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最近,带着孩子一起观看了电视剧《觉醒年代》,虽说这是一部年代剧,但是却一点都不枯燥。
新文化运动的创始人陈独秀、李大钊;“以笔为刀”的鲁迅;北大校长蔡元培……这些曾在历史课本中学习过的人物,如今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屏幕上,让我不禁有些感慨,他们不仅上进,还拥有有趣的灵魂,极具才华的大脑。
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人物,还属于和伟扮演的陈独秀。
有人说,于和伟把陈独秀给演活了。
他的思想,他的抱负,他对革命的热忱,他对国家的热爱……看得我们一家老小激动不已,热泪盈眶。
《觉醒年代》中,刚出场的陈独秀并不怎么光鲜,甚至有些蓬头垢面,像个流浪汉一般,还偷食了留日中国留学生的午餐。因为“这样的国,无药可救”的偏激言论,陈独秀遭到了爱国同学的围攻。彼时的他,特立独行,狂放不羁。
随着剧情的推进,陈独秀来到北京,开始展现他内心对炽热的爱国情感,和热血青年的壮志凌云。
他创办了《新青年》杂志,在为杂志招股成功后,他像个孩子一样扑倒在雪地上撒欢打滚;他在五四运动中飞蛾扑火,却在身陷囹圄时高唱一曲苏轼名篇《定风波》“一蓑烟雨任平生”。
在历史上,陈独秀绝对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不仅仅是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人,更是当时全国年轻人的偶像,是他们最敬爱的“仲甫先生”。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为国激情澎湃,受人尊敬的精神导师,却和自己的两个儿子(陈延年、陈乔年)相爱相杀,让人看了五味杂陈。
离家多年,从日本回国后,他的两个儿子陈延年和陈乔年得知,不是高兴,激动,而是“报复”。
那天,汪孟邹用家乡的美食为陈独秀接风洗尘,其中有一道“荷叶猪蹄”,更是重头菜,可陈独秀的那一盘里,却藏着一个活物——青蛙。
这只青蛙,是陈延年撺掇弟弟陈乔年放在弟弟那一盘“荷叶猪蹄”里的。
陈延年说父亲陈独秀,这么多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还不断给家里人制造麻烦,所以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面对亲儿子字字句句的逼问,陈独秀几乎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坐着,然后面含微笑地看着陈延年说:“好,是我儿子。”
看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具有西方思想教育的仲甫先生,在面对儿子时,却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中国父亲。
他们有委屈,会忍;他们有爱,却不曾说出口,甚至也不愿意解释。
陈独秀对儿子,确实有亏欠,在与儿子的相处过程中,也处处针锋相对,误会重重。
但在于和伟老师的演绎下,在电视剧中民族大义的背景下,我感受到陈独秀这个人物身上最多的却不是革命者的热情,也不是拳拳爱国之心。而是一个“舍小家顾大家”的父亲,是一个爱儿子,却不知道如何表达的父亲。
02
其实,回首自己的童年,陈独秀也是充满伤感。
他在《实庵自传》(陈独秀号实庵)中说自己是个“自幼便是没有父亲的孩子”。
陈独秀只有2岁时,他的生父陈衍中因瘟疫死于苏州怀宁会馆。
随后,陈独秀被过继给自己的叔父陈衍庶生活,可叔父这个“继父”也只是徒有虚名。
1896年,陈独秀参加秀才考试,中了第一名,他的叔父陈衍庶才特意回老家,在陈家祠堂举办了隆重的过继仪式。
他在山东任知县,后来因治理黄河有功,又被保举到直隶当官,再后来又调任奉天办理文案,在家里的日子少之又少。
教育陈独秀的事便落在了他的祖父陈章旭身上。
陈章旭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大家长,性情严厉,因为留着一把雪白的长须,人称他为“白胡子爹爹”,人们都怕这位白胡子爹爹,孩子们哭闹时,大人喊一声“白胡子爹爹来了”,孩子就吓得止住哭声。
陈独秀是家中的老幺,祖父对年少聪慧的他,期望很高,要求极为严格。
虽然陈独秀只有六七岁,可祖父却要求他一年之内背熟《左传》和《四书五经》,可陈独秀并不喜欢这些八股文,他认为这些文章虚头巴脑的,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读书不太用功。
一个“望孙成龙”,一个“爱咋咋地”,爷孙两个经常为读书发生矛盾。陈独秀背不出来书,祖父举手便打他,可这也不见效。
面对祖父的骂声和拳头,他也只是低着头,默默忍受,不喊疼,不求饶,更别说认错和悔改了。经常是把祖父气得半死。
陈章旭逢人就说陈独秀:“这个小东西,将来长大成人,必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恶强盗,真是家门的不幸。”
如此看来,陈独秀说自己是一个“没爹的孩子”,倒是真的。
对于生父,陈独秀毫无记忆可言。虽过后来继给了叔父,但叔父忙于公务,几年才见一次,倒更像是一个远房亲戚。
