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祝福》是新中国第一部彩色故事片,里面有一个几乎家喻户晓的人物——祥林嫂,影片改编自鲁迅先生1924年创作的小说《祝福》,由夏衍编剧,桑弧导演,白杨和魏鹤龄领衔主演。
故事发生在辛亥革命时期,祥林嫂的丈夫早年去世,家里为买棺材欠下高利贷,为此生活难以为继。中人魏老二怕这笔棺材钱还不上,于是给祥林嫂精明能干的婆婆出了一个主意,把祥林嫂卖给贺老六,这样不仅能还账,还能给家里的小儿子娶房媳妇。
为此祥林嫂连夜出逃,跑到鲁四老爷家做工,可没多久就又被魏老二和婆婆抢走卖给了贺老六。难得的是,贺老六为人忠厚老实,对她很好,美中不足的是贺老六为了娶媳妇同样欠一下一笔巨额的高利贷,最后贺老六活活被这笔债务压死,他们的儿子阿毛也不小心被狼叼了。最后祥林嫂在命运的苛刻和人心的冷漠中绝望而死。
故事里的那些人,都认为祥林嫂是克夫命,天生就是命苦、不详之人。可是看过影片我们知道,她虽然有弱点但却已经足够坚强,不是她克夫,是那个畸形的社会一再要吃人。她是被吃人的封建思想和人们的冷漠、自私所杀。而世界上最大的恶,就是对人们思想的禁锢和毒害。
01、祥林嫂在命运中三落三起,她足够坚强,可是吃人的社会却从未放过她。
祥林嫂是个挺好的人,腼腆、善良、勤劳、能干,又肯吃苦。她有着明显的自身弱点,但我们却不忍苛责。因为这弱点背后有她自己的问题,也有着那个时代笼罩在所有人身上共同的愚昧,而且深陷于集体无意识,愚昧而又不自知。
比如,她的过分善良和愚钝。得知婆家要卖掉她,她只知道自己要逃跑,却根本对自己的逃跑没有规划。跑的地方离婆家太近,被阮大嫂认出来,也丝毫不懂得防范他人,将自己出逃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在鲁四老爷家当上用人后,她在河边洗菜,看到河对岸的魏老二,意识到危险的再一次逼近,她本应该支取了工钱连夜再跑,可是她只是光剩下害怕,却忘记了为自己筹谋。同样的,在贺家坳,明知道村里常常有狼出没,她却好像从来没意识到他们那种马虎大意的看孩子方式的危险所在。最后又轻信柳妈的无稽之谈,结果辛苦挣来的钱全花了,“罪”依然还在。
阿毛和贺老六都死后,受好奇心驱使的人们,都来揭她的伤疤,对于阿毛的死因问个不停。而她呢,别人问她一遍她就给人讲述一遍,其实有时候她完全可以选择不回答。也许她那时已经被生活打击得精神恍惚了,也许她只是想倾诉。但她真的太过善良、愚钝又无知,她对人性连基本的了解和认识都没有。到最后大家的好奇心被过分满足后,所有人又都反过来开始嫌弃她。
祥林嫂自身有弱点不假,但她也是很坚强的人。命运向她屡次发起进攻,第一次祥林死了,第二次被婆婆逼着卖到山坳里,第三次第二任丈夫和孩子也死了。可即便是这样,祥林嫂还是没有完全屈服和绝望。她再一次听信柳妈的谣言,用一年的工钱捐了门槛,可捐过门槛之后大家仍然视她为异类和不祥之人,遭受众人的驱逐。至此祥林嫂才开始彻底绝望了。
可以说,祥林嫂一直被封建思想摧残于无形之中,她是被封建思想全方位打击的人。做为一个死了两次丈夫的女人,她没有人身自由,没有房子,没有土地,没有钱财,有的只是晦气和别人的躲避。正是这样一无所有,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封建思想才能无孔不入地控制、打压她。尽管祥林嫂身上有着自身弱点,但毋庸置疑的是,那并不是她悲惨命运的主因。
02、错误的封建礼教和思想,荼毒人心,压迫人民,毒害所有底层人民于无形。
