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中国梦想秀》中,周立波对站在台上的女孩说“给你的亲生父母留出百分之一的原谅,这将会影响你孩子的百分之百。”
“很多中国人,可以对陌生人伸出援手,却不愿意对亲人问一句你好吗。”
“生命是一种角度,缺乏了这个角度你将不会幸福,只会成为一个尖刻狭隘的女人!”
面对连珠炮般的发问,女孩沉默了。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选择题摆在她的面前。
一面是待她视如己出、至亲至爱的养父母,一面是自幼抛弃、多年从来未曾谋面的亲生父母,养育与血缘的天平此刻像一座沉重的大山般随着周立波的话一起压了下来。
这个叫肖晶晶的女孩思虑片刻,定了定神,坚定的抬起头“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们从未出现过。”“我不愿意。”
【放不下的孩子】
家住湖北省孝感市的肖崇阳是一位退伍军人,在亲戚的牵线搭桥下,娶了隔壁村的姑娘祁春兰为妻。
肖崇阳在棉纺织厂里有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夫妻俩虽然没什么钱,日子过的比较清贫,但丈夫顾家,妻子体贴,小俩口的感情十分和睦。
祁春兰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认为婚后尽快怀孕生子才是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夫妻俩对于拥有自己的孩子都充满了期待。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看着差不多时间结婚的同龄人一个个都抱上了娃,祁春兰的肚子却没有一点反应。
这可急坏了夫妻俩,求子心切的两人四处求医问药,尝试了各种偏方土方,但好像老天爷就是故意跟他们开了个玩笑,无论怎么想办法始终没能如愿以偿。
祁春兰身体不好,因为患有先天性残疾,失去了劳动能力,也很难怀孕。她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拖累了整个家庭,无法为丈夫绵延子嗣,而一直心怀愧疚。
肖崇阳却从来没有怪罪过妻子,而是十分耐心的不断带着她去医院做检查,安抚她只要两个人一切安好,就够了。
1987年冬天,这一年似乎是一个格外严酷的寒冬。屋外寒风刺骨,大雪纷飞。祁春兰的身体却又在此刻感到了不适,早上起来突然腹痛难忍直不起腰。肖崇阳知道后立刻冒着刺骨的严寒与风雪,带着妻子去医院看病拿药。
所幸,祁春兰的身体并无大碍,医生开了药后嘱咐她回家静养就可以了。夫妻俩悬着的一颗心暂时放了下来,拿了药袋,就从医院出来准备回家。
医院外依旧是寒风凛冽,两人相互扶持着走在结冰的路面上,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不要摔倒。因为祁春兰身体虚弱,两人每走几步,就需要停下来喘息一下。
就在这时,严寒的空气中似乎从哪里飘来了微弱的啼哭声,若隐若现,但四周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夫妻俩屏气凝神,寻找着声音的源头。仔细聆听后,他们发现声音似乎是从医院路边不远处的垃圾桶方向传出来的。夫妻俩循着声音走过去,发现垃圾桶旁边的地上竟然放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
肖崇阳大惊失色,赶紧脱下自己的棉衣,把女婴紧紧的包裹住抱了起来。
在这么寒冷的冬天,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已经因为长时间声嘶力竭的哭喊而喉咙沙哑,声音微弱,小脸冻得发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如果再晚个几十分钟发现,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
祁春兰心疼极了,赶紧接过女婴紧紧抱在怀里。她想不通是谁这么狠心,在如此严酷的寒冬把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抛弃在这里。
一旁的肖崇阳注意到,祁春兰自从抱起孩子的那一刻起,似乎再也无法放开手了。她的脸上写满了心疼和关切,抱着孩子的双手小心翼翼,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一直渴望孩子的祁春兰,此时此刻散发着满满的母爱,担忧中又洋溢着不自觉的笑容。
捡到孩子后,他们尝试在孩子的身上寻找线索,但是却没有任何关于亲生父母的信息。医生告诉他们,这个孩子是早产儿,也许很难养活,但是夫妻俩依旧决定要试一试,于是便把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婴带回了家。
【幸福的一家三口】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虽然已经开始实施计划生育,但弃婴依旧是一个并不罕见的社会问题。
普遍的贫困与长久以来重男轻女的思想作祟,导致大部分被弃养的孩子都是女婴。好一些的会送到福利院等待有人领养,狠心一点的就直接丢在路边不管死活。
肖崇阳夫妻把这个孩子带回家后,依然没有放弃寻找孩子的亲生父母。肖崇阳在每日工作之余,不断在街道和邻里熟人间四处打听,有没有谁家丢了孩子。
多方打探后,确实听说同镇有条件非常困难的人家丢了新生的孩子,但继续追问细节,却没人出来认领。
