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15日,各方在上海合作组织撒马尔罕峰会上签署了相关备忘录,进一步推动伊朗加入上合组织的进程。自2008年以来,伊朗一直在寻求成为上合正式成员,2021年上合杜尚别峰会上成员国同意接纳伊朗。至此,可以说,伊朗圆梦撒马尔罕,预计将于2023年上合峰会之际由观察员国转正为成员国,上合“朋友圈”也将进一步扩大。
伊朗寻求加入上合组织历程曲折
印度、巴基斯坦、伊朗在2005年上合组织阿斯塔纳峰会上一同获得了观察员国地位,前两者在2017年阿斯塔纳峰会上获得了正式成员地位,而伊朗的“入群”进程则稍显曲折。
当地时间2022年9月14日,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乌兹别克斯坦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在抵达撒马尔罕出席上海合作组织(SCO)领导人峰会时欢迎伊朗总统易卜拉欣·莱希。人民视觉 图
伊朗接近上合组织始自内贾德担任伊朗总统时期,其外交政策倡议在伊朗媒体上被称为“向东方”,即努力巩固与俄罗斯、中国和印度的关系,以应对来自西方的威胁。虽然这一政策未在任何官方文件中阐明,对其含义解释也各不相同,但基本逻辑是明确的:伊朗需要加强与“东方”国家的经济和外交联系,以便在经济和外交制裁中获得影响力。
伊朗继任总统鲁哈尼调整了外交政策,包括上合组织对伊朗的地缘战略优先次序。随着国际局势变化,特别是随着上合的发展和扩大,以及海湾国家在国际社会寻求新支持,伊朗再次寻求正式加入上合。
在2017年6月阿斯塔纳上合峰会前夕,尽管俄罗斯和中国均有意支持,但因扩员问题需遵循全体成员国协商一致原则,塔吉克斯坦表示保留意见,最终伊朗未被接收为正式成员。2018年美国特朗普政府单方面退出伊核协议,重新开始对伊制裁,禁止全球各国进口伊原油,伊朗政府出于维护自身安全与发展的目的更加寻求正式加入上合,2021年中伊两国签署为期25年的全面合作计划,2022年初,全面合作计划正式启动。
此外,上合组织的正式成员资格可以为伊朗提供一个贸易和经济联系的平台,以应对经济制裁。许多观察家认为,加入上合将为伊朗与成员国的贸易打开大门,从经济合作中受益并减轻制裁的影响。2006年上合上海峰会上,伊朗领导人表示,伊朗将与上合组织合作,“发展成为一个在区域和国际政治、经济和贸易方面有影响力的强大机构,以阻止来自各国的威胁”。新冠疫情期间,由于美国在金融、贸易、航运等各领域施加的限制,伊朗获取其他国家的药品和医疗设备受到“严重影响”,已经危害到民众的基本健康权利,这使得伊朗政府更加迫切地寻求解决办法。
因此,一方面,伊朗谋求正式加入上合组织,可以缓解美国与西方制裁带来的压力;另一方面,伊朗作为波斯湾的重要国家,与上合中亚成员国地理上密切相联,这种天然联系使得政治、经济、安全事务千丝万缕地相互缠绕。上合吸纳伊朗并促进伊朗核危机的和平妥善解决,也将极大地有利于中亚地区乃至整个世界,这使得今天伊朗的加入具有时代的合理性和必然性。
新形势下中亚和海湾地区的务实合作选择
伊朗、卡塔尔、土耳其均是海湾地区的重要国家,它们与上合或近或远的联系,为广泛的不同领域的合作创造了机会,也使得上合组织在海湾地区越来越发挥东西交互的支点作用。基于促进更广泛多边合作的目的,中国也曾鼓励三个海湾合作委员会国家——卡塔尔、巴林和阿联酋加入亚洲信任会议。目前,卡塔尔已经在2018年4月提交了加入上合组织的正式申请。这是海湾合作委员会国家首次提出请求。土耳其也表现出了类似意向。
