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奸臣的女儿靠着我这了不起父亲,我年仅 25 岁便当上了太后,今天小编就来说说关于春日结束之前?下面更多详细答案一起来看看吧!
春日结束之前
我是大奸臣的女儿。
靠着我这了不起父亲,我年仅 25 岁便当上了太后。
但是当上太后又如何,小皇帝长大就要弑母!
1.
朝臣们跪在殿外,撕心裂肺地齐声嘶吼着:「求陛下收回成命,求陛下三思!」
三位老臣跪在背对着我跪在地上,他们都是我爹的朋友,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皇后的父亲王谦都把头磕破了,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臣请求陛下不要昏了头,陛下要是做出弑母的举动,后世会如何看待陛下啊!陛下三思!」样子有些惨烈。
第八日,皇帝下旨要赐死我。
我看着太监手里的托盘里放着毒酒,白绫,匕首。
赐死三件套。
他让我选一样。
天子弑母,听起来就荒诞。
但却没人敢不当真,毕竟现在的天子性情乖张,我又不是天子生母,按照陛下阴晴不定的性子,发起疯来,真能杀了我。
我父亲病危,首辅宋辞深离京去视察灾情,朝中一片动荡,被这两人死死压制的青年帝王,不愿再做傀儡,想趁着这个机会亲政。
说实话,我觉得皇帝是有些失心疯了,亲政就亲政,杀我做什么?
我又转念一想,萧询许是想起他母后崔莞的死,对我起了杀念。
先帝是靠着我父亲的扶持而坐稳龙椅的,后来我又被父亲送入宫中成了先帝的宠妃,靠着这张美艳的容貌加上我父亲在前朝的地位,我在后宫中一时之间荣宠无双。
入宫前我心里就有了思慕的人,我喜欢宋辞深。
可是宋辞深不喜欢我,他喜欢崔莞。
崔莞是先帝的皇后。
我们是三个苦命人,个个爱而不得。
我原本是不想入宫的,可是宋辞深求我进宫,他求我入宫是为了让我帮助他心爱的女人能在宫里过得更自在一些,只可惜他没想到送我入宫不到两年,他心爱的女人就被先帝一尺白绫送到地府陪伴她那些想要谋反的家人,一家人连死都要整整齐齐。
我不信宋家会谋反,可皇帝信了,崔莞的父兄全被下了大牢,崔莞被软禁在宫里。
崔家不会谋反,崔莞更不会想着谋害先帝,
在崔家谋反这件事情上,不用猜我都知道,是父亲在其中搅弄风云。
崔莞的儿子是太子,先帝病重,我进宫才一年,让我在先帝死前生一个皇子出来不现实,所以父亲选择给我弄一个现成的皇子。
崔家被灭三族,先帝感念崔莞是太子生母,格外施恩给她留了个全尸,一尺白绫结束了她的生命。
也是这样的阴雨天。
竹青正在跟我说崔氏一族意图谋反被抓,崔氏夷三族,崔莞被皇帝赐自尽。
我有些惊讶,崔莞是皇后,又是太子生母,我原以为崔莞只会被废为庶人,陛下会留她一条命。
我高估了崔莞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低估了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的皇帝恐惧自己的江山易主的程度。
我正感慨帝王无情时,萧询被父亲跟宋辞深一左一右架到永宁宫,萧询挣扎着要往外冲,奈何年幼被他们两人死死压制住。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宋辞深双眼通红,「皇后娘娘被陛下赐了白绫,现在太子需要一个养母,才会有一条活路。」
萧询被他跟父亲按在地上,宋辞深对萧询吼道:「叫母后!」
三人跪在我面前,狼狈不堪。
萧询咬紧了牙关,死活都不愿意对我说出母后这个称呼。
「你想跟着皇后一起去死吗?你死了,一切就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宋辞深又大吼了声:「叫母后!」
父亲也在一旁劝他,「殿下,被废黜的储君就只有死路一条,现下最要紧的就是要先保住您的命!」
被废黜的储君除了死,没有其他的出路。
我正蒙圣宠,萧询认我做了养母,陛下会顾忌我母家的势力,太子就不会被废黜。
我成了太子的保命符,崔莞的孩子就跪在我脚边,被宋辞深按着头管我叫母后。
我强忍着剧烈的恶心感,等他死心,等他管我叫母后。
萧询最后放弃了挣扎。
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母后。」
说完他脱力般的瘫坐在地上。
我没有给出回应,向后退了一小步。
宋辞深跟父亲同时抬头看我,我在宋辞深的眼里看到了悔恨跟乞求。
他悔恨自己心爱的女人被皇帝赐了白绫,他却不能去送一程,还得在这里拼尽全力求着我保住她的孩子。
他乞求我帮他保住崔莞的孩子。
我爹附在我耳边说:「娘娘只有收养太子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崔家倒台正是我谢氏一族的机会,谢家现在需要一个皇后之位,阿宁,为了谢家,你不能再犹豫了!」
说完他又跪回原位,额头狠狠磕在地上,大声催促我,「娘娘,求您收养太子为养子。」
宋辞深紧拽住我的裙摆,央求我:「阿宁,我求你。」
他卑微的样子显得那么凄苦哀怜,比他央求我进宫帮崔莞那次还要狼狈,我的心里竟生出几分快感。
太子聪颖,又是嫡长子,为了大义我该保住他不被废黜。
我爹是为了他的野心,他是想救他心爱女人儿子的命。
似乎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被这两人利用,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爱的男人。
更重要的,我需要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母后,你是我的儿子。」
萧询连喊了两声母后,我不知道他是在叫我还是在叫崔莞,但是都已经不重要了。以后他的母后就是我了,也只能是我。
我跟萧询被一声母后,一声儿子捆绑到了一起。
萧询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的哭声悲戚到让我心颤,我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想告诉他不用害怕,我会陪着他。
但喉咙像是被堵死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宋辞深连磕了三个头。 他抬眼后那个卑微乞求我的宋辞深早已不见,刚刚他紧拽着我的衣裙央求我的样子像是我的幻觉。
他变回了那个骨子里生冷狠戾的宋辞深。
崔家倒台后,我父亲跟宋辞深把持朝政,执手权力两端。
先帝也不是傻子,外戚掌握兵权,就代表皇帝死期不远,他不会容忍我父亲跟宋辞深在朝中的势力强大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
崔家手中的二十万大军被他交到了镇北王萧恒手中。
从收养萧询的那天起,我便失了宠。
先帝不愿意看到萧询,连带着也不愿意看到我。
不过我也无所谓,我已经被册封为了皇后,萧询依旧是太子。
我就在这后宫里听这些嫔妃吵架斗嘴,为了争宠用尽手段,乐得自在。
萧询很刻苦,日夜苦读,年纪越大心思越深沉,太子不好当,失了宠的太子更不好当,所幸他的老师是宋辞深,他的养母是我,皇帝也不敢随意废黜他。
2.
