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霞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不久前，知乎宣布完成 4.34 亿美元F轮融资，本轮融资由快手领投、百度跟投，腾讯和今日资本等原有投资方继续跟投。
这是知乎迄今为止最大的一轮融资，也是一笔“奇怪”的投资：一方是“老铁”霸屏的“土味”短视频平台，一方是早期以“精英出没”为标签的网络问答社区，二者的资本拥抱神秘莫测如三维与四维世界的骤然重叠。
但显然，商业的世界中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笔投资背后，少不了快手老板宿华的“新算盘”。
据相关资料，自2018年起，快手内部便已“动作频繁”：2018年中，快手便着手密集布局六款短视频打造自己的产品矩阵；并于同年6月份收购了A站，间接成为了WE电子竞技俱乐部的股东。此外，还有媒体报道，快手内部正在孵化一款名为“快看点”的资讯类产品，与趣头条非常相似。①
这一系列动作背后，与竞争环境的激烈变化不无关系。
2018年初，来自头条系的抖音开始以一日千里的速度与快手进行“一哥之争”。随后，腾讯微视、百度NANI、阿里鹿刻、微博爱动小视频等纷纷加入短视频战局。
资本巨头不断涌入，外部流量增速放缓、抖音“虎视眈眈”，成立八年有余的快手面临内忧外患。
向来以“佛系”著称的宿华开始坐立难安。
周源与宿华的“商业爱情故事”成熟的企业家大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有时候一个动人的好故事，比一套算法严谨的商业逻辑还重要。
显然做过记者的周源，比纯粹程序员出身的宿华更会讲故事。
8月12日，敲定了与快手的合作之后，知乎CEO周源在给员工的内部信中，用“一顿盒饭里的暧昧一笑”，描述了知乎为什么要和快手拥抱。
“去年和宿华参加一个会议。席间，我发现宿华在用小号刷知乎，而我在用小号刷快手，频次都还不低……（相视一笑）。两个月前，中午吃盒饭，差不多一小时，我们把合作定了下来。”
这段故事具备吸引力，它内含了90、00后“宅基腐”最爱的同性情感模式，蕴含大佬们“深藏功与名”，谈笑间几十个亿灰飞烟灭的风轻云淡。
故事很快在坊间流传。周源又在公开采访中，用了“当下看竞争，最重要的关键词就是开放”“信息孤岛” “让有价值的信息高效的连接到更多人”等高端词汇，修饰了这段商业合作。
而相比这下，程序员出身的宿华则显得没有那么“活泛”。
和大多数快手的用户一样，宿华出生于湖南湘西，是一名小镇青年。在媒体的报道中，他身上拥有程序员的所有“刻板标签”，戴着一副没什么个性的眼镜，家里没有西装与领带，偶像是两位谷歌程序员：Jeff Dean和Sanjay Ghemawat。截至2016年年初，CEO宿华的大量时间还是用于为公司写代码。②
在这家由80后程序员主导的公司里，成名之前公司没有公关职能部门。宿华羡慕马云的口才，这是他最不擅长的事情。“好不容易出来演讲几次，还要看着手机，每次下了台就开始后悔自责——看来不出来是对的。”③
“二胡”的故事，是宿华最感性的片段之一。上中学时，宿华爱好拉二胡，晚上做完作业后，有时他甚至会拉到凌晨两点。十几年后，住在北京的他已经不能再半夜无视邻居的抗议，却在自己创办的“快手”上，找到了童年的共鸣：身处中国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有和他一样爱拉二胡的“老铁”们。
快手创始人、CEO 宿华
“有一个老哥，每天晚上7点多都会在快手上直播拉二胡。我发现他所有拉二胡的视频里，手的方向都是反着的，这说明视频是手机摄像头自拍的，我猜测他的身边可能没有人陪伴。”宿华这样描述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一位快手用户。④
这段故事背后，他分享的是他和伙伴们创立快手的初衷：“记录世界记录你”，打破精英文化，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帮助千千万万的三四线下沉市场的“老铁”消解寂寞，找到认同和归属感。
有了故事的宿华开始变得让人更加容易理解，但他的这些变化，更大程度上的源于一系列的“坏故事”。
关于快手的“坏故事”和“大事故”第一个“坏故事”，其实为宿华开了一个好头。
2016年6月，一篇叫做《底层残酷物语：一个视频软件的中国》的文章刷爆朋友圈，文章中，作者X博士描写了快手上“一个行为荒诞的乡村群体”，这些人生吃异物、鞭炮炸裆，各种花式自虐。一夜之间，快手跃入了主流精英人群的视线。
快手成立于2011年，当时短视频产业由数家运营KOL（意见领袖）的公司把持。直到这篇文章出现，宿华已经把快手的增速带到60倍时，不少大佬们才意识到“普通人也有自我表达的需求”。
被争议的同时，快手受到了资本方与市场的关注。甚至有“阴谋论”者怀疑，这是宿华的一种宣传手段。
事实证明这是一种“揣测”。据《人物》杂志报道，截至2017年初，快手从未使用过地推，线上推广也是2016年下半年才开展的。
此时的宿华以及合伙人，颇有几分产品经理“佛系”。在产品观上，他秉持着“不打扰用户”式的节制，2013年短视频社区推出时，快手只有“关注“发现”“同城”三个栏目。在成立五年之后，快手方才上线了直播功能，但作为其它视频平台盈利的“重中之重”这一模块在快手上仅具附属功能。