祁春兰虽然年过三十,但由于没有生养孩子的经验,一开始也是手忙脚乱。从早到晚不断的喂奶,还常常被小家伙尿一身。但她丝毫没有觉得烦躁,而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快乐。
一个多星期过去,见丈夫依旧打探不到任何消息,祁春兰虽然替孩子担心,但隐隐觉得,这也许真的是上天送给他们的礼物。
这时,一条辗转的消息传到夫妻俩耳中,虽然依旧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母姓甚名谁,但对方似乎默认把这个孩子送养给他们了。
肖崇阳夫妇对于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感到十分的气愤,但同时又对这意外之喜感到高兴极了,这个新来的小生命给家里带来了许多的快乐与活力。
夫妻俩办好领养手续后,给孩子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肖晶晶。希望她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晶晶,未来的日子每天都充满快乐与阳光。
祁春兰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不能从事较重的体力劳动,长期以来只能在家休养。晶晶的到来让她充满了干劲,再也不怕一个人在家会觉得孤单。
而肖崇阳,更是充满了初为人父的欣喜,每天下班回家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宝贝女儿晶晶呢?”
夫妻俩的生活圈子并不大,身边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他们家有了个可爱的小女儿,争相前来探访。每次有人抢着抱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时,肖崇阳都会说“别把晶晶弄疼了,快给我抱!”众人都起哄肖崇阳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女儿奴。
尽管大家知道晶晶并不是夫妻俩的亲生女儿,但每当亲戚朋友来看望过孩子后,他们都会细心叮嘱,恳请大家在晶晶长大懂事之前不要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让她拥有一个快乐而无忧无虑的童年。
肖崇阳夫妇的家境本就比较清贫,两个人过点简单的小日子不成太大问题,但这个幼小的新生命的到来,让他们在幸福之余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祁春兰没有奶水,只能给孩子买奶粉喝。
在那个时候,奶粉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很多困难家庭都只能给孩子喝米糊。而无论生活如何拮据,祁春兰都不愿意苛待到女儿,依旧尽其所能给她最好的。
因为晶晶是早产儿,身体抵抗力不好,总是三天两头的生病。这一趟趟的医院跑下来,几乎掏空了家底。
也有人劝肖崇阳,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用不着这么上心。肖崇阳气急了“进了我的家门,晶晶就是我的女儿!”他比以前更加卖力工作,不但增加了加班时间,还兼职了其他的零工,用以维持家计。
只可惜生活并不总是一帆风顺,1990年,肖崇阳所在的棉纺织厂面临了经营不善而大面积裁员,而他就是被其中一员。
下岗后,整个家庭失去了经济支柱。肖崇阳看着可爱的小女儿,决定豁出去,用自己这一身的力气为孩子挣一个安稳的生活。
他经人介绍,找到了拉板车和扛煤气罐的活儿。肖崇阳为了多挣点钱,拉货的次数是别人的数倍,每天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开工,蹬着三轮,一趟一趟的替人扛送几十斤重的煤气罐上楼,一天忙下来,经常累得直不起腰。
肖崇阳的力气活儿又脏又累,祁春兰也在家做一些针线活贴补家用,夫妻俩的努力总算可以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开支。
看到晶晶一天天越长越大,总是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甜甜的叫着爸爸妈妈,他们丝毫不会觉得辛苦,只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值得。
上小学后,肖晶晶也更加的懂事。虽然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她深知父母的辛苦与他们对自己满满的爱。
晶晶在家总是抢着做家务,在学校也是一个优秀的好学生,总能把一张一张的奖状和满分的试卷捧回家里。这样的一家三口,仿佛幸福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身世的秘密】
虽然晶晶是个懂事的孩子,在学校也是成绩名列前茅的好学生,但她也有自己的烦恼。似乎总有些奇怪的风言风语在同学们的嘴里嘀咕着,说她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
虽然晶晶也担忧的哭着追问过父母好几次,但祁春兰总觉得现在还不到告诉她的时候,她总是抱着女儿安慰着,说这些都是没有的事情。但看着晶晶听到回答后雨过天晴的小脸,她心里隐隐担忧,这个秘密还能瞒的了多久呢?