萧询站在太监身前,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我。
萧询的皮相生得极好,高挺英气的鼻梁,下颌梭角分明,他左侧眼角有一滴泪痣,细长的眼睛似每刻都在算计,无人能端度他的心思。
皇后跪在王谦旁边,眼泪止不住的流,央求他收回旨意,「陛下三思,陛下怎么能做出如此不孝的举动呢?」
太监宫女跪了满地。
大臣们已经聚集在宫外,跪求萧询收回旨意。
萧询冷眼看着众人为我求情,不为所动。
良久未开口的萧询开了金口,「母后死后,儿臣定会让母后风风光光的走。」
他这话说的就很膈应人了。
「本宫是太后,陛下本就应该将本宫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的。」
我怼了回去。
萧询还未来得及将我的话堵回去,就有大量禁军涌进来包围了永宁宫。
宫门大开,一个身披甲胄的魁伟男子走进来,逆着光我看不清是谁。
萧询转头看向门口,看清是谁后,有些震惊,随即回过神恭敬地叫了声「皇叔。」
镇北王萧恒一身劲装,玄铁的甲胄泛着寒光,他身姿挺如松柏,脸颊线条坚如刀刻,一身戎装风尘仆仆。
他没看萧询,径直走向我,上下打量我确认我是否安好。
王谦看到了救星,顿时泪如雨下,「王爷!」
他忽视了萧询的存在,向我行礼,「娘娘,臣来迟了,您是否安好?」
看向我的一双眼睛竟带着说不清的急切与担忧,我回复道:「本宫一切安好。」
他转头看向萧询,眼里带着森森杀气,镇北王驻守北境,飞扬跋扈,杀气腾腾。
镇北王是先帝的侄子,手握三十万大军,他的威严岂是登基不到三年的萧询可以抗衡的,一瞬间,看得萧询竟微微倒退了一步。
他看了眼太监举着的托盘,抬手一把将其掀翻。
他盯着萧询,语气森然质问道:「陛下做出这等举动,是想将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都气活吗?」
萧询上下嘴皮碰了碰,没发出一个音节。
萧询看了我一眼,片刻后扬起嘴角,「母后真是福大命大,就连远在北境不愿回京的皇叔都能冒着谋反的嫌疑披甲上殿救母后。」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因为我进宫之前原是许配给萧恒的。
空气安静的像是过了一辈子。
原本我是不会进宫的,对比我的那些哥哥姐姐,我毫无进取心,琴棋书画样样都不精通,最爱的就是从府里偷溜出去看戏,平日里的消遣就是看话本子。
我像往常一样从府里偷溜出去看了场戏,却没成想赵氏给父亲告了状,我爹风风火火的冲到书房来找我算账。
我娘死后,托了赵氏添油加醋爱告状的本事,我跟我爹的关系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
我爹是怎么看我,怎么不顺眼。
看到我慵懒的倚在藤椅上看话本子,裙摆上还沾着些证明我偷溜出府的泥点子。
我爹气不过,怒斥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思进取的东西!」
我随手将手里的话本子翻了页,抬眼看他,丝毫不惧怕,「龙生龙,凤生凤,王八生王八。」
说完我低下头,继续看我的话本子。
我爹被我气的额角青筋暴起,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太医说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只是以后切不能动气。
我被父亲在祠堂罚跪,许是我娘死后我被罚的太多,竟也跪习惯了。
我没能把我爹气死,倒是把皇帝招来了。
皇帝听闻我爹气病了,许是觉得新鲜,竟出宫来府上探病。
皇帝御驾,自然是要全府人一起接驾的。
我在祠堂跪了一下午,又被人拖去跪在门口迎接皇帝。
说实话,比起见到皇帝的紧张感,我膝盖传来的疼痛感更让我难受。
皇帝跟我爹寒暄了几句,他就问道;「我倒是好奇是什么人能将爱卿气病了。」
我默默抬起了头。
皇帝看着我怔了怔。
我爹看我不顺眼,但皇帝看我顺眼,我不知道我的那一抬头是有多惑人心魄,反正我被皇帝看上了。
3.
