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22 11:02 | 浙江新闻客户端 | 通讯员 庄向娟
“灵山之阳,飞凫之乡。高山巍巍,大海泱泱。”
据传,这是王羲之当年担任永嘉县令时,从黄岩前往松门探寻“海中仙岛”,经过路桥时留下的诗句。可见,那时的路桥,大部分地区还是一片汪洋。
古时候台州海岸多山而少平原,而这些山又是一处处或连或散的小山包,洋面就被这些山岛分割得支离破碎,如同密密麻麻的树枝,由此被称之为“岐海”。
后来泥沙慢慢淤积,山与山之间的地带逐渐形成了陆地,加之千百年来的圩田造地,海岸线不断往东延展,“岐海”这一景象就不复存在了。
如今,随着台州“大湾区”建设号角的吹响,这片年轻而充满生机活力的土地,正等待着我们去涉足、去探寻、去开垦。
“湾区拾贝”仿佛一道旨令,让人只待迈出脚步。
脚踏坚实的大地,倾听大海的声音,吸引我们的,是一种蛮荒而神奇的力量。而感动我们的,将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故事。
我们就带着这份期待和敬畏,迎着春天的海风,前往金清的白果岛。
再上白果岛
一路驱车向东,雄伟的拦海大坝渐渐显露。远处,便是已经和陆地连接在一起的白果、黄礁两岛。
自2005年1月开工以来,黄礁涂围垦工程已经完全改变了这一带海域的地貌特征,10224亩土地渐渐从海面升起,这是否改变了沿海渔民和岛民的生产与生活?记者的感受是,与多年前登岛不同的是,已经不需要乘坐轮渡登岛了,驱车导航“白果村”可直达。
白果岛是路桥最大的一个岛,面积约2.25平方公里。据曾担任过该村党支部书记一职的林梅春回忆,岛上人口最多的时候,达到1500多人。
有关白果岛名称的来历,有多个说法。其中之一是,过去的渔民在海上作业时,用竹料做成“栅”,以此插入白果岛附近的海中养殖或捕捞,当地人将这种捕鱼的工具叫做“箔”。为了方便,许多渔民选择小岛暂时作为落脚的“窝”,慢慢地,这个岛便被称为“箔窝”。后来逐渐在方言中演化为“白果”。
另一种说法是,早先渔民在这里落脚,自己动手就把房子筑起来了,不费什么钱,因此叫做“白菓”。“菓”的意思就是巢,后来电脑里打不出来这个“菓”字,才改为了“白果”。
如今的白果岛,仅零散地住着些人,以老年人为主。
大家从什么时候开始,纷纷往外面搬的呢?林梅春说,从1998年的那场大洪水开始,在林梅春的家里,他向记者指出了那道洪水淹没房子留下的痕迹,非常清晰,比他个头都高。大家往外搬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岛上没有学校了,孩子们在家门口读不了书。
一行人在热心村民的引导下,踏上这片唯有海风和绿意的土地,灿烂的阳光正恣意泼洒在一片青山绿水之间。迎接我们的,还有随风摇曳的松毛树那长长的松针,山林里清脆的鸟叫声,村道两侧恣意盛开的油菜花。
村民魏友青向大家介绍了村子。白果岛的居民划片而居,而最大的一片居住区,名叫“大岙里”。如今,这些用石板构建、屋顶的瓦片上压着石头的海边民居,绝大部分已经人去楼空。粗略数一数,大概有五六十幢,整个村子的完整性并未遭到破坏。
房子外墙上爬满的绿色藤蔓,与红色的窗框、蓝色的渔网、灰色的斑驳墙面交错在一起,更是构成了一幅幅仿佛宫崎骏动画片中的画面。
魏友青今年65岁,是岛上最早一批居民的后代,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说法是,他们家是从福建那边逃难到这座荒岛的,传到他这里是第23代。一路上山,他指着山间的残垣断墙说,这是某某村民的家,这又是某某某村民的家,最老的房子,地基已有两三百年之久。岛上有两处常年不涸的水井,井水冬暖夏凉。村里至今还保留着几株百年老树,就像是守护村子的老兵,与村子里的老人日夜相伴。
最令白果村村民自豪的,是一处长约六七百米的鹅卵石海滩。从大岙里翻山而上,脚程快、体力好的,十来分钟便能看到秀丽的海岸,山下便是海滩所在地。海滩上堆积着被海浪冲刷上岸的木头和竹子。魏友青说,若是在20多年前,石滩上绝不会有这些东西,因为早就被岛民拿去当柴火或者建筑材料了。这种生活方式还有专门的一个词汇,叫做“捡潮水柴”。
这是一个椭圆形的海滩,左右两处山崖犹如两只手臂,将这个海滩怀抱在内。出口处有一处礁石,名叫“相公礁”。再远些的两处海岛,名曰东琅岛、西琅岛。
最令人称奇的是一处名曰“石林”的景观,那里的石头就好像一根根方形的柱子,层层叠叠,被当地村民形象地称之为“(番薯)糕秸岩”。究其成因,白果山海岸裸露在外的岩石大多为玄武岩,由远古火山喷发形成。而那些柱状的岩层,正是火山喷发所形成的流纹岩地貌。