从他们收养晶晶开始,她的亲生父母宛若人间蒸发,从来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对这个女儿的牵挂。晶晶自然从来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这样一对给了她生命的生身父母。
高中毕业后,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华中农业大学应用生物技术专业。
因为家庭经济条件十分困难,大学的学费和生活开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肖晶晶曾犹豫再三,而肖崇阳却斩钉截铁的说“砸锅卖铁我也要供你读书成材!”
为了供女儿读书,肖崇阳更加卖力的工作着,由于长时间的扛煤气罐,他患上了严重的肩肌劳损,常常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肖晶晶为了替家里的分忧,也一边兼职,一边以优异的成绩取得奖学金。渐渐地,她不光可以负担起自己的学杂费,还能攒下钱给父亲买鞋子衣服生活用品。
大学毕业后,肖晶晶又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了研究生,并且之后还一马平川的被保送到加拿大攻读博士。家人在得知消息后也替她感到开心,十年寒窗,终于不负这么多年的努力。肖崇阳流下激动的泪水,他感觉自己终于把女儿培养成材了。
顺利读完博士的肖晶晶回到家人身边,此刻的她已经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开始了人生一段新的旅程。
这时,她的养父母终于觉得,是时候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这个秘密深埋在他们心中这么多年,始终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但是他们很担心,知道真相的女儿会不会选择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离他们而去?
知晓一切的肖晶晶惊讶极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真的是收养来的孩子,儿时的一幕幕在她的眼前闪过,曾经被深埋记忆中的担忧终于真相大白。
短暂的慌乱后,她拉起父母的手说“不管你们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永远是你们的女儿,我哪里也不会去的,就陪在你们身边”。
她的态度让老俩口感觉十分欣慰,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女儿终于成材,肖晶晶也十分暖心的承诺只有他们这一对真正的父母。
可就在即将其乐融融安享晚年之际,一对不速之客突然打破了一家人平静的生活:肖晶晶的亲生父母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联络到了他们。
肖晶晶并不想见这对所谓的亲生父母,她觉得从未养育过她的人就与陌生人并无二致,没有相认的必要。她通过电话平静的告诉她的亲生父母,自己的父亲是肖崇阳,母亲是祁春兰,除此之外别无他人,她不会与他们相认的。
亲生父母讲述了许多迫不得已的难言之隐,比如当年计划生育的控制,比如重儿轻女老观念的作祟,比如家境实在过于贫寒,无力负担等等。
但无论如何,他们现在极度后悔,只求得到女儿的原谅,能够认回他们,叫一声爸爸妈妈。肖晶晶沉默的听完这些理由,心中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尽管亲生父母一再请求着希望肖晶晶能认祖归宗,原谅他们当年迫不得已的放弃。但肖晶晶始终没有跟亲生父母见面,而是坚定的转达“你们不用再费心了,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我有自己真正的父母。”
【道德绑架的骗局】
这段时间里,肖晶晶的姐姐杨成燕也辗转联系到了她,晶晶虽然对于认回亲生父母十分的排斥,但是对于这个亲生姐姐,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她们约出来见面,吃饭,聊天,感觉非常合拍,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像所有亲密无间的亲姐妹一样。
肖晶晶认为,无论当初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为何抛弃了她,但都是姐姐杨成燕所无法左右的。所以,她对姐姐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反而很快就欣然的接受了她,杨成燕也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妹妹和她的儿子非常友好。
然而,杨成燕自然知道年迈的父母毕生所愿就是认回这个女儿,不管肖晶晶多么不情愿,父母都不愿意放弃。她很想帮爸爸妈妈了却这个心愿,但无论是直接试探还是偷偷暗示,肖晶晶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这时,姐姐杨成燕正要参加一档电视节目的录制,就是当年火遍全国的浙江卫视的《中国梦想秀》。
这个节目其中一个环节需要参加者的亲人前往加油助力,正苦于无从下手的她思前想后,觉得也许这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盛情邀请肖晶晶前往,一同参与节目录制。
肖晶晶本就跟姐姐聊得来又很亲近,从小就是独生子女的她,对于这种手足之情既好奇又珍向往,于是欣然同意。
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姐姐和节目组偷偷瞒着她,把她始终不想见面相认的亲生父母也请到了现场,准备来一出赶鸭子上架。
节目录制期间,姐妹间的亲情对话很自然,肖晶晶说,虽然她并不愿意与所谓的亲生父母相认,但依旧接受这个姐姐。杨成燕也激动的表示,希望节目结束后能跟妹妹一起回去,认肖崇阳夫妇作自己的干爹干妈。
这时,主持人周立波大力煽动着现场的气氛,并开始了道德绑架“就算你再怎么不认同,他们也是你的亲生父母,一个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敢认的人,你如何让你的孩子面对你呢?”