我不想进宫。
宫里是个能吃人的地儿,我怕死。
最重要的是,宫里有崔莞。
宋辞深最爱的女人。
我进宫就是妃嫔,是妾室,崔莞是皇后,她又要压我一头。
我闹绝食的第三天,宋辞深来了,他是翻墙进来的。
他手里举着食盒,里面是我最爱吃的菊花糕。
我看着他问道:「你是来劝我进宫的吗?」
我三天未进食,也没怎么喝水,声音有些沙哑。
他不是会无缘无故看望我的人,他来找我就只会是为了崔莞。
他知道我爱慕他,却从来都视而不见。
「阿宛在宫里孤立无援,你进宫能帮衬她。」
我原本没有期望得到答案,只是想问问他。
没想到他竟然回答了。
「阿宁,就算是为了我,进宫吧。」
我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皇帝会知道我爹是被人气病的,为什么会突然要来探病。
一切都是宋辞深设计好的,他想让皇帝看到我,他知道皇帝会喜欢我。
他需要有个人能够在宫里成为姜婉的左膀右臂,而我是最好的人选,因为我不会拒绝他。
我捻起一块菊花糕送进嘴里。
宋辞深走了。
我进宫了。
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吃菊花糕。
我还在想着萧恒会怎么教训这个少不更事的小皇帝时,就听到太监高声通传:「首辅到。」
宋辞深来了。
他身着朝服,身上带着些奔波许久的风尘,神情淡漠,清冷矜贵。
他看向萧询的眼神像是能吃人,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好了,眼下朝中能站着喘气的最有话语权的人都来齐了。
只可惜了我爹,只能躺着喘气,所以他来不了。
宋辞深跪在地上,恭敬道:「太后万安,臣身为陛下的老师,没能教好陛下,酿成今日之大祸,望太后恕臣死罪。」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局面了,索性双眼一闭,直直向后倒。
耳边是众人一声声慌乱叫太医的声音。
醒来后,寝宫里就只有我跟萧询两人,看我醒了他也没凑到床前问候我。
他慵懒地支着下巴,眯着眼睛侧头看我。
视线相对后,他嗤笑一声,「母后好计谋,果真把皇叔骗来了。」
4.
这场闹剧是我的主意。
哎,没办法,我爹病得突然,眼看是无力回天了。
我爹两腿一蹬,到时候就是宋辞深一人在朝中大权独揽了,谁知道宋辞深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功高震主,万一他想夺权,我跟萧询孤儿寡母,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我需要有个人在朝中与宋辞深分庭抗礼,朝中微妙的平衡不能被随意打破,平衡一旦被打破,被夹在中间还未亲政的萧询就会受到伤害。
萧询受到伤害,第二个被牵连的就会是我。
这个时候我就想到了镇北王萧恒,可是萧恒走的时候跟先皇说若非国丧,他绝不会回京。
他不会回京的理由,我是知道的。
藩王入京需要个由头,正常的由头估计萧恒都会拒绝,所以我出了这个主意。
我对萧询说这个主意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脸色越来越难看,憋出来一句:「我虽然不是母后的亲儿子,但也不至于仇恨我到要置儿臣于此不忠不孝的地步吧?」
萧询站起身,明黄色的衣摆纹丝不动。
他气的脸都红了,质问道:「后世史书会如何看待儿臣?母后就没有想过吗?」
我立马就不乐意了,我想保住我们娘俩的命,你却跟我说我在故意陷害你,我怒了。
「如果让他一人在朝中独大,我跟你孤儿寡母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他重复了一遍,「孤儿寡母?」后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一句多么可笑的一个词。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主意吗?」
「皇后的哥哥在朝中还有些威望…………」
「太嫩。」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
萧询的神情十分肃然,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下午。
太阳都快落山了,他饶有意味的看着我,问道:「母后就这么有自信皇叔会来?」
「镇北王不会任由陛下做出大逆不道的举动。」
萧询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有几分慑人的戾气,「那母后觉得,皇叔是来救大梁的太后还是谢宁?」
我举着茶杯的手一僵,有时我是真的搞不懂只要我一提到萧恒,萧询就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反应。
我笑了笑,「镇北王肯定是来救大梁的太后,陛下的母亲。」
他撇了撇嘴,突然起身开始摔东西,我被那阵仗唬住了。
太监宫女想要冲进来被他一声「滚!」吓的全都跪在殿外不敢进来。
我眼睁睁看着他举起我最爱的花瓶就要砸,我急忙上前拼命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说:「这花瓶是母后最爱的花瓶,是晋朝的古董,摔不得!」
「母后,演戏就要演全套,我们吵得越凶就越真。」
萧询是真的有演戏的天赋,我刚是真的被吓蒙了,但这花瓶我是真不能让他砸了。
说完他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这是我……」,花瓶摔碎在地的声音盖掉了我的声音。
他看着花瓶碎片,眉头仍皱着,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收回手悠悠道:「这花瓶也是首辅送给您做太后的贺礼。」
我扬手就给了萧询一巴掌。
萧询不可以置信的看着我,似乎是不相信我会为了一个花瓶打他。
我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这是我娘生前最爱的花瓶!」我指了指他身后的位置,「那个才是宋辞深送的!」
萧询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是自己搞错了,回过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经转变为了愧疚。
我虽然生气,但花瓶已经被摔碎,我认了。
我只能继续往下演,抄起一个暖炉摔在地上,指着他的鼻子,大吼道:「不孝子!你想做什么?」
说完我竟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时皇后在近身侍奉,眼里含着泪。
在她含糊不清的说辞里,我努力拼凑出信息,第一我是因为急火攻心晕倒的,第二我被萧询幽禁了。
我嘴角微微上扬,我的这个儿子还算是听话。
我让他幽禁我,他还真就幽禁我。
只是可惜了那个花瓶。
5.