“礼物的价格最高值也只有30元，没有‘跑车’也没有‘游艇’。” 而某些功能，快手更是从未考虑过，比如“不设转发，不设排行榜、不运营网红”。
“快手是一家为了长期利益可以放弃眼前利润的公司。”快手战略负责人马宏彬说。从用户数量上看，2016年之前，快手其实早就具备了商业化的前提，但因为宿华的“佛系克制”，快手“拒绝了很多有利于商业化的举措”。⑤
曾有投资人认为，“宿华太在意产品调性”，但这会拖慢了节奏。“若快手迟迟没有成熟可行的商业化模式，会影响它未来的估值。”
而真正的“坏故事”开始于2018年。
2017年，快手的日活量（DAU）已达到了6000万，此时头条系的抖音还只有几十万日活。等到了第二年，经历了一亿的融资之后，张一鸣有了挥刀直下的底气，大规模展开地推，电视、地铁站、飞机场，四处都能看到抖音广告。地毯式“宣传战”立竿见影，春节期间抖音便增长了近3000万日活，两个月后，抖音的日活线开始胶着快手，同位于1.2亿日活量级。
随后，包括腾讯、百度、阿里、微博等其它巨头开始集体模仿抖音，加入短视频战局。没有遭受过外部竞争的快手，紧张感倍增。
“坏故事”开头之后，一场“重大事故”随即而至。2018年2月12日，《焦点访谈》曝光，在快手直播上，一位小男孩十天内给主播打赏了24000多元。产生于快手的喊麦文化也被定性为低俗和恶俗，代表人物天佑随即被全网封杀。同年3月底，新一轮的整饬再次开始，央视揭露了快手上的未成年妈妈主播群体。
这一系列的事件，让宿华“关注每一个老铁”的可信度前所未有地降低。他不得不承认，“快手错了”，“算法的价值观，就是人的价值观”。
比以上种种“打击“来的还要猛烈的是，快手背后的投资方腾讯也开始大力扶持其旗下产品微视。
网络上甚至开始出现《快手只剩下半条命》的“唱衰”文章，宿华不得不开启自己的另一段“涅槃”故事。
来自宿华的一声嚎叫：要“狼性”了接下来的剧情，仿佛清纯可人的甄嬛进入危机四伏后宫，不得不黑化，以增加战斗力。“老实人”宿华在内外交困之际，不得不披上了“狼皮”。
抖音突袭与监管收紧等外部环境风云变幻之下，快手开始大幅度调整着自己的步伐，不断产品“上新”。
早在2018年1月，快手便将小游戏独立为APP，起名“快手电丸”。两个月后，电喵直播和光音，两款短视频APP加入快手大家庭。
等到了下半年，快手更是加大布局力度，通过投资及自营等方式上新6款产品。这一势头一直延续到了今年2月，加上已下线产品，快手足足拥有10款子产品。
其中包括：风格明显偏向于剪辑工具，定位于专业的视频创作者的快影；设置有电音、情感话题，对标95后需求的蹦迪；对标小红书，定位图文种草的豆田社区；重在教育培训类的短视频UGet；强于故事创作类微视频宇宙视频等。
去年年末，快手还上线了“快手购物助手”小程序，尝试通过直播场景来展示商品进一步促进电商转化。据《中国移动互联网2019春季大报告》显示，自2018年10月发布至今年5月份，快手购物助手的用户超过2500万，另一个小程序魔筷星选的用户达到675万。
有媒体评价：“多产品布局也是其商业化探路的一步，快手在遵循多通道垂直化的逻辑下，也是在为未来游戏营收布下暗雷。在多元垂直深耕之下，快手的产品线努力攒起新格局。”⑦
不得不承认，市场争夺战中，曾经满屏杀马特少年、00后小妈妈、尬舞大爷的快手，已然发生着重大改变。
一方面，它开始高频率的进行媒体宣传，在各种新媒体稿件中，快手以“每个人都似一座孤岛”“庸常生活里的高光时刻”等讲故事方式，让人理解它的商业逻辑，理解那些现实生活中交际、表达受挫的“怪诞人群”，为何在虚拟世界里如此极端的自我表达。
另一方面，它开始增设产品运营部，大规模招聘销售以及商务人员，收购A站，进军海外，为商业化和国际化的运作进行着探索。⑧
这一些列举措，使快手的商业变现能力得以提升：有消息称，快手在2018年的收入接近200亿，实现了盈亏平衡。而2019年，快手的营收目标为300亿元，如果目标能够达成，预计快手将实现小幅盈利。
今年6月，宿华与程一笑发出了一封内部信。变革、战斗这样的字眼频繁被提及。信中他们表示对快手现状并不满意，认为必须要改变，号召全员进入战斗状态。
这对曾经佛系淡然的“程序员”在信中写道：“看起来不错的数字背后，我们看到了深深的隐患：在长大的过程中，我们的肌肉开始变得无力，反应变慢，我们与用户的连接感知在变弱。”内部信表示，松散的组织、佛系的态度，让他们寝食难安，快手管理层对此进行了深刻的自省和反思。
他们表示，快手将变革组织、优化结构、迭代产品，并明确提出了战斗的第一个目标：2020年春节之前，3亿DAU。
这意味宿华和程一笑正在撕去佛系标签，给公司文化注入狼性。
注：
① 闫启：《知乎背后的资本局，看晕了》，投资界
② 谢梦瑶：《宿华和他搭建的魔幻王国》，《人物》杂志
③ 芙蓉王：《湖南视频三杰：宿华、奉佑生、阳陆育》，i黑马
④ 朱斯哲、李斌、刘雅萱：《快手宿华：记录世界，是为了让世界更美好》，新华社
⑤ ⑥王晓坤：《快手宿华：登顶前，被人猛然截下的那一刻......》，猎云网
⑦⑧itlaoyou-com：《快手“上新”，能否突围？》，钛媒体App
* 头图购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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