那个时代,底层人民没有土地,没有权利,没有话语权,又没有什么文化,而封建统治阶级正好相反,有土地,有权利,掌控着话语权,而且还有文化。地主家的小少爷会写字,可祥林嫂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剧中展现的两次底层人民的红白喜事,祥林的去世,以及贺老六娶妻,他们根本没有钱办事,所以才会有剧中两次致命的高利贷事件。
两次高利贷的催缴,是祥林嫂悲剧的主要助推力之一。第一次是祥林死时欠下的棺材钱二十吊钱,这是祥林嫂被卖的根本原因,第二次是祥林嫂的第二任丈夫贺老六为了娶媳妇儿欠下的四十吊钱,这是贺老六被利滚利逼死的根本原因。
加之,那时候的女人,既被要求三从四德,又被要求从一而终,可是祥林嫂从了婆家,便无法从一而终;不从婆家,又没法尽到一个女人的本分。这样明显前后矛盾的规则,让封建礼教的受益者们可以任意妄为、无法无天,而底层的贫苦劳动人民却左右都逃不出被剥削和压迫的命运。
祥林死之后,祥林嫂得知婆家要卖她,被逼无奈从夫家逃走。地主鲁四老爷知道后,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觉得她来路不明,又作风不正。夫家卖了她,成亲当天,她嘴里塞着馒头被五花大绑而来。见证这一切的看客们,所有人都是见怪不怪的,卖她的钱和她自己做下人赚的钱都被婆婆据为己有,自己一分都没有得到。
祥林嫂被逼成婚嫁了第二次,赶巧的是两个男人都死了,于是以鲁四老爷为代表的地主阶级开始从上至下传播、散布祥林嫂克夫的谬论和谣言。没有人意识到,或者说愿意以及敢于承认,根本原因是不公平的封建制度和观念在作祟。而且封建统治阶级不仅自上而下地剥削人,更利用无产阶级劳动人民的弱点让其互相残害。比如,七老爷家见贺老六还钱无望,就胁迫贺老大去收贺老六的房子抵债,贺老大做为亲哥哥,本不想这样做,可是没钱还账,七老爷就要让他这个保人替还,贺老大没办法就在贺老六死后收回了房子。于是祥林嫂再一次无亲可靠、无家可归。
柳妈也是深受封建思想浸淫的受害者,但她转过身又以迫害者的身份将封建思想的余毒传播给祥林嫂。祥林嫂曾先后三次重新燃起过对生活的希望,第一次是在刚从婆家跑出来到鲁四老爷家做工的时候,第二次是跟贺老六成亲之后,第三次便是因听信柳妈的误人之言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捐门槛之后。她最后一次对未来燃起了星星之火,可是她用一年的工钱捐了门槛之后,鲁四老爷、太太以及众人,还是唯恐避之而不及。捐了门槛她还是摆脱不了这“欲加之罪”,祥林嫂在命运屡次三番的强暴之下陷入了无与伦比的迷茫和绝望之中。
祥林嫂最后迷茫、绝望而死。她曾以为自己是没有罪的,事实上本身她也是无罪的,但她在命运的暴击之下委曲求全,她逐渐开始觉得自己好像也是有罪的,然后倾其所有努力为自己偿还这“子虚乌有的罪名”。可是最后全天下的人还是都嫌弃她,认定她是有罪的,而且这罪孽永远无法洗刷。活着被所有人嫌弃、白眼,死后还要下地狱接受分割,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活也活不了,死也不敢死。
其实,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是封建思想的受害者,只有少数封建统治阶级是它的受益者,其余的所有人都是它的被剥削对象。而且封建思想扭曲人的内心和灵魂,一些受害者在压迫之下,有意无意开始对另一些受害者伸出罪恶的黑手,比如被逼无奈收了贺老六房子的贺老大,比如柳妈。
03、人性的暗面和弱点,欺善怕恶、拜高踩低、利欲熏心,成了封建流毒的催化剂。