萧询长得白嫩清秀,毕竟是深宫里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皇帝,看了赏心悦目。
他轻扣了几下桌面,清脆的声音在深夜的寝宫里显得格外吓人,我回过神。
「母后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是个寡妇。」
萧询诧异的看向我,「啊?」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我要道德绑架他,泪眼婆娑的哭诉,跟他说我跟陛下在朝中孤儿寡母无依无靠,萧家的天下只能姓萧,不能被他人一朝夺去。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哭出来,自从我娘走了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哭过了。
毕竟没有人会将我抱在怀里帮我 擦干眼泪,温柔地哄我了。
我浅笑着看萧询。
萧询刚被我收养的时候总是会在夜里躲起来偷偷哭,被我发现后眼泪半掉不掉的样子惹人怜惜。
他捏着手里的白玉杯,半敛着桃花眼,疑惑地看着我。
哎,带不动啊。
我告诉他一切交给母后,我会帮他办妥。
他声音略哑,微微眯眼盯着我,淡淡嘲讽道:「难不成母后想要在床帏之上哄骗皇叔帮儿臣守住江山吗?」
嗯?
我是想打孤儿寡母那张牌,谁说我要走风流寡妇的路线了?
混账!竟敢如此揣测自己的母后!
我气得爬下床,抄起放在桌上的话本子冲他的脑袋拍了两下。
他一把钳住我的手,单手捏住我的下巴,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母后,朕的江山,不需要你用这种下作手段替朕守着。」
说完便扬长而去。
这孩子怎么突然脑回路变得如此龌龊了?
我的视线落在手中的话本子上,难不成萧询是跟着我看话本子看多了?
突然发现儿子脑子里满是黄色废料怎么办?挺着急,在线等!
6.
被这么一折腾,我也没有什么睡意了。
我坐在廊下看月亮,身上突然被一件温暖的外袍盖住了。
「娘娘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给娘娘加件衣服。」
我转头,抬眼就对上了萧恒的目光,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我一时竟不知该做何表情。
我跟他已经六年未见了,先帝国葬之时,北境战乱,萧恒也没来奔丧。
月光打在他脸上,将他原本就深邃的五官照得更加棱角分明,「看来娘娘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我无奈一笑,「身处深宫之中,过得好才是件稀奇事儿」
「当年娘娘执意要进宫享受荣华富贵,没想到竟落到现在的局面。」
他这么讽刺我是应该的。
当年先帝看上我之后,他从北境赶来,说他有法子让我不进宫,我原本就应该是他的王妃。
可是他来晚了,因为宋辞深在他之前找上了我,我已经做了决定,要听宋辞深的话,进宫帮崔莞。
我当时打的主意是要进宫争宠,让崔莞的日子越过越糟,宋辞深想要利用我,绝不可能。
我当时跟萧恒说:「我要进宫当皇帝的妃子,享受天家富贵,做皇帝的女人好过做你的王妃。」
萧恒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他,我一门心思扑在宋辞深身上,爱情是盲目的,盲目的爱会让人瞎了眼,蒙了心智。
「娘娘这个太后当的可痛快?」
「当的痛快不痛快,我都是大梁唯一的太后。」
他负手而立,眉目凉薄的很,「不知太后将我从北境骗过来,是想做什么?」
原来他已经猜到这出闹剧是假的,「本宫父亲病重,怕是再也好不起来了,本宫兄长还朝中的威望远不足宋辞深,陛下又被他死死压制着,如若宋辞深大权独揽,把持朝政,这天下怕是就不姓萧了。到时天下大乱,受苦的就是黎明百姓,本宫实在是不忍心。」
萧恒嘴角的笑变得意味难明,「在宫中呆了这么久,你倒是学会开口闭口就是天下大义了。以前我倒是没发现太后有这等胸怀。」
我的背上渗出冷汗,面不改色的回道:「我身居太后之位,必然是要替天下百姓考虑,要对先帝尽忠,不能让江山易主。」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讽刺嗤笑:「将害怕失去天家富贵说得如此动听,只有谢宁可以做到。」
说完一甩袖子就扬长而去。
不是,我再怎么说也是一国的太后啊,怎么一个二个都直呼我的大名!
