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子蟹的身价一直亲民,从不与大闸蟹争锋,但醋伊是一定要吃的。伊的生活足迹从东海一直到黄海,产量无限。但嘴巴越来越吃头势(胃口好)结棍,伊遭到穷凶极恶的滥捕,产量也直线下降。后来多亏了人工饲养,多亏了每年几个月的禁捕,伊拉总算一口气回转过来,总算没有断子绝孙,在吃蟹时节呒啥断档,但价钿已翻两番了。野生与人工饲养的口味还是有差别的。黄海与东海的梭子蟹都品尝过,个人体会北方比南方的肉质更紧,阿会与品种、纬度、气候、水温搭界。
前些年在天津的餐馆里看到那些模子大大的活络无比的梭子蟹一斤售价二百多元,好像比上海贵许多。微信问朋友津门梭子蟹的行情,大的七八十元一斤;中等身材的三十多元一斤;收摊价“捉漏”十多元一斤。津沪一比较,还是上海便宜些。
每年7月梭子蟹上市,阿拉屋里厢的桌上经常会有伊拉的身影,大的清蒸,一人一只,老少无欺,那细白的肉肉真是丝丝入扣。小的要么红烧、要么面拖,伊拉的汁水或烧豆腐或拌饭,那是“一级棒”,鼎脱了(好极了)。姆妈讲大闸蟹吃勿起,梭子蟹价钿便宜味道也灵格。听大师傅讲迭格辰光要吃“小娘蟹”“大娘螚”,伊拉的状态正处于蜕壳前,因而养足了精力,此时肉壮壮膏黄厚,味道肯定灵。
浙江沿海一带人士欢喜吃炝蟹(又作枪蟹),实际上就是刚上岸新鲜活络的梭子蟹经冲洗干净,放在盐水里浸泡一二个小时,然后捞起,斩成小块,分而食之。醋起到点晴杀菌开胃之功效。阿拉偏向原汁原味,咸滋滋、甜蜜蜜的蟹肉很绵密。冰镇后的炝蟹冷笃笃,味道又勿一样了。炝蟹与啤酒、黄酒、白酒、葡萄酒的配置,阿拉实践下来还是觉得与黄酒最搭,夏天里冰镇的炝蟹与常温黄酒,大冷天常温的炝蟹与温热的黄酒都是绝配。外乡人吃这个美食,肠胃要经得起考验。30年前的深秋去宁波公干,地主尽情招待,这个炝蟹吃了好几块,与温热黄酒搭配,绝了。而那只干煎跳鱼倒是头一趟吃,跑到鱼缸也见识了庐山真面目,晓得了伊生活在海边滩涂上,伊真的会跳,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伊与豆腐一道煨出来的汤会让侬眉毛酥脱。阿拉到一个地方,如有空定会去菜场兜兜转转,这倒和汪曾祺伯伯有点像。伊讲“看看生鸡活鸭、鲜鱼水菜,碧绿的黄瓜,通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挤挤挨挨,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在宁波的菜市场寻着半斤以上的炝蟹,一问价钿,28元一斤。价钿辣手的。本想买几只带回上海,但怕万一变质,只能割爱,只能现场再多吃几块。温蟹(也叫醉蟹)相对来说味道更丰富,温州人称伊叫“江蟹生”。伊是用醋、酱油、黄酒浸渍或辅以独家秘方制成的。店家秘而不宣,食客只能凭着味蕾,看看有啥细微处。里厢放几片蒜几片辣椒,味道定有变化了。梭子蟹现在的烧法也眼花缭乱。除了清蒸、姜葱炒之外,还有盐焗梭子蟹、蒜泥炒梭子蟹、金蒜焗梭子蟹、香辣梭子蟹、咸蛋黄炒梭子蟹、梭子蟹炖蛋、梭子蟹粉丝煲,一只海鲜全家福也少勿了伊。阿拉成了梭子蟹的“铁粉”,从7月上市一直吃到来年的春天,因为有了冰箱,阿拉好高枕无忧,经常可闻到伊的香,那也夹杂着一股海之味。
一百年前,村松梢风给上海起了“魔都”,一百年来,潮起潮落,人来人往,鱼腥虾蟹,此起彼伏,作为一个上海人,想想还是很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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