他咄咄逼人的表示,肖晶晶这样只会向自己的孩子展露出无比的负面与冷漠,她不应该让儿子只看到她的纠结与狭隘,而是应该看到她能用爱去感化一切“心胸不要那么狭隘,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现场与亲生父母相认,你愿意吗?”
肖晶晶平静而坚定的回答“我不愿意。”
肖晶晶说,在她的心目中,养大于生,她的父母永远只有肖崇阳和祁春兰,她也答应过他们,今生只有他们一对父母。
而所谓的亲生父母,不光一出生就抛弃了她,多年来不闻不问,明明同在一个镇上,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却从未出现。她无法对这样的父母交付自己真挚的感情,强行相认也只会觉得尴尬而窘迫。
肖晶晶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她的身后,被节目组偷偷请到现场的亲生父母二人,听到了女儿的拒绝后,正悲痛的掩面哭泣。
周立波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你的养父养母未免太自私了,叫一声亲生父母有那么难吗?”现场观众无不动容,他让肖晶晶转过身去。
当肖晶晶转身看到了身后的两个人,立刻意识到了他们的身份。一瞬间,惊讶尴尬无奈多种情绪在她的脸上来回交织,但她迅速恢复了平静。
无论她的生母如何扑到她的身上哭泣,声泪俱下的环抱着她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希望能听到肖晶晶叫一声妈妈,但肖晶晶始终保持着平静的情绪,淡淡微笑,一言不发。
最后,她扶起哭的倒在地上的亲生母亲,轻声说道“我答应过我的爸爸妈妈,这辈子只做他们的女儿,我要信守我的承诺,替他们尽孝。”
尽管姐姐和节目组的这一出先斩后奏让肖晶晶应接不暇,但她始终保持着优秀的礼貌和素养,平和而坚定。最后,她还是答应与亲生父母和姐姐拍一张全家福,了却他们多年的心愿。
节目播出后引起了轩然大波。舆论一边倒的谴责这场蓄谋已久的道德绑架,网络上关于血脉与养育孰轻孰重的争论也闹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此后,肖晶晶回归了她原本的平静生活,至于她本人内心的真实感受,外界永远无从得知了。
【结语】
对于从小享受着亲生父母宠爱的孩子来说,肖晶晶的人生似乎是不幸的,但事实上她又在不幸中拥有着巨大的幸运。
她的养父养母给予了她不亚于任何其他父母对孩子的爱,让她从未在成长的历程中感到过亲情的缺失,弥补了她曾被遗落的遗憾。
人们常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亲生父母不曾参与肖晶晶成长中的任何一次快乐和惊喜、悲伤和失落。
而养父母却待她若珍宝,含辛茹苦的陪伴着她成长的每一个脚步。在生育和养育的天平中,孰轻孰重,孰先孰后,这个孝顺的含义,肖晶晶用自己的人生给出了她选择的答案。
参考资料:
中国梦想秀2015,by 江苏卫视
从弃婴到女博士:24载父爱如炬,by 礼彬,金秋 期刊
善良夫妻捡弃婴,弱肩扛出个博士女,by 松才,爱情婚姻家庭 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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