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浅黄色的墙面,艳丽的抽象画,摇晃的竹藤椅,我猜得出来这是A市酒店。过了这么多年,它家的装修风格还是没有变。当初我陪着我妈来捉奸时,也是这样的风格。我那时冷眼看着床上抱着真丝被惊慌失措的女孩,披散着头发,装出懵懂未知的模样。我妈歇斯底里地去扒她身上的被子,一口一“婊子”,急了还打了那女的好几巴掌。我爸吓得躲进洗手间里,听着这一声声的巴掌,也没敢出来。那时候好像是2004年初秋的事情了吧,我们一家为了上学的我,搬到A市已有两年多,一晃这么多年,没想到现在躺床上那个人是我。

我动了动身子,觉得动弹不得,勉强坐起来,看见地上躺着几个用过的避孕套,像是在看我的笑话。我回想了半天,想不起昨天晚上是一个男人强奸了我好几次还是几个男人轮奸了我。地上的避孕套也没法证明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莫非还要我拿回去找临床医学的同学做精液的DNA测试不成?

我从七年前就开始相信轮回报应之类的事情了。总以为报应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喜欢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你来个致命一击。可惜这世界上还能击倒我的事情已经不多了。我朝老天伸伸中指:“有本事你就玩得更狠一点啊!”

既然在酒店我就得好好享受一下宾馆的待遇。我光着身子走到浴缸,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把所有的沐浴液沐浴盐都倒进去,我慢慢地躺进浴缸里。

幸好,我的第一次给了温啸天。

我想我可能不恨温啸天的。至少发生这种事情之后,我还庆幸把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他。

那天是因为什么事情来着?哦,对,那天我发了点低烧,温啸天的宿舍里空无一人,大概因为临近考试都出去上自习了。我躺在他的床上,不停地说好热。温啸天那时候把被子全都捂在我身上,连点空气都不让进去。我热得不行,在被子底下偷偷地脱衣服。他还在那边专心地看药盒子里的说明书,看完了之后把药一粒粒地放好,才把我扶起来,逼着我吃药。我当时特别迷他做事投入的样子,以至于看他读说明书都觉得是一种神圣的美。所以我哈着热气亲了亲他的嘴。

他按住我额头,跟我说:“别闹,先吃药。”

我在那边誓死抵抗,狠命地说:“先亲再吃。”我那时多任性多不要脸啊。我还偷偷想着他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自己含着药然后用嘴喂我。我越这么想闹得越凶,一闹就把被子扯下来了。我露出了大半片胸。

那时我还挺配合地“啊”了一声,搞得跟他要强暴我似的。要是他舍友回来,肯定也会这么认为。

他的脸也一下子红了。多清纯的一对啊,露了这么点肉,就眼红心跳得不行。

我看到温啸天脸红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胆子,还伸出手来环抱他,慢慢地凑过去吻了他。

温啸天也没拒绝。他一直是理智派的人。可那天他居然不会拒绝一个病人的吻。

他开始回应我的吻。身上的被子因为这投入的吻慢慢滑落。他冰凉的手碰到了我裸露的后背。我像触了电一样哆嗦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看我。

我盖上他的眼睛继续亲吻他,我内心很清楚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可我一点都不后悔,我甚至有些期待。我都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怎么可以让这样的机会溜走。

上了床,下一步就骗他去结婚。我的短期计划里就是这样。我跟我老爹的女人们不一样,她们看中了我老爹的钱,所以才会绞尽脑汁,耍点阴谋诡计才能爬到我老爹的床上。我爱着这个男孩,我所有的诱惑,所有的伎俩都是以爱的名义。

其实仔细回忆起来,那次挺不顺畅的。我们俩人都是新手,对这种事情的所有认知来自于生理课。我不知道温啸天看不看爱情动作片,但是从那天他笨手笨脚的样子看来,他即便看了,也看得不是很仔细。他是个多么聪明的男人,做所有事情都是成竹在胸的模样。可那天他尴尬地尝试了好久还不得要领。当时他的脸红得像学校西门外的小龙虾。我耐心地举着三根手指说道:“round 3喽,事不过三啊”。

果然,事不过三,他进入我身体的时候,我觉得万物静止,众生圆满。即便我痛得眼泪直流,可我内心是幸福的。他的吻轻轻落在我的眼角,我想我的眼泪尝起来应该是甜的,不然他不会把所有的眼泪都吻干净。

巨蟹男友同居(驯养5)(1)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也是七年前吧,距我们相识1025天,距我们分开还有75多天。没想到我和温啸天之间也是一夜情。交往了1100天整,也就发生了那一晚。