祖父因陈独秀的父亲读了一辈子的书,却没有考上举人,而心有遗憾。所以寄托了很大的期望在陈独秀身上,希望陈独秀能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可这种窒息般的控制,却让陈独秀感受不到家庭教育的温暖。
有句话说:“因为没有被温柔以待过,所以无法温柔地待别人”。
祖父陈章旭对陈独秀专制和严格的教育,对陈独秀的影响可谓深远。以至于陈独秀在后来教育自己两个儿子的方法上,都有着“爷爷”的影子。
03
心理学上,有一个“印刻效应”,它告诉我们,人在幼年时期,父母与环境对身心产生的影响比我们想象的要深,而父母的行为更是比他们的言语更有说服力。
1913年,还是小孩子的陈延年和陈乔年在给嗣祖父守灵,家里突然闯进了官兵,气势汹汹。
原来,是因为陈独秀参加了讨伐袁世凯的战争,袁世凯派手下抓人,没有抓到陈独秀,就来抓他的儿子。
官兵破坏了灵堂,把陈家破坏得乱七八糟,好在陈延年和陈乔年翻墙逃走,才躲过一劫。
在儿子心中,自己小时候这些不安定的生活,和随处而来的危险,都是父亲造成的,对父亲的忌恨感也油然而生。
1915年,陈独秀从日本回到上海定居,把两个儿子陈延年和陈乔年接到上海。
父子相聚,本应享受的是天伦之乐,可在陈独秀这里,画风却有些不太一样。
陈延年不愿意依靠父亲,于是带着陈乔年来到上海在码头扛麻袋打工,累得灰头土脸的,饿了吃干馒头,渴了喝凉水,衣食无着。
而陈独秀却也狠得下心,将从祖父身上学到的“虎狼”教育复刻的淋淋尽致。
他每个月只给俩儿子10元钱,面对朋友和家人们的劝说,他只有一句话:“随他们去,我没有钱。”
晚上,就让他们住在好友汪孟邹的图书馆里,连个像样的居所都没有。
汪孟邹埋怨他对两个儿子太过于苛刻和严厉,而陈独秀却说:“他们到外面住不是坏事,我向来主张靠自己力量创造前途”。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陈独秀对两个儿子确实有些“无情”,但他所期盼的是两个儿子能成为时代的“新青年”,而不是旧式教育下长大的青年——“手无缚鸡之力,心无一夫之雄;白面纤腰,妩媚若处子;畏寒怯热,柔弱若病夫”。
因为陈独秀明白,独立坚韧,能吃苦耐劳,才能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生存下去,他更希望他们能突破时局的束缚,创造一番新的天地。
04
陈独秀是真的这么“虎狼”,对孩子完全不管不问吗?
其实,并不然。
随着电视剧情的发展,陈独秀中国式父亲的深沉的爱,逐渐展现了出来。他对两个孩子的成长,一切尽在“掌握中”。
应蔡元培之邀,陈独秀去北大任教,去之前,他特意将两个孩子托付给了好友汪孟邹。两个孩子在他的亚东书店打工,不仅每个月的生活有了保障,还有看不完的书。
陈独秀虽然偶尔也会显现出封建大家长的做法,但是,他也一直在努力改变自己,学着去尊重他们。
陈独秀一生都在致力于“新文化”运动,提倡马克思主义,但是,他的两个儿子最初却是主张无政府主义思想。
虽然父与子的路,是相悖的,可陈独秀也只是循循善诱,和孩子谈论,当看到两个孩子的坚定之心,也表示了自己的态度,支持。
陈延年和陈乔年在北大创建“互助社”,陈独秀虽然不看好,认为不切合实际,可也没有阻拦。甚至,还去照顾生意,明明吃了早饭,可还特意去他们的早点铺子,点了一份豆浆和油饼。
“互助社”倒闭后,陈延年和陈乔年准备去上海学习,陈独秀亲手给两个儿子准备路上的干粮。
原来,他是那么了解两个儿子的口味。记得乔年喜欢吃炒花生,延年喜欢吃南瓜子,还是炒糊的那一种。
陈独秀对两个儿子的爱,就在了这翻来覆去的南瓜子和花生里,若隐若现。
一次集会,陈延年被警察打昏迷了。
雨夜里,陈独秀冒雨寻找,看到昏迷的延年,立马蹲下来背着儿子去医院,雨天路滑,他走得很艰难,踉踉跄跄,可他还是努力地走得更快一点,因为早一分钟到医院,延年会少受罪。
看着这一幕,眼泪再也禁不住流了下来。
爱孩子,不是将自己的思想完全灌输给他们,使得他们屈服自己,而是,尊重和接纳他们的想法,并放手让他们去闯。
儿子去了法国以后,陈独秀通过去法国留学的学生,给孩子带去了很多资料和一封又一封的书信。信中,他不断地向延年和乔年表达他的坚持:如果不信奉社会主义,我死不瞑目。
也正是在法国,陈延年和陈乔年慢慢发现了无政府主义的弊端,事业的方向最终转向了马克思主义,在法国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和父亲成为了“一路人”,父子三人并肩作战。
剧中,我印象最深的一幕,是陈独秀得知儿子跟自己站到同一战壕里时,他拿着国际歌的歌词,一步步走向树林深处,我相信他的内心是欣慰的。
让人惋惜的是,在革命事业中,陈延年和陈乔年遭人暗算,残害,年纪轻轻就牺牲了。
可面对酷刑,他们始终保持微笑,这一份坚强和乐观,和陈独秀如出一辙。
《觉醒年代》已剧终,我为革命者爱国之心而感动,更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但同时,我更感怀的是,通过电视剧我们看到了革命者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对国家的爱是伟大的,他们对子女的爱也更显深沉。
爱孩子,是母鸡都会做的事,如何明智地去爱孩子,这才是最重要的。
在那个战乱的年代,陈独秀对孩子们看似是“虎狼教育”,实则是藏着用苦良心。
我想,这也是无数中国父亲的缩影。
他们的爱可能会有些沉默和严厉,但永远不会变质和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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