我怒了。
此后一周我都没见过萧询跟萧恒,宋辞深日日都来求见,我都以身子困乏为理由回绝了。
谁想见到他啊,晦气。
7.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后小产了。
孩子是被钟妃送来的补药送走的。
钟妃是宋辞深的表妹,在世人眼里皇后小产是受了宋辞深的授意。
皇后到底还是年轻,又被养在深闺里,没见识过那么多的人心险恶,小产之后又哭又闹,伤了身子。
我到她寝宫的时候,她正对着一枚匕首发呆。
「嫔妃自戕是大罪,会被问罪母家。」
我出言提醒她,她见我来了连忙起身要行礼,我摆摆手示意她继续躺着。
皇后出身世家王家,王谦是她父亲,是王家娇养出来的女儿,性子烈,但很孝顺,最重要的是,他爱萧询。
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你,你就可以无底线的利用她,一直利用到她不爱你为止,在这期间你可以榨干她的利用价值。
我握住她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宽慰她:「我跟陛下定会给你个交代。」
她颤栗着叫了我声母后,眼泪止不住的流,我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心下酸沉的不成滋味。
稳住皇后的情绪,走出皇后的寝宫,接下来我该去养心殿。
到养心殿的时候,萧询正在看书,看我来了只是起身敷衍的行了礼,问道:「母后找儿子有何事?」
我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只觉天昏地暗。
他看我这个样子,大手一挥叫所有人退下,殿内只剩下我跟他两人。
「陛下好狠的心,连自己子嗣都可以当做棋子来利用。」
我相信宋辞深比谁都希望皇后能生下这一胎,萧询随着年岁的增长,已经变得越来越难控制,他害怕皇帝亲政后会除掉他。
一个少不更事的帝王才是最好控制的。
「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
「朕以后还会有很多个孩子,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会像无声的利剑高悬在脖颈,让朕夜不安枕。」
他的声音沉稳,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在这一刻我意识到,那个梦魇惊醒后会躲在我怀里哭的萧询已经没了。
现在的他,已经是个狠心的帝王。
事到如今,不管王家信不信,但跟宋辞深的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王家会更加坚定地站在皇帝这边。
在朝堂上要求皇帝严惩钟妃的声音越来越多,萧询用他精湛的演技骗过了一众朝臣。
他在朝堂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宋辞深的脸色,装作不敢轻易处置钟妃的样子,只是禁足反省,事后还一脸为难的问了宋辞深一句:「爱卿以为如何?是不是罚得太重了?」
王谦差点就被气昏了。
我刚把琴放上琴桌,正在调弦,有太监来通传,说首辅来了。
这次我只能让他进来了。
8.
宋辞深跪地行礼,我没说平身,他只能继续跪着。
「首辅今日找本宫有何事?」
宋辞深抬头,嘴角挂着笑意,「微臣几次求见,娘娘都说身子不爽,微臣挂念娘娘的凤体,特来问安。」
我拨了下琴弦,漫不经心的回答:「现下已经瞧见了,本宫身子安好,首辅请回吧。」
「微臣还有一事不解,望娘娘能给我指点迷津。」
我笑道:「本宫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给首辅指点迷津呢?但首辅已然开口,本宫便听听吧。」
「听闻娘娘到处跟人说臣有不臣之心?下官实在是惶恐啊。」
「是本宫说的,怎么了?」
宋辞深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的承认,愣了一瞬。
我接着说:「可是首辅又能拿我怎么样呢?本宫如若还是皇后,惹首辅不顺眼,首辅还能想个法子让陛下废了本宫,可现在本宫是太后,难不成首辅有通天的本事,能废了本宫这个太后不成。」
「微臣不敢,微臣不知到底是哪儿得罪了娘娘,娘娘竟想要置微臣于死地。」
我懒得跟他打太极。
「本宫倒是可以给首辅一个法子,要是嫌本宫嘴碎,又不能拿本宫如何,首辅可以废了皇帝,皇帝没了,我这个太后自然也就不会再碍首辅的眼了。」
宋辞深面上笑意未退,口气轻描淡写道:「娘娘这就是冤枉臣了,我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绝不会做出谋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天地可鉴?」我嗤笑一声,「真想把首辅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有多忠心。」
「本宫近日倒是想着一件事情,不知道首辅是否愿意一听?」
「娘娘请讲。」
「本宫父亲病重,不知首辅会如何对付我母家?本宫真是怕啊,怕首辅会像对付崔家那般对付谢家,本宫也会像崔莞姐姐那般被一尺白绫送上天。」
宋辞深凝眸端详我,沉吟片刻,没有回答。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冷眼俯视着他。
「不知道崔莞姐姐在天之灵知道陷害崔家的人是你宋辞深,会不会气得变成厉鬼,夜夜都来找首辅追魂索命。」
这是我们两人第一次撕破脸,气氛剑拔弩张。
「近日娘娘总是给微臣一些别样的惊喜,看来是镇北王入京给了娘娘不少底气。」
他将手边的食盒打开,食盒里装的是菊花糕。
「阿宁,你不要选错了人,打错了主意。」
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最狠的威胁。
我蹲下身,捻起一块菊花糕递到他嘴边,「首辅送来的东西本宫可不敢就这么吃下去,就劳烦首辅帮本宫试个毒。」
宋辞深的神色丝毫不受影响,高深莫测的眼眸,蓄着一汪起伏的浪潮,他就着这个姿势咬下一口。
萧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定住脚步,微眯眼,良久后哼了声,眼角擎着笑,唇也微扬。
眼神里的冷漠,让我不自觉打了个冷战,我愣了片刻。
强大的威慑感袭来,他阴恻恻道:「首辅好大的面子,太后亲自喂首辅吃糕点。」
9.