那么远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连点点的细节都没被抹去,人生真够没意思的。

我躺在浴缸里,水漫过我的嘴巴,我的鼻子,我的额头,我慢慢地沉在水底,就跟昨晚的梦一样,飘飘沉沉在这么多年用我血肉建起来的大坝蓄养起来的湖水里。

往事一幕幕,却独留这一幕让今天的我特别回味。

套上衣服裤子时,才发现裤兜里有张名片,上面写着秦绍两字,除了名字之外,只有一串电话号码,其它信息一概都没有。有钱人的名片都是这样的,神秘才显得尊贵。我那暴发户的爹不懂,把所有头衔都印满了,搞得一张名片跟考试时夹带的小抄似的。我提醒过他好几次,他每次都说,好不容易有这么多头衔,为嘛不全写上去?一看确实也是等着破产的命。有一次他来瘾了还给我印了名片,上面写我名字、学校什么的,头衔上就写卢氏电子公司总经理闺女。我就拿着这名片当书签使,偶尔帮我妈灭我爸情妇时,我担心这些情妇以为我也是我爸的小蜜,所以我爱对她们甩名片,后来都甩上了瘾,凡是我爸的情妇,我都人手一张地送。

“秦绍秦绍”,我不由念了几次,父母真是用心,给他取名的时候就唤他“禽兽”,真符合他做的行径。不过看来昨天晚上只是他一人所为,不是我做的最坏打算。我竟有些略略地满意,跟碰上了不幸中的大幸一样。

你看,只要把期待值放到最低,人才能坚持着走下去。

我把名片放回裤兜里,打算某一天我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根据名片上的信息查清楚这人干什么名堂之后,带上一瓶浓硫酸找他去。想象着一个人被泼了眼睛之后疼得抱头乱串的样子,我才慢腾腾地拖着沉重的身体离开了房间。

锁上房门的时候,房间门上“1024”四个金色数字让我心跳漏了一拍。那时候我爹和那女人开房也恰恰在这个房间。我对当时的房间号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串数字是温啸天的生日,我那时还膈应了一下,想着老爹也不会找个其它房间,玷污了我家啸天的生辰。

可见,很多事情真是天道有轮回的。兜兜转转地,我在同一个宾馆同一个房间,做了和那天那个女子一样的事情。

回到学校,导师让我把博士论文修改好的提纲给他过目一下。我只好把接下来一个月的奉献给了图书馆。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毕业走出这个校园。我年复一年地赖在这个学校,又不是我有多爱学习。温啸天每天得哄着我我才能去图书馆看会儿书,看着看着我就睡觉了,睡着睡着我的口水都能把书洗一遍了。没有了他,我还是这么有意志力地学了下来,总归心里有还个念想。想着温啸天突然有一天重返母校,搞个母校一日游,也许我们就这样不期而遇了。我可以轻轻松松地问候他一声,那时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都有传言说你被国安局秘密招进去执行任务,壮烈牺牲了呢。你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嘛。

我等了他七年。博士论文都快要写出来了,可他还没有出现。我觉得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我潜心学习的一个月,艾静这边倒是动静挺大。那天我正在宿舍里嚼着干面看书,她忽然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我找着我的真命天子了。那天算命先生算得真准。

我心里虽然骂着准个屁,他说我一生锦衣玉食,我也就锦玉了七八年的光景。我这“一生”是不是忒短了点。

可现在也不是争论算命先生准不准的时候,艾静这头有枯木逢春铁树开花了的大事,我赶紧问:“谁呀?我认识吗?”

艾静拿过我手中的干面,说:“他在楼下等我们去食堂吃晚饭呢。你不是惦记着食堂什么时候开么?前两天文轩食堂开门了。你顺带替我看看,这人过不过关。要不过关,你赶紧跟我说啊。”

我是怀着三分震惊、三分酸楚、三分祝福、还有一分淡苦的心情跟着艾静下了楼的。

宿舍楼外夜幕降临,树影绰绰,路灯昏黄。如此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坨肉。

那坨肉见着艾静,嘿嘿地笑了一声。

宿舍和文轩食堂挨得近,走两三分钟就到。在这两三分钟里,我一直在搜索脑海里可有夸人的褒义词能让艾静听着觉得高兴而又不浮夸的。

如此低头沉思着进了食堂小炒部的隔间。

小炒部里日光灯瓦数很高,灯光白得扎眼。我很后悔,刚才没有借着夜色说些场面话,现在视线如此敞亮,再说些场面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虚伪。

那坨肉头发又少又油,眼睛又小又窄,硕大的酒糟鼻,厚厚的有些翻转的肉肠唇,满脸的疙瘩坑洼让人想起小时候老家春种前用耙子耕耘过的田地。身上穿着衣服领子还有一圈淡淡的黄渍。

艾静说道:“这是刘志。”又跟刘志介绍道:“这是我好朋友卢欣然。”

此时,对面的刘志伸出一只短胖的小手。我连忙回握过去,手心里立刻粘上对方粘腻的汗水。

我仍然紧了紧手,用力地握了握。

等入座后,刘志挠了挠头,傻傻地笑笑:“嘿嘿,长得磕碜了些,不知道能不能过关。”

我回报一个真诚的微笑:“哪能呢?眼睛看着跟周杰伦似的。而且耳朵大,看着有福气。看来咱艾静以后跟着也有福气。苟富贵勿相忘。以后让我蹭点油才好呢。”

刘志笑得跟深。一张肉饼脸里,眼睛已消失不见。

艾静补充道:“是H大的物理博士。”

隔行如隔山,我对物理只停留在中学两个球真空条件下同时落地的实验上。但理科类的博士生,总归要比我们们这些文科类的出路要好很多。

我便说道:“果然是有福气的人读有福气的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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