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乡 的 小 河
孙立柱
家乡有条小河，太平河。说它小，当真和那些大江大河相比，是小了些。可在我们那片地方，在家乡人的心目中，那是一条有灵气的河，也是故乡的生命河。
记忆里，这条小河是长年流水的。河水就像一条洁白的玉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蜿蜒曲折地绕村而过，轻轻地、静静地，流淌着缓缓逝去的岁月，流淌着儿时一个个美好瞬间……
夏季里，几场暴雨降临，河水陡涨，流水湍急。这种波涛汹涌的水势，用不得一天工夫，河面竟又变得缓慢而清晰。由于河流下游是华村水库，流水强劲注入，惊动了库中的鱼儿，一条条、一群群地便会顺着流水向上游动。这时候，在河水里，总有不少坎鱼的人，他们挽着裤腿，赤着双脚，双手握着砍网子，腰间挂着柳条编的盛鱼笼子。看到河水中飘飘游动的鱼儿，挥网砍去，总有收获。半天时间，笼子里就给装了不少活蹦乱跳的鱼儿。这里有草鱼、花叉、白条，若是幸运，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两条鲫鱼。
水面流淌，小河两岸还有不少网虾的人。他们在河边的沙滩上，用手挖一道水槽，流水在槽中缓缓淌去，便有小虾顺槽而上。人们用网堵住槽口，只是等待，可怜的小虾真的就是自投罗网了。
不远处，在那松软的河滩上，还行走着几位叉鳖的高手。他们手中提着一杆鱼叉，在河边低头走来转去，用双眼辨别着沙滩上留下的龟迹骚印。真的不知他们玩的什么套路，似乎是在一闪的光景，但见鱼叉直奔沙滩飞去，很快，便将一只老鳖从沙中翻了出来。说来也真是一门绝技，令人赞叹。
雨后山洪爆发，水流沿河而下，由于水速常遇拐弯，特别碰到山崖相阻处，洪水过后，总还在河道中留下一些水深的地方，家乡人把这些地方称做“淹子”。在太平河沿岸，太平山对面的黄土崖子和下游的石猴处，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多是生成“淹子”的地方。一般的“淹子”也就几平方米，水深多在二米左右。这些地方，总是孩子们洗澡玩水的好去处。这时候，有些胆大的孩子，就会把衣服脱光，往河边沙滩上一扔，一个猛子扎进去，很快又被浮出水面。不时地，几个孩子又在水中打着水仗。这个场面，很是热闹，也很诱人的。当然，在今天的人们看来，这是十分危险的，也是不被大人允许的。但在早年的山村里，由于家家孩子多，大人们也都顾不过来，很多的时候也就任其孩子们自己闯荡了。这种散养的方式，致使不少乡下长大的孩子，早早地学会的游水的本领。说实话，就游泳、爬树的能力，我没有师从过教练，但也称得上是一方高手了，至今还行。
河水冲刷，河两边留下了宽阔的大沙滩，沙滩上总有一层薄薄的黑色铁粉，孩子们会用吸铁石去吸收，有时还能卖个好价钱。大沙滩还是人们晚上聚集休闲的地方。夏季天热，早年里没有空调和风扇，晚饭后，在家中是坐不住了，人们都会成群结队来到河边，在细腻的沙滩上铺个凉席子或者草扇子，要么就是铺块油布，好多人聚在一起，有拉家常的，有鼓捣二胡、笛子的，孩子们躺着沙滩上仰面数着星星，让大人们给讲述银河两边牛郎织女的故事。暮色的小河两岸，轻轻摇曳着徐徐吹来的晚风。伴随着阵阵笑声，天色缓缓地暗了下来，这时候，就有不少大人、孩子脱去衣服，到河水里洗澡。在一些水流缓慢而僻静的地方，有些大姑娘和小媳妇们，也敢脱衣洗身，这多半也是由于天热的缘故。三伏天姑娘媳妇夜晚在河水里洗澡，虽然听上去有些怪怪地，但在乡下，你不能认为这是一种不雅的行为。老人们常说“有理的街道，无理的河道。”
缓缓流淌的河水，还是人们洗衣服的好去处。往日里，逢到农闲季节，总有不少姑娘、媳妇们，成群结队地到河边去忙活一番。她们或把衣服放在篮子里，或放在洗脸盆里，有的干脆就抱在怀里，手里提着根棒槌。来在河边，把双鞋一甩，把裤脚一挽，搬几块石头，有坐的、有搓衣服的，把脏衣服往河流处一扔，一件件地甩起来，随着棒槌的一声声击打，不时地从流水中传出“咯咯”的银铃般的笑声。瞬间的功夫，你看身后的大沙滩上，或者那些小柳树枝上，摆满、挂满了晾晒的衣服，花花绿绿，很是晃眼，真的是太平河沿岸一道靓丽的风景了。
春天的时日，和缓的春风轻轻地吹在水面，薄薄的冰片融化了，水面上荡起细缓的波纹，绿色的浮萍，雪白的浪花，流水“哗哗啦啦”地轻唱着，整个河床都流淌着一片欢笑声。远远望去，河水倒映着远方的南山、近处的柳林，还有那片片碧绿的麦田。你看，在这幅优美动人的图画之中，还要搀和进乡亲们相聚赶集的场景。逢到集日，但见河两边大沙滩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几块石头搭起的晁桥，双脚蹦来跳去，不时地浅起水花。流水中，鱼商洗鱼，菜贩子洗菜，拉茶炉子的老汉又在涮着茶壶茶碗。割肉的，买菜的，说书的，唱戏的，芝麻火烧丸子汤，银匠锡匠剃头匠……河水两岸的集市，好一派热闹景象，买卖交易，吵闹说笑，听不清什么话语，只是“嗡嗡”地在个河滩上传播着，真的就是一幅“清明上河图”了。乡亲们明白，正是这条小河源源不断的流水，给集市带来了热闹，也给家乡带来了灵气。
岁月悠悠，波光明灭。一恍惚，几十年了，走南闯北，不知走过了多少大江大河，也喝过了不少地方的河水，但不论处在何地何方，故乡的小河，始终都流淌在我的记忆里，那么朴实，那么美丽，那么清甜，那么快乐。正是家乡的这条小河养育了我，是它给了我快乐的童年，也给我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记忆！
作者：孙立柱
孙立柱 ，作家、民俗学家、方志学家。
先后创作出版《野花泪》《风流岁月》《边寨谍影》等3部长篇小说；《我的母亲》《在边疆的日子》《桃花峪记事》《泰山作证》等4部长篇记事文学。其中长篇小说《野花泪》《风流岁月》先后荣获泰安市精神文明建设“精品工程”奖。
先后主编《新泰民俗》《新泰市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料汇编》（5卷）《新泰民间传说故事集》等。其中《新泰民俗》荣获首届“东岳文学艺术奖”民间艺术类最高奖；《新泰市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料汇编》荣获山东省文化厅一等奖。
先后主编《新泰市志》《新泰年鉴》《新泰人物》《新泰综合大全》《新泰古树名木》《新泰村庄》（21卷）《千秋石莱》及十余部专业志书。其中《新泰市志》《新泰年鉴》先后荣获山东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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