魏友青说,若是运气好,你还能在海边的鹅卵石堆中找到一种能漂浮在水面上的石头。而当潮水退去,脚下的海滩则会呈现出“梯田”般模样,一直延伸到一公里以外的“相公礁”附近,人可以踩在上面行走,却不会沉下去。
这一切,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白果人而言,都显得那么奇幻,那么瑰丽,更不消说我们这些外来人了。
海岛新梦想
在白果岛上,很难碰到年轻人,而你遇到的老年人,在得知他们的实际年龄后,你都会忍不住“呀”一声惊叹,理由是看起来都显年轻。“海岛养人,我们这里的人都长寿,很多人都活到100岁。”梁蒙华是白果村的村委会主任,他用一句话形容了“白果生态”:100岁的人,200岁的房子,300岁的古树。
白果岛上的居民曾经都是出海打渔的渔民。林梅春说,解放前,他们都是手摇着撸,踩在一片木舟上出海讨生活。岛上资源奇缺,而露天粪坑,在过去都被村民视为不可浪费的积肥来源。“那个时候,要是把屎尿到别人家茅坑里,爸妈要打屁股的。”梁蒙华的一席话,让一行人“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而随着改革开放,村民们购起了远洋渔船,干起了沿海滩涂养殖,生活逐渐富裕起来。最富的人家,一户拥有七八条渔船也不稀奇。
后来,海边搞起了海涂围垦。地理环境的变化让原本的沿海养殖难以为继,都纷纷转行,去到陆上。但走归走,每个人都牵挂着祖上留下来的屋子,经常回来看看,心里充满着怀念和自豪。
梁蒙华没事就会回到岛上走走转转,一路上和村民们唠唠家常,谁要是生活有点困难了,他当即会掏出钱来帮忙解决,乐在其中。对于这座岛屿,对于白果这个村子,梁蒙华说,不仅仅是情感的寄托,更是难能可贵的资源。
梁蒙华从事渔业捕捞,常年在外,也看了许多海岛开发的实例。在他的手机里,就存着许多美丽的海边风景。他说,现在台州正在推进“大湾区”建设,这让他难以平静。白果岛有着丰富的自然资源,而且现在开发沿海旅游的手段也十分丰富,许多新材料、新设计和新业态层出不穷,只要略加打造,白果岛完全能够成为一处全新的“网红景点”。
“最好吃的,是我们这里的海鲜,都是最新鲜最新鲜的海货,没有经过防腐的处理,吃起来有着最纯粹的鲜甜。”探访白果岛这天,梁蒙华自备了一套野外餐具,现场就烹饪起虾、虾菇、鱼这些刚刚从渔船上拿下来的鲜货。一点盐,几块姜,洒点料酒,吃过的人都“啧啧”称赞。“虾是鲜甜的,一口咬下去,肉质甜美细腻,汁水丰盈,满足的感觉从舌尖到咽喉,蔓延到胃里。连平凡的年糕浸染了这样的鲜美,都变得不平凡起来。”这话,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里。
如今,梁蒙华最期盼的,便是希望白果岛能尽快通上一条美丽的乡村公路,让人们能够更方便地来到这里。另一件事,他也希望尽快实现,那就是“改水改厕”,给村里通上自来水,接上高压电。而他相信,围垦工程已经让白果岛与陆地连成一片,他的这些梦想也就不难实现。
这应该也是“美丽乡村”建设的题中之意。美丽的海岛,不应成为乡村振兴中被遗忘的角落,反而可以成为一支别具特色的“生力军”。
“渔民们在岛上奋斗了世世代代,是时候也让他们享受享受现代的生活了。”梁蒙华说道。他计划将村民们组织起来,先在白果村实施村庄整治计划,将村子里的杂草、垃圾处理干净,增设干净卫生的公共厕所。他说,要改变村子的面貌,就得自己先动起来,齐力打造属于村民自己的新家园。
他更是希望,政府能够尽早明确海岛旅游开发的规划。“我认识的朋友手里都拿着资金等着开发呢!只要政府一同意,很多事情马上就能做起来。”梁蒙华越说越兴奋。
而一旁的魏友青也说:“现在沿海不能光靠打渔,我们不能只想着我们自己这代人的生计,更是要为自己的子孙、子孙的子孙考虑。”
确实,就算不提到“子孙的子孙”,对于我们这些“误入”白果岛的人,这里也仿若世外桃源。
在此借用一段描述,写尽了这里的美:明媚春光里,风送松涛,虫鸣鸟叫,人声寥落,只有深绿、浅绿、碧绿、嫩绿、青绿、黄绿、葱绿……满目浓郁的绿色发了疯似的“嗖嗖”地生长,向上,向上,向着远方,裹紧了整个村子,拥抱了整个海岛。虬枝盘曲的古树,尽情地舒展它遒劲有力的枝叶,遮天蔽日,阳光透过,石阶光影斑驳。藤蔓柔弱的梢头悄悄地爬上墙角,摇曳着柔软的腰肢,沐浴着雨露清辉,唱着欢快的歌,爬上窗台,攀援上屋檐,想钻入人的梦里。而这里,本就是梦中一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