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由一个愿望_货真价实地崇尚银灰色的掌中宝_为他思想的核心。他竭力在自身上挖掘了,或者说是迸发出来鲜有的积极主动性,他还没有过这种无可奈何地顺应生活。是的,我很想描写他的笑;那种藏有幻想的笑,我的想象力不怎么好;就如嘴里含块糖吧!两腮微微鼓起来。

我深深懂得他的目的,这再真实不过了,诚然,我说到了他的心里去了,并不深奥,也算不上什么见地。我盯着他;熨斗在他身前像炉子上烧的一壶开水扑哧扑哧地蒸腾,推出去一次宛如一次故作惊讶,因为瞬间就拉回来,抬起,再压下去。

王峰从昨晚开始了熨衣服,从七点半到十一点,他二十件一摞,五摞的时候他靠在墙角喘口长气看着我,我给他五十元钱。这个上午早早就开始了。

我预感他没有多久就能买上新手机了,我们现在做出来的衣服都是半袖,吊带之类,轻薄省事。为了目标他不会兴味索然,我从他的身后观察他,尽管影响我裁剪的进度,我还是为他的一举一动感到大可以相信。如果这时候让他休息可能更激起他的争强好胜心,“不,不,不。”。朴珍她们两个嘁嘁喳喳,因为我的注意力倚重这边,听不清她们说什么,不能猜别人的话,很难。

我去南海之前那些年从未看到过他这样,他那时一贯的不折手段跟我要钱,一贯的发誓;如果-你给我-不然-天打雷劈。此时,我像饱览风景,百般欣赏他在我面前宛如陀螺,看到他站在熨台前伸着脖子;以前他伸长脖子多半是喝酒之后,像公鸡打鸣。他的肩膀和胳膊肘之间协调一致,聚精会神心无旁骛的样子,他的后身英姿勃勃,在我眼睛之内只有现在的他了,仿佛一天之间我自己朝美好打开了一扇窗户,而且,他不会再有暴戾的残渣余屑了,已经荡然无存了,他变老变好了,变好了。我一时之间合二为一地是他在集体户时唯一一次拔草,刷刷地快,队长夸他:“这小子干活真像样。”,就好比现在,他熨衣服使他整个人神气活现,使我产生一种甜蜜的感觉。

到了中午,他累得精疲力竭,看着我不说话,我愣了一下,还是五摞衣服,又给他五十元钱,以爱慕欣赏的眼光给他送到手里,仿佛早就应该给他。我毫无疑问去把衣服装起来,转过侧面一看,领口的缝线根本没有烫平,再看侧缝,皱皱巴巴,再翻下面,都是一样,我不胜惊讶,立刻灰心丧气,看着他说:“既然熨了就熨好,你看看,这是什么样子,我还得重新再熨一遍,你不能为了钱糊弄人。”他瞪着眼睛看着我,脸憋的通红,他说:“我最讨厌你的大眼珠子藐视我,我不挣你的钱行吧?没事找事。”他嘴唇颤抖,鼻孔里露出的两根毛忽扇忽扇,脸色苍白,手抖抖索索,尤其干张嘴说不出话来。他穿的背心胸前一起一伏,额头上冒出汗珠,他一把抓起衣服扬散出去,但他走得快,踩着地上的衣服,踹一脚卫生间的门,咕咚关上他的房门,像推倒墙壁一般震动,边上厨房的门自动就关上了,然后传来玻璃杯砸碎的声音,碎裂的嘎嘣响。

朴珍和李英站在门口,李英拍着胸口,一脸茫然,她说:“我心突突地跳。”王峰这一阵怒火,我没有想到,没有动一下,对李英说,“没事儿。”便继续扯着布,一下一下,手有些抖。朴珍走到厨房门口,进到卫生间的门边,伸手到布堆上,熨台下面,拣起衣服放到熨台上。这之后吃中午饭,整个下午,屋子里再没有人说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这样的场面摄人心魄。

第二天早上朴珍给我一个纸条,我一边干活一边好奇地打开,不知道她说什么,以这样的方式,她的字都是薄荷叶一样的椭圆,他写着:

“似乎王哥的认知有限,这样的性格关于其他条件在情急那一刻根本来不及考虑,面对一个按自己意愿行事风格的人,你们缺少沟通,或者是你们不善于沟通。你要打破这个现状,不然频频出现类似这样的烦恼,日子怎么过!难熬。比如说,你当着他的面再重新熨一遍,他看到后不会无动于衷的,什么都不用说,要说也是鼓励他的话。再说,毕竟他熨过一遍了,你再熨也是比没有熨的要省事儿一些。王哥是个性情中人,不能永久不变,既然不指望他做什么那他做的好或是坏就不如默默认可,况且已经养了他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你一说出话来他准会大发雷霆,于是你就毫不考虑地说出来,或是你根本就想试图战胜他,顽固地想要对他矫枉过正,那是不可能的。你可能认为你的美貌盖过他,我和李英也觉得王哥的造化大,可是,那样的想法只能是一时。我现在才明白,就像我自己的美貌只是自己的,不是我家小于的!性格和胸怀、善良、爱、才是最后的魅力。”

我转过身冲她笑了一下,心里说,“道理谁不懂呢!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必然要开灯。”但是朴珍的纸条我一直留着,后来经常看。

一个星期过去了,朴珍问我,“王哥不在家,看不到影了呢?气头应该早就过去了,还记仇啊!”李英比划了一下用手捂住嘴。我在平机上打扣眼,朴珍她们两个早上都是带着气来的,我看得出来。在沉默了一个小时之后李英说,“你说,他从楼下上来不买酒,让我下楼买,说就应该我去买,家里丈夫有没有酒不知道吗?早上给你和孩子把饭做好我怎么不忘呢。”李英流下了眼泪,他在说他的丈夫。

朴珍把手伸出来让李英看,“怎么啦?”

“我自己用水果刀划的,气死我了,他们家老三来半年了,找了五六份工作没有干长的,我们两在大床,他在单人床,离我们俩不到一米远,就这么一个房间。然后看书看到半夜,这十多天就在家待着,不出屋,我一说小于就告诉我‘把他当成你弟弟’,我实在受不了了,麻绳就要挣断了似的,冲他弟弟发火,告诉他这里不是养老的地方,小于骂我没有教养,过来要动手的样子,我随手拿起水果刀,小于过来抢,划到了我手背一点皮,他弟弟出去一晚上没回来。”她们两个各自叹息,可能因为我今天与她们近距离,如果我在客厅听她们的话有些语焉不详,她们两个看着我,然后会心地笑起来。

听到有脚步声,王峰在卫生间门口冲着我们这边大吼,是那种气急败坏的嗓音,突如其来,“天天叨叨叨,哪来的那么多闲嗑呢?是干活来了还是唠嗑来了。”然后,门又被摔的咕咚响。

这一下屋子里静下来,她们两个有事需要交流就用手比划着,下班的时候小声跟我说:“走了,明天见。”我看着她们两个一高一矮蹑手蹑脚走出过道打开房门出去,像鸽子走路猫猫着腰。

待续

2023.3.3

香香无敌19(香香第三章十八)(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