宋辞深转了个方向对萧询磕头行礼:「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
萧询俯下身将我从地上扶起来。
抓住我胳膊的手极度用力,我轻轻挣扎了下,他便松开了。
转头就对宋辞深下了逐客令:「朕跟母后有家事要商议,爱卿请回吧。」
宋辞深行礼要离开,萧询叫住他,用脚尖踢了踢食盒,「母后不喜菊花糕,爱卿原路带回吧。」
「陛下有所不知,太后娘娘从小最喜欢的就是菊花糕。」
从小这两个字被他重音读出,意有所指。
萧询冷飕飕的目光看向我,揉捻指腹,若有所思。
「是吗?朕跟母后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竟从未见过母后吃过菊花糕,」他抿唇,片刻后话锋一转,「人的口味是会变的,从小喜欢菊花糕又如何,吃腻了之后自会换个旁的东西来喜欢,这皇宫里比菊花糕好吃的东西多了,小小的菊花糕自然就提不起母后的兴致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原本平静的湖面狂风席卷,深不可测的底部张开血盆大口,随时都要将我们三人吞噬。
宋辞深要开口,萧询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宋辞深虽不爽,但也只能退去。
我们三人竟在同一天撕破脸。
宋辞深离去瞬间,萧询面上的笑意收敛的一干二净,一脸阴鸷的望着我,眉目间的凌厉让我心惧。
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我转身就要朝外走去,他一把按住我肩膀,板正我的身体,我被迫仰面直视他。
「母后亲手给他喂食,是旧情复燃,打算弃朕而去吗?」
萧询的表情吓到我了,我想往后退,却被他钳制住。
「怎么不回答儿臣?是被儿臣说中了吗?」
「母后,当年我被宋辞深按着头认您当母后的时候,我跟您就已经是一根绳上蚂蚱了,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儿臣出了事,难道母后还能独善其身吗?」
我的心往下坠了分,他都不管自己叫朕了。
我颤颤巍巍的说:「我说我是在让他试毒,你信吗?」
他反问我:「儿臣该信吗?」
我点点头:「该信。」
萧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是无边无际的阴冷,「母后说的话,儿臣自然是信的。」
他靠的越近,我心里就涌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后背冒起冷汗。
他想做什么?
「陛下...」我发现自己声音略微干涩,当我开口后,他眸色一暗,没了动作。
这个狗崽子果然对我有不轨之心。
萧询低声问我,「母后怕什么?」
「母后这张嘴,吐出了太多我不想听到的话。」
他的语气冰冷,「我忍到现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10.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王八生王八,萧询简直就是先帝的复刻版,完美继承了先帝的多疑跟狠戾。
他今日这幅阴冷的样子,让我差点以为他被先帝夺舍了。
他这一下,我反而清醒了。
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给宫里送了信,说我爹快不行了。
我半眯着眼,一时间竟站不起身来。
喉咙涌上一股腥甜,我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竹青惊慌失措的喊了声:「娘娘!」
上前手忙脚乱的用手帕擦拭我的唇角,看着手帕上的鲜红血迹,我才意识到我吐血了。
「快传太医!」
我按住她的手,宽慰道:「本宫没事,别怕。」
竹青的眼泪越流越多,我突然想起她上次这么惊慌失措还是在我小产的时候。
收养萧询的第二年,一直未有孕的我,突然就有喜了。
可惜我跟那孩子的缘分就只有短短三个月。
我不善女红,不知道被针扎了多少下才勉强秀好一个虎头帽,秀好虎头帽的当晚,孩子便没了。
是谁做的,我心知肚明。
我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萧询的太子之位,那时我已经是皇后,我若是生下有谢氏血脉的皇子,谢家肯定会选择扶保他来当这个太子。
当时我爹会选择萧询来让我养,也只是因为我迟迟未有身孕。
到时候萧询就只有宋辞深。
宋辞深怎么会肯崔莞的孩子被谢家从太子之位拉下来。
我千防万防,终究还是没能防过宋辞深的算计。
那时的我哪儿是宋辞深的对手。
孩子就这么没了。
我整个人意识浑浑噩噩,很多事情在我眼前闪过,我还以为我那个狠心的爹不愿意自己一个人上路,要拉上我作伴。
11.
太医跪了一地,萧询怒吼着要让太医院给我陪葬。
太医院的这些老家伙给我陪葬有什么用?难不成要在地府给我的鬼魂治病吗?
狗皇帝,好狠毒的心肠,居然对我下毒。
我爹在朝中权势极大,先帝留着我的命,就是为了利用我爹的权势在朝中制衡宋辞深。
先帝死前起了去母留子的心思,每日在我的饮食里少量下毒。
这些毒虽不会要了我的性命,但是长年累月却会掏空我的身子。
耳边的聒噪没有停止,我缓缓睁开眼睛。
见我醒了萧询将我扶起来,我虚靠在他怀里,鼻腔里除了药味就是萧询身上龙涎香的气味。
我跟他的距离极近,若是平日里我绝对会避之不及,可现在我脑子不清醒,身上也没有力气。
「我要见我哥哥。」
我娘就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嫡亲的哥哥或弟弟,父亲培养的接班人是我的庶兄谢淮。
我爹病了,谢家上下包括在朝堂上的事物都是他在打点。
谢淮到的比我料想的要快,他一听说我病了就候在宫门口了,等我随时传召他。
我爹的孩子,没有一个脑子不好的。
谢淮跪在地上,我示意他起身靠近点。
殿内所有人都被我支出去了,包括萧询。
「爹要死了?」
谢淮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打太极,直接道:「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我闭上眼睛,虽然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底,但听谢淮亲口说出来,我还是不由得心底一怔。
我稳了稳心神,「宋辞深已经跟我们撕破脸了,我需要哥哥跟镇北王联手对付宋辞深。」
我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说,「将我拉下来就得先拉下谢家,哥哥,我姓谢,谢家跟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字字恳切,但我知道这不足以打动他。
他娘赵氏之前是我爹的小妾,我入宫前曾让我爹发誓,谢家的正妻之位只能是我娘,其他任何人都不行,我爹答应了。
「我会下旨让赵氏进宗庙。」
我做出最后的妥协。
谢淮眼睛一亮,磕头谢恩,「谢娘娘恩典。」
谢淮孝顺,比我孝顺。
12.
