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宇导演的作品向来擅长从大处着眼,小处着笔:大处大在长篇史诗通常横跨宅门剧、江湖剧、抗日剧三界,将家族争斗、土匪恶霸、抗日奇缘融合到到一起;小处小在通过一个家族的少爷成长史、抑或是一个小叫花子的成长史上将三界贯穿到一起,毫无违和。这类的例子不胜枚举:比如《铁梨花》中有儒雅阴郁的老戏骨巍子改造成横着说话的“狼性男人”,把优雅的海派青衣陈数重塑为生冷不忌的江湖奇女子,杨志刚则完成了从狗到狼再到羊的三次变化,把一个乱世小人物的进取之道演绎得淋漓尽致。《红娘子》中杨志刚饰演的梅贤祖曾是一个浪荡公子,但在红娘子感召下、现实生活中王小红女红军的感召下,他的思想渐渐发生着变化。原来他一直向往江湖,但现在对这支新的革命力量有认识,他的思想在一步步的变成熟。《勇敢的心》中杨志刚饰演的霍啸林同样是 西阳霍家的少爷,玩世不恭,家有六房太太,整日无所事事。而后赵金虎化妆成土匪杀了他全家,他开始了流亡道路,结识了共产党人,热河抗战爆发后,他成立热河义勇军,天下闻名,最终面对侵略者的屠刀,选择抛妻弃子、以身报国……

近期热播的《大秧歌》,郭氏传奇剧依旧传承着“忠孝节义、传宗接代”的传奇老路,今天我不说吴若云一角代表的进步小姐、香月一角代表封建家族丫鬟、苏菲娜一角代表的共产党人、竹叶青一角代表的土匪群体(虽然四女代表不同群体,但是追爱海猫的剧情设计一致),单单只说《大秧歌》的第一主角海猫,同样开篇只是一个小叫花子,回山东海阳寻亲,不料被世代为仇的虎头湾吴、赵两大家族沉海。大难不死的海猫大闹虎头湾,却被两家族长再次陷害。海猫蒙冤入狱,被定死罪。幸遇地下党党员王天凯施巧计,才重获新生,后走上救亡图存的抗日道路,成为英雄。这段“海猫变英雄”的传奇大戏剧情曲折,引人入胜。单说变成英雄之前的海猫,这个角色的设计尽情是往“土”得掉渣的形象设计,但是从深层次挖掘来看,海猫一角其实是极富阿Q精神,并成为诸多劳苦大众在乱世中存活方式的缩影的。

海猫是个可怜人,过得是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日子,虽然他有足够的劳动力可以自我生存,甚至去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但是他并没有依靠自己的双手去打工挣钱,相反,却是过得一副自我满足甚至沾沾自喜的日子。唯一能让其生存下去的不是他健康的双手,而是“嘴皮子”。用他戏里的话说“凡事要讲理”,他就是靠着“讲理”来乞讨着生存、逃脱于危难之间的。但是是谁从小培养他嘴皮子功夫“坑蒙拐骗”?没有。唯一收养他的是个瞎婆婆,不会教给他很多混世的道理,只能是他后天自学成才的。

大秧歌海猫说出自己的身份(大秧歌海猫角色设计)(1)

我们可以从剧中很多细节中,发现他混世的嘴上功夫,他曾和吴若云聊天时说过,一次和地主家的姨太太要饭,说了句“你长得真好看”,姨太太高兴赏了他好吃的,后来被地主看见撵打出了门;在正月十三认亲那天,他用“海神娘娘驾云来”作为开篇吸引全族人的注意,这个本领也是很大的,后来海猫说是来到虎头湾随便学的两句,提海神娘娘是发现大家都很恭敬她,所以拿来用下吸引大家注意;初次见到娘亲,他百感交集之时不忘记夸赞道“娘,你长得真好看”;面对救命恩人,他随时可以阿谀奉承,“小先生”“小姨”“奶奶”地讨人欢心……由此可见,海猫懂得如何吸引人的注意,并能恰如其分地讨好别人,这番嘴上江湖给他后面的道路铺平了不少。

说他有阿Q精神,剧中也是比比皆是,我们听出海猫的口头禅是“爷爷我……”,这一句就从辈分上占足了便宜。记得有一出香月让弟弟去给海猫送饭,开始时候海猫和小朋友聊得不亦乐乎,还“小舅”地叫着热乎,后来因为孩子的一句话“他们都说你是孽障”,随后海猫便忘记了送饭之恩、小舅之义,拎着把斧头追着孩子跑;后来门口遇到林家少爷林家耀,他又开始放狠话“爷爷的斧头饶不了你”,结果看到林家耀跃跃欲试准备迎战,心知不敌,又说“不欺负你”,径自回到屋里。没想到林家耀再次尾随其到了他屋里,他再次放狠话“在门口打你别人说我欺负你,现在你闯到我家里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但是也只是说说而已,后来林家耀消除误会帮他一起抬棺材,他一下子理屈词穷……这短短一幕便让观众看到了一个贫苦民众的代表和进步青年的心胸。海猫活了二十余年,虽然一张嘴走江湖,但是他一直没有安全感,所谓的信任也只是一触即破的薄膜,他唯有以“放狠话”“讲道理”来提高自己卑微的自信,骨子里的阿Q精神让他自我满足。说门当户对的话,吴若云和林家耀其实很般配,且是同时进步青年,有善良坚韧的品格就足以走到一起。但是,海猫身上所展现出来的卑微自信、嘴上江湖,却恰恰收了大小姐的心。

海猫虽然嘴上大仁大义,道理连篇,其实他说过的话犹如跑火车,真正能让他自己承认和接受的不多。他非常习惯什么场合讲什么样的话,用于逃命。而也正是他的跑火车,便轻轻松松收了吴若云和赵香月的芳心,还是一个理由:嘴上功夫。初次见到吴若云,乞丐救美之时他以亲吻便让吴若云记忆犹新,虽然在他看来,这是不入心的一举。叫吴若云“小先生”,吴若云更是爱听,以至于后来海猫喊她“小姐”的时候,她还是说“还是以前叫的好听”。面对赵香月,他更是要以身相许要报答她,说出娶她之类的话来,在赵香月来屋里看他的时候,他嬉皮笑脸地说“你嫁给我吧,这样我就可以在虎头湾待下去,我的心愿就是娶一个像我娘一样漂亮的女人,让死去的爹娘看看我在虎头湾过得很好。”赵香月哪里见过此等表白场面,又羞又气地流泪跑了。但是恰恰是海猫的无心之语,无意间便已经打动了二位姑娘,让她们被指婚的心不在焉,一心只牵挂到海猫身上。

大秧歌海猫说出自己的身份(大秧歌海猫角色设计)(2)

只是那时候她们不知道,二十多年的流浪生活让海猫的话语只是逢场作戏,连自己都并未认真记住。面对敌人,海猫可以通过“放狠话”来提高自己卑微的自信;面对女人,他懂得极尽夸赞之词,哪怕说出以身相许,但是内心并未认真;面对非敌非友者,他同样可以投其所好地开始长篇大论……这一切都只是他赖以生存的方式,他将阿Q精神发扬得更加游刃有余。

当然,海猫最后转型成了大英雄。他比阿Q多的有他的善良和坚忍,再加上外界进步思想的洗礼,海猫的阿Q精神最终转换为了随机应变的战略思想,救民于水火的革命精神,这是海猫后期的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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