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兰虽说青梅竹马,但我俩真正的情缘还是建立在纸飞机上。
小时候,村里人都夸我心灵手巧。学画画,学剪纸,学折纸,别的孩子急得直哭,也学不会。我只要看上一眼,就不用教第二遍了。我叠的纸飞机,飞得又高又远,别的孩子都很眼红。只要一比赛,我准赢。小孩子比过我,大孩子就约我比赛,可我一赴约,小兰就跟在屁股后,撵又不好撵。其实,我并不喜欢小兰,她有时太黏人,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有时又风风火火的,简直就是个假小子。但是琴婶和妈妈说,“小兰许给你家三小子当媳妇。”惹了小兰,妈会骂死我的。没办法,她愿意跟着就跟着吧。那些大孩子心眼儿多,把比赛的地点定得离村子远一点儿,他们比不过我就抢我的纸飞机。我抢不过他们,小兰就冲了上去。小兰的爸爸是生产队队长,村里的孩子都让着小兰几分。正是小兰的仗义出手,我才免受不少欺负。
但我还是不喜欢小兰,让女生罩着,太没面子儿。小兰一黏在我身边,我就有被罩着的感觉。上小学时,两个村子的男生放纸飞机比赛,本村的孩子都回家叠纸飞机备战,我也回家积极备战。可是翻遍了家里也找不到一张好纸,这是比赛,而且是两个村之间的比赛,我不能给伙伴们丢脸。必须用光滑的硬纸折叠,纸又不能太厚太沉,这样叠出来的纸飞机才飞得又高又远。正在我为了一张好纸儿一筹莫展的时候,小兰来了。她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到屋外,从怀里拿出一张光滑的硬纸递给我。“我爸的,我偷出来的,这纸行吗?”她附在我耳朵上悄悄说。“这纸太好了,正合适。”我接过一看,是一张记账纸 ,就担心地问,“这行吗?你爸不会骂你吧?”“不会的,他就我这一个宝贝女儿。”她急急地说,“赶紧好好叠,别瞎操心。”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比赛是赢了,但小兰却挨骂了。李叔真动怒了,要是没有琴姨拦着,就差点儿打了小兰。小兰吓坏了,从没见爸爸这样发怒。后来才知道,小兰撕的可是李叔正用着的记账本,全村劳动力的公分全记在上边了,这是关系到全村的生计的。如果毁坏了账目,那可是犯了大错了,好在小兰撕的是一张空页。不过,小兰的仗义却让我颇为感动,我收藏了这个纸飞机。
渐渐地我们都长大了,都懂事了,男女间也有了隔阂。明白我俩从小的婚事只不过是父母们随便说说而已,小蓝也不再黏着我了。当初黏黏糊糊风风火火的小兰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文静的大姑娘,这时我倒觉得我真地有点儿喜欢上这个仗义的小兰了。
上初中时,我是一个调皮捣蛋、打架逃学的坏孩子。常常通过追女孩子来显摆自己的能耐。几个男同学鼓动我给小兰写求爱信,我不屑地说:“哥们从小就不喜欢小兰,要不她早就是我的人了。”这几同学一听我没兴趣,他们却也来兴头儿,就一个劲儿地嚷嚷说:“你不追小兰,小兰可就是我们哥们得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说这么我也不能让这几个坏家伙欺负小兰,我先向小兰表白,断了他们的坏念头。”我暗下决心。
一天,小兰刚从女厕所出来,四周无人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于是,我就发挥我的长项,我拿出了收藏了多年的纸飞机,因为这个纸飞机,小兰挨了骂,还差点儿挨了打。我把它投向小兰,小兰一定会认识。于是,我把纸飞机投向小兰。纸飞机直奔小兰,就要接近小兰头顶时,却突然转了方向。一定是遇到侧风了,纸飞机一下子扎进来女厕所。只听到女厕所里一阵乱叫,几个女生骂骂咧咧地蹿了出来,说一定要告诉老师。我一看不好,吓得一溜烟儿地逃掉了。
第二天,学校就开了大会,会上政教主任举着我发射的纸飞机,恶狠狠地说:“‘我爱你’,追女生都追到厕所里了,一经查处,将严肃处理。”糟了,我的书要念不成了,爸爸巴不得我下地干活,可妈妈却眼巴巴地盼着我念好书,好有个出息。我要是被学校开除,妈妈得伤心死。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那几个坏家伙和小兰。那几个坏家伙和我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不会出卖我。至于小兰,我不敢保准,小兰可是老师眼中的乖孩子。
放学后,我垂头丧气地往家走。突然小兰气喘吁吁地追上了我,把纸飞机塞到我手里。“以后不要再搞恶作剧了,好好念书,有个出息!”说完就转身跑了。望着小兰的背影,我羞愧极了,我发誓从今以后要好好学习。后来我才知道,政教主任是小兰远亲,仗义的小兰主动找到主任说,那纸飞机是自己和那几个女同学闹着玩发射的。主任狠狠地批评了她,叮喔她以后不许胡闹,才把纸飞机给了小兰,了结了这件事。
高中时,小兰父亲得了病,不能当队长了。小兰家的生活也困难了许多。小兰父母不支持女儿再上学,当地的习惯,很少供女孩上高中的,小兰辍学了。而我却一路顺风,上了高中,又考上了大学。上大学前,我在村后约了小兰,把纸飞机送给了小兰。小兰明白我的意思,笑着接过了纸飞机,一使劲儿便把纸飞机投向了远方。望着远去的纸飞机,嘴里还念叨着:“飞吧,飞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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