谢淮一走,萧恒就来了。
萧恒看着我什么也没说,接过竹青手里的瓷碗,用勺子一点一点吹凉,递到我嘴边。
我目光直视他,一口一口喝下了苦涩的汤药。
汤药见底,我抵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喝不下了。」
他放下勺子,用手帕帮我 擦掉嘴边的药渍。
手帕是我进宫前他强硬的从我手里抢走的,我当时骗他说那上面的花是我绣的,其实是竹青绣的,我哪儿绣得出那么好看的牡丹。
萧恒上前扶住我,让我靠在他怀里。
我长叹一口气,我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低低道:「先帝心狠,他就没打算给我留条活路,可是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萧恒沉默,手指缓缓收紧,良久才松开,摸了摸我的头。
「你不会死的,我会找人治好你。」
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我从他怀里抬起头,瞧了他良久,他长得还是那么俊俏,就跟我在树下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他让我跳下来,他会接住我,我跳了下来,可是他没有接住我,因为我整个人砸到了他身上。
他额头上的疤就是那次留下来的,为了救我,最后却被我连累。
我抬手摸了摸那道疤,「这道疤是为了救我留下的,再救我一次,好吗?阿恒哥哥。」
他温热粗糙的掌心抚上我眉眼,嘴角染着清淡的笑意。
他低低地笑,胸膛都微微发颤,半晌,逐渐转为一声长叹,「阿宁惯会玩弄人心。」
13.
缭绕在殿内的熏香丝丝缕缕,我轻轻嗅了嗅,是很熟悉的安神香。
我近来很难安睡,这香是萧询命人点起来的。
其实我不是很难安睡,我是不敢安睡,我怕我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宋辞深还没死,我不想先他一步去地府探路。
可是这香,真的太管用了。
朦朦胧胧之际,我感觉到萧询进了殿内。
「母后。」我听到他叫我,「我一定会找人治好母后。」
我睡的迷糊,从一个梦境陷入另一个梦境。
我刚收养萧询不久,他总是夜夜梦魇睡不安稳,我就找来了安神香,他夜里睡不安稳我就陪着他。
我娘刚走的时候,我也跟萧询一样,夜夜睡不安稳。
我觉得萧询可怜,这么小就没了娘。
宫里风言风语四起,说萧询不是先帝的孩子,萧询说不定是宋辞深的孩子,说他们两人在宫外就已经暗通款曲。
萧询看着书,头也不抬的问了我这个问题,「母后,您说我是谁的儿子?」
我没吭声,那个时候我刚有了身孕,我猜出这个消息肯定是我爹散布出去的。
我的肚子有了动静,我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萧询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来了。
我想摸摸萧询的脸,却连抬起的手都在颤抖。
而萧询默不作声地避开了我的手。
后来孩子便没了。
14.
萧家人拉拢人心的本事实在是了得,难怪这天下是他萧家人的。
萧恒远在千里之外,却在京中有这么多的势力,几乎处处都有他的暗线,我原本以为他是个没有野心的王爷,没成想,他的野心并不比别人小,只是他一直都没有透露出半分而已。
谢淮居然找到了宋辞深在嘉州的武器库,看来他是真的打算反了。
我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我跟萧询说想去上凌云寺上柱香。
出宫去凌云寺的马车上,路过直道的时候,我看到很多禁军,萧询看着我解释道,「禁军现在归谢淮管。」
我闭上眼,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但思绪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不确定萧恒现在的势力能不能跟宋辞深硬碰硬,但我知道发动政变需要具备两个前提,首先要有兵权,在混乱的时候,拥有兵权的人才拥有决定性的话语权,萧恒手上有兵权。其次就是要具备 政治合法性,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控制皇帝。
现在我们双方手上都有兵权,我比他多拥有一样东西,那就是皇帝。
马车停在凌云寺。
我被萧询扶着,在佛前拜了又拜。
一求我母亲跟我未出世的孩子能在泉下安眠。
二求宋辞深横死。
三求大梁能有个好皇帝。
许是跪的太久,我起不来。
萧询想要将我扶起来,我轻轻推开他,示意皇后来扶我。
皇后将我扶起,我牵着她的手放在萧询手中,「我时日怕是不多了,我原本盼着皇后能给我生个小皇孙,享一享天伦之乐。」
呵,这话说得我自己都快信了,天伦之乐?我才 25 岁,哪有这么快就享天伦之乐的。
皇后眼里蓄满泪水,萧询默默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让皇后退下,佛前就只剩下我跟萧询。
「陛下杀人需要个理由,今天哀家就给陛下制造个理由,务必要对宋辞深赶尽杀绝。」
萧询的声音冷淡又低沉,「母后遣散众人,就是只是为了训诫我,让我不要心软?」
他都不自称朕了。
「跪下。」
他乖巧地跪在佛前,我们两人并排跪着。
「你母亲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我知道这么些年你在怨我,我爹做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我有片刻的停顿,「从你叫我母后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命运就被捆绑在一起。我们先后在先帝那里失宠,宫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这些年我们冷暖自知。」
萧询转头一脸冷漠的看着我。
「我知道你狠心,跟先帝一样,刻薄寡恩,除掉宋辞深后,就会轮到谢家,」我缓缓看向他,「轮到萧恒。」
坐在九五至尊之位的人惯会做过河拆桥的买卖。
萧询嘴角一勾,盯着我质问道,「母后是想让我放过谢家还是放过萧恒?」
我一字一顿地说,「陛下是让哀家二选一吗?」
他的声音粗哑,「是。」
「哀家希望你能放过萧恒,他毕竟是你的叔叔。」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旁,缓缓俯下身单膝跪地,他单手掐着我的下巴,低下头俯视我。
我凝视着他,浓密的长眉,高挺的鼻梁,俊朗的脸上嵌着一双桃花眼,神色清冷。
「刚要弄死一个宋辞深,又来了一个萧恒。」他面上越清冷,我心里越没有底。
他轻嗤一声,「母后真是多情。」
我想要挣扎,但是萧询的力量岂是我可以敌得过的,下颌被他紧扣住,我伸手想要扇他,却被他按住手腕。
萧询附在我耳边,冷冰冰地说,「宋辞深跟萧恒,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母后还是死了想要救下情人的这条心吧。」
他的气息带来炙热的侵略感,我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被一个成年男人压制着。
15.
