院子里我的年龄合适,又是一个闲人,自然成了其中的一员。

在有幸轮到我值勤的几次,留下了难以忘却的记忆。

全部约有十几个人,大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的轻人,有居委会指派的一个队长,每个人自备一根棍子,我由于找不到合适的,就每次把家里一把和煤饼用的铁锹把儿卸下来,长短粗细正合适。

居委会发了一面铜锣,向全巷子里的人都通知到了,一但听到敲锣的声音,全体人员马上行动,拿上各自准备好的武器向敲锣地点集合,准备迎击来犯之“敌”。

吃完晚饭以后,天完全黑的时候开始集合,人到齐以后则分为两组,一组在巷子北头儿附近巡逻,另一组则在南头,其实就是一伙人瞎转悠。

我南头儿北头儿都参加过,有时为了热闹还两组凑一块儿在巷子两头儿转,整整一个晚上时间挺长的,转来转去天也不亮。

肚子转饿了还不断的有人回家吃点儿啥,我很少回,晚上出来时就准备好一块儿馍装在兜儿里,后半夜饿狠了就能解决一点儿问题,最远的时候从湘子庙街转到南大街,再到钟楼,从鼓楼,经竹笆市回来。

一群小伙子干不了啥好事儿,路上只要遇到了西瓜摊儿,趁着卖西瓜的人睡觉了,派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抱回几个,刀子都准备有现成的,找个地方大家可以美美的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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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逻持续了有几个月的时间,也许我们的运气好?没有遭遇过一次“敌人”,胜利的完成了任务,有效的保护了德福巷全体居民的安全。

……

德福巷39号——我的家,在那里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尘封在我的记忆里,那么美好,那么动人,那么酸甜苦辣,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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