一个人的不幸居然全变成了她自己的罪孽。祥林嫂先后遭遇了两任丈夫的死亡,以及儿子阿毛的惨死,始终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方向,又被婆婆卖给同样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贺老六。人世间所有的苦难她都一个人尝尽了,可众人却将其扣上“克夫、不祥”的大帽子。这是人性之恶最淋漓尽致的体现,人性之中天然的欺善怕恶和拜高踩低,让人们不去思考发生在祥林嫂身上的悲剧的深层和根本原因,反而因为她最后又弱又惨,所以不谋而合又肆无忌惮地摧残、打压她。这种受害者有罪论,可以说是人性之恶的最高级 。
魏老二据说还是祥林嫂的堂哥,可是在利益面前算计起祥林嫂来,那可是丝毫也没有因此心慈手软过。当初祥林死的时候因为置办棺材欠下的高利贷,他眼瞅着还钱无望,便在正当壮年的祥林嫂身上打起了注意。魏老二不仅利欲熏心,而且心狠手辣,祥林嫂跑到鲁镇鲁四老爷家去当下人,魏老二从来没想过要放她一马,而是继续想方设法地设计迫害,可以说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
还有道貌岸然的鲁四太太,一辈子自诩吃斋念佛之人,可是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因为慈悲之心,反而全都是出于为了自身利益的考量。就说用祥林嫂这件事,第一次留下祥林嫂便是觉得祥林嫂能干活、话又少,他们家因此可以少花钱雇人。等祥林嫂第二次再回到鲁四老爷家,鲁四太太逐渐发现祥林嫂干活不如从前利索了,人也疯疯癫癫的,便开始处处嫌她晦气,最后觉得雇祥林嫂不划算了,便狠心把她撵出了府去。自始至终,她没有给予祥林嫂丝毫的怜悯和同情, 只不过是一个精于算计又虚伪自私的地主婆罢了。
在一个社会中, 人们天性之中的恶不能被妥善安放,正义也无法得到伸张,反而使人性中的丑恶成为不良社会制度中助纣为虐的工具和催化剂,可见封建思想统治下的社会有多么黑暗和无望。
04、思想和认知上的愚昧,是人通往所有幸福和进步的绊脚石。
通过祥林嫂的悲剧,我们可以看到不只是封建思想,其实在任何时代,来自思想和认知上的蒙昧,都是我们通往幸福和进步路上共同的绊脚石。这对于现在的我们仍然十分有教育意义。
任何时候,区别人与人的根本因素,不仅是外在的物质、地位、经济或者条件,而是这个人头脑中的思想和认知。祥林嫂不仅是死于封建礼教的压迫和剥削,更死于封建思想深入她精神和内心深处的荼毒。肉体上,封建礼教让她无以为家,无法安身立命;精神上,封建思想又深深让她陷入无边的绝望和内疚。双重的摧残任凭再坚强的人都要被折磨成“疯子”,这也正是坏的思想对于人们的最大危害。
我们生活在一个相同的世界之中,可是这同样的世界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常常又是天差地别的,因为我们对这同一个世界的认知是千差万别的。而人只有更好地认识世界和自己,才能更好地接近幸福。祥林嫂的故事,给予我们更深层的启示,就是我们要破除的不只是封建思想的毒瘤,而是所有错误的、蒙昧的、落后的思想,只有那些更接近真相和真理的思想,才能引领人们走向幸福。
就像鲁迅先生说的,我们追悼了过去的人,还要发愿,要自己和别人都纯洁、聪明、勇猛、向上,要除去虚伪的脸谱,要除去世上害人害己的昏迷和强暴,要除去于人生毫无意义的苦痛,要除去制造并赏玩痛苦的昏迷和强暴,我们还要发愿,要人类都受正当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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