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曾经感叹:“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人生的短暂,恰恰是因为时间流逝得太快。100年对一个人来说,很长;1000年,对宇宙来说,只不过是一瞬间。 一千二百多年以后,世界早已没有张继,但是还有《枫桥夜泊》。
公元1993年,花城广州的某个夜晚,窗外雨声滴答,屋内灯光明亮,真是一段读书的好时光。“音乐诗人”陈小奇随手翻开一本唐诗选集,这一页正是《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一千二百多年前的惆怅,就这样在这个雨夜,裹挟着“大唐,姑苏城,寒山寺,枫桥”这些意象飒然而至,拨动了诗人敏感的心弦,让他久久不能自拔。古今两位诗人在精神层面产生了奇妙的共鸣,苏州、广州两座城市在历史的天空上发生了微妙的勾连。
几个月以后,一首名为《涛声依旧》的流行歌曲在中国的各个城市乡村、大街小巷唱起,从唐诗中穿越而来的淡淡惆怅与诗意轻愁再次感动了无数人。
渔火
“带走一盏渔火,让它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枫桥边。无助的我,已经疏远了那份情感,许多年以后才发觉,又回到你面前。流连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尘封的日子,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久违的你,一定保存着那张笑脸,许多年以后能不能,接受彼此的改变?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很明显,《涛声依旧》的歌词是以《枫桥夜泊》为底本,进行了艺术的再加工,再创作。陈小奇先生将“月落、乌啼、江枫、渔火、钟声”这些密集的意象拆开,既继承了原诗中的意境,又巧妙地加入了当代的元素,使得歌词清新悠远,古韵十足,优雅动人。
尤其是“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这一句,真是神来之笔!“月落乌啼”之后,加上“千年的风霜”,拉开了时空的大幕,将那个寒冷的深秋之夜,乌啼声声,月落飞霜,这一系列情景清晰的投射到我们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令人情思悠远,荡气回肠。
当然,《涛声依旧》的成功,不仅仅因为歌词高超的艺术性,是词、曲、唱的完美结合。这首歌的作曲也是陈小奇,旋律优美,节奏张驰有度,琅琅上口,为它的风靡全国提供了重要保障。
古诗词本来就是用来演唱的,诗就是歌,歌就是诗,所以称为“诗歌”。让人遗憾的是,留声机出现得太晚,今天的我们已经无缘聆听古代艺人是如何演唱《枫桥夜泊》;但我们又是幸运的,因为可以听得到毛宁是如何将《涛声依旧》演绎得声情并茂,委婉动人。
毛宁是辽宁省沈阳市的一个小伙子,毕业于辽宁省体育运动技术学院,踢过足球,练过田径,当过体育老师。毛体育老师后来当过歌手、演员、主持人,体育老师的确是教师行业之中的多面手啊!毛宁外形清秀俊朗,气质儒雅,声线富有磁性,可塑性强,非常适合演唱《涛声依旧》这种娓娓道来,不声嘶力竭,不刻意飙海豚音而又收放有度,深情款款的歌曲。
第一次听到《涛声依旧》有一种惊为天籁之音的感觉,让人忘记了呼吸,整个心灵宛如沉浸在温水里,暖暖的,却又酸酸的。绝大部分情歌的基调总是忧伤的,而《涛声依旧》中的忧伤是清澈透明的,遗憾是唯美温暖的,惆怅是透明空灵的,希望是诗意无限的,如同那秋天那淡泊高远的天空。这四种情感优美缠绵,交织着淡淡的温婉和忧愁,让歌曲拥有了直抵人心的力量。
尽管陈小奇先生曾亲口证实,《涛声依旧》并非是爱情歌曲,是反映他们那代人的边缘状态,就是处在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夹缝中的困惑。但是,这种解释丝毫没有改变大众的感受,无数人听到这首歌,就会在脑海中衍生出一个个美好的爱情故事,而事实上,诗意化一千多年的江南枫桥边,定然有许多恋人在这里踏遍了每一寸青石路。
《涛声依旧》就这样成为中国当代流行音乐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百年难得一遇的杰作,陈小奇和毛宁也都凭借它走上了各自的巅峰。
2008年的12月,央视举办了“歌声飘过30年”百首金曲演唱会。毛宁在唱歌的时候,特意走到台下,揽着陈小奇的肩膀唱起了“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那一刻,真是让人感慨万千。是得,“不见当初的夜晚”,一切都回不去了,毛宁1995年的时候离开广州去北京发展,演唱事业却呈断崖式下跌,他再也找不回和陈小奇当年那份真挚的师徒情谊了;他再也回不到当年骑着单车载着如花朵一般娇艳的杨钰莹,在广州街道上穿行的时光了。
“曾读枫桥夜泊诗,钟声入梦少年时。”
在秋天的夜晚,去一趟枫桥寻梦吧,在没有月亮的夜晚,站在船上,看一看江边的枫树,听一听寒山寺的钟声,背一背《枫桥夜泊》,唱一唱《涛声依旧》。
你会想起什么?是十八岁那年在校园中初见那个长发女孩的怦然心动?还是那个彩霞满天的傍晚,那个女孩一袭洁白衣裙,带着微羞的笑容一步一步向你走来时的惊艳?
你会想起什么?是十六岁那年在校园偶遇那个帅气男生的小鹿乱撞?还是那个阳光灿烂的安静午后,看到那个在树下等待良久身影回过头来,对你微笑之时的心花怒放?
曾经以为会永远在一起,但最终就这样分别,被风吹散,各自在天涯。她(他)们都老了吧,她(他)们都在哪里呀?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
噫!人生匆匆,百年已是极难得,千年的风霜又有谁可承受?
夜色如水,往事难追,可以伤感遗憾,但不要流泪,把曾经的美好永远留在心底,明天还要继续前行。
唐诗鉴赏:1200多年前,苏州城外枫桥下,秋夜忧愁到如今
寒山寺传奇:一寺一僧一铜钟,一诗一人古今情
枫桥故事:千年流水悠悠过,诗意无限今犹在,最美诗词话枫桥
沧桑巨变寒山寺,《枫桥夜泊》传岛国,为何牵动中日千年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