出了凌云寺,要坐上马车的时候,我被一支箭射伤。
人群一片混乱,太监高喊着「救驾!」,随行禁军将我们团团围住,我被萧询护在怀里,场面一片混乱。
箭上淬了毒,我命不久矣。
回宫的路上,萧询一直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他害怕的时候就会变得话多,从小都这样。
我竭力睁眼,我紧紧握住他的衣袖,咬着牙说道,「陛下杀人需要理由,宋辞深行刺,就是最好的理由。」
他震惊的看着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又不蠢,肯定是听懂了我的意思,我才放心的昏过去。
我生来得到的东西不多,基本上都是我算计得来的,既然我都要死了,那就让这条命发挥它最大用处。
我要让宋辞深先去地府给我探路。
一命换一命,值了。
太医说我闭眼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萧询杀了太医院之首,血溅当场,看着太医的尸体,再也没有人敢在萧询面前提起我快不行了。
宋辞深行刺皇帝,伤及太后凤体,太后性命垂危,无力回天。
萧询下旨,宋辞深意图谋反,夷三族。
这一年多以来,萧恒渐渐将宋辞深的同党收入麾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不得不承认萧家人真是好本事,惯会收买人心,替他们卖命。
我听到宋辞深死了,长叹了一口气。
我突然想吃菊花糕了。
看样子我的日子是到头了。
我最近总是梦见我娘。
我娘说要带我走,我把这话说给萧询听,萧询红了眼说让我别跟我娘走,他还没有跟我尽孝道。
狗崽子,说什么尽孝道这种鬼话,他什么时候把我当娘了?
谁家儿子尽孝道尽到床上去的?
萧询不让任何人来探望我,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把我当孩子一样的哄着。
萧恒在殿外求见,我躺了多久,他就跪了多久,寒冬腊月的,他年岁大了,也不知道他的膝盖能不能撑住。
我掀翻了汤药,萧询搂着我,我凝视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我想见见萧恒。」
萧询拧眉,「我平日里呆在母后身边的时候不多,这种时候还是让儿臣在母后身边尽孝吧。」
哪儿有儿子抱着母亲,不让她见人的。
「我要死了,你就不能让我跟萧恒叙叙旧吗?」
应该是死这个字眼刺激到萧询了,他的神色和腔调皆意味深长,「母后不会死,也不需要跟旧人叙旧。」
「萧询,我要死了。」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想见见萧恒。」
萧询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妥协了。
萧恒是被宫人扶进来的,这几天来始终模糊的视线,在这一刻渐渐清明了起来。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的内心针扎一般痛楚,为我自己,也为他。
如果当年我没有对萧恒说那番天家富贵的假话,乖乖嫁给他,我现在也应该不会是这个下场,我们会有几个孩子,我的生命也不会定格在 26 岁。
我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喉咙涌出一股腥甜,我想要说点什么,却只能大口咳出鲜血。
我觉得冷,那种冷从脚底弥漫全身。
我被萧询紧紧抱住,萧恒吼叫着让人宣太医。
我的眼睛又开始模糊,最后我看到宋辞深求我进宫之前给我带的那盒菊花糕。
浑身的力气被抽离,我的手垂了下来。
萧询痛哭着叫我的名字,「谢宁。」一遍又一遍的叫着。
敢直呼母后的名讳。
狗崽子。
16.
殿内添置了很多火炉,烧的殿内暖烘烘的。
梦境连绵不绝,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的过去,但在醒来的那一刻,却如风一样散落,无影无踪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我的身子比前段时间好了一些,也不知道这群太医用了什么方法,我的命算是被吊住了。
我仗着自己身体不好,大发雷霆,总算是将萧恒送回了边境,在那里至少萧恒能活着,不会在这个政治漩涡中被萧询算计丧命。
萧恒离开后,我跟萧询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微妙。
他像是回到了我刚收养他的那段时间,眼眶留着湿润的痕迹,眼尾淡红的光晕像是在故意卖可怜,却次次都能晃进我心里。
我悠悠转醒的时候,外头正下着大雪,我浑身绵软,提不起力气。
萧询见我醒了,从大批的奏折里抬起头,赶紧跑了过来,他脸上还带着一个巴掌印,是我昨天打的。
他接过宫女手里的汤药喂我,我喝了几口,又病恹恹的躺下。
我翻了个身,继续眯着眼睛假寐,萧询将我搂在怀里,顺着脊背来回抚摸,安抚我。
「阿宁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
他现在已经不管我叫母后了,一口一个阿宁,叫的不亦乐乎。
我不吭声,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耳侧,勾得我有些心痒。
他在我耳边低低的笑,我被安抚的舒服了,睡意昏沉的小声嘀咕,「狗崽子。」
他也不跟我计较,用手帕帮我 擦掉额间的虚汗,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阿宁最近很乖,都有在乖乖喝药,掀翻汤药的次数都变少了。」
「等开春了,我就带阿宁去凌云寺还愿。虽然不知道阿宁许了什么愿,但是肯定有一条是实现了的。」
确实实现了,宋辞深死了,萧询也确实是个好皇帝。
我开始期待春天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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