总体上看,中国与包括伊朗在内的海湾地区各国的合作具有很大互补性。双方贸易从21世纪初明显起飞,原油和液化天然气对华出口飙升,仅在2009年之后有所回落。自2014年以来,中国能够囤积越来越多的能源储备,并使能源供应源进一步多样化、投资可替代能源,不过,海湾地区至少在2030年代之前,仍是中国的能源主要来源地。在过去多年里,该地区还是大幅增长的中国产品市场,大型中资国有企业通过工程、采购、建筑合同进行长期投资,众多科技和贸易领域的中小企业与该地区建立了长期合作,表现出巨大潜力。至2022年,中国和伊朗之间合作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按照中国和伊朗签署的《中伊25年全面合作协议》的框定内容,中国方面表示将持续增加对伊朗能源设施和民生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
此番推动伊朗加入上合的进程,更加激励中、印、俄等在海湾地区具有巨大共同利益的国家建立持续的经济合作关系。各方在该地区存在大量共同关心的领域——能源、投资、石化和矿产开发、旅游业、防范恐怖主义和安全问题。而反恐和情报共享方面的机构对话与合作,以及上合成员对海湾国家使用外交调解和使用经济手段,可以视作是防止海湾地区发生危机的便捷机制——特别是防止亚洲国家间内部在该地区的竞争。
上合的未来面向和平、稳定和发展
扩容后的上合组织的文明多元性令人鼓舞,但可能也存在问题,比如在组织内较难形成可持续的集体身份认同、共同价值观或集体规范。
过去十数年中,一些上合成员国共有的顾虑在于,接纳伊朗为正式成员会使上合组织本身具有更明显的反美反西方色彩,更有评论家担心上合恐有被“拖入德黑兰和西方之间斗争”之虞。中亚各共和国多秉承多元外交方向,希望与美、俄都保持平衡的关系,担心伊朗的加入会破坏这种平衡。2010年上合塔什干峰会上就表达了这种顾虑。
如今,伊朗不久后就会成为上合组织的正式成员,再度引发了上合组织是否会转变为准军事和政治联盟可能性的讨论。但正如乌兹别克斯坦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在本次峰会前撰文指出的那样,“不结盟地位、开放性、不针对其他国家或国际组织是上合组织吸引力的保证”。在本次峰会后发表的《撒马尔罕宣言》中,各成员国也重申,“将基于《上合组织宪章》原则,反对通过集团化、意识形态化和对抗性思维解决国际和地区问题,共同统筹应对传统和非传统领域安全威胁和挑战。”未来,上合组织仍将在当代国际关系中发挥和谐、稳定的作用。
亚洲地区包括上合、亚投行、亚信会议在内的冷战结束后新涌现的政治、经济和安全组织,目的都是为了应对苏联解体后发生的地缘政治转变,建立繁荣、稳定和安全的亚洲环境。自2001年成立之初,上合组织旨在加强成员国之间的安全合作,体现了地区内重要的多边安全保障机制,也逐渐演变成一个广泛的政府间论坛,涵盖经济、贸易、文化、能源、教育、交通、旅游和环境保护等多方面的合作。
上合组织发展成为一个区域合作组织,而不是一个与西方或美国竞争的组织,中国并不认为上合组织是反美或反西方集团,相反,上合强调信任而不是集体身份,在2022年的当下仍继续强调“五个坚持”,不搞封闭排他的集团政治小圈子、不走意识形态对抗的老路、不搞“丛林法则”,而是提倡多边主义的内核、强调对话和彼此尊重。
上合组织的超国家性质更多是为其成员提供了一个机会,尝试成员国间联合和独立开展的多种形式的综合互动模式,让广阔欧亚地区的国家作为独立的参与者加入国际社会的互动,进一步推动该地区与上合组织和亚洲新兴大国一起促进多边合作的包容性精神,而不是让该地区延续恶性竞争和美国主导的单边主义。
上合组织能够不断扩容,成为当今世界幅员最广、人口最多的区域性国际组织,凭借的正是兼收并蓄的“上海精神”、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包容意识。正如主席在本次上合峰会的讲话中指出的,过去我们践行“上海精神”取得巨大成功,未来我们还要秉持“上海精神”一路前行。
(林文昕,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博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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