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不移,找到“心吾”

——萧殷早期文学作品搜索记18

陈家基

最初接触到萧殷曾经用过的笔名“郑心吾”,是看了郑心伶在《他,伸出温热的手——兼谈萧殷与鲁迅》文章里的一段话:“萧殷老师说,他年轻时曾用‘郑心吾’的笔名发表过作品”。

笔者在整理萧殷一生中曾经使用过的笔名的时候,曾经有过这样的总结:

在《今日头条》的本人账号《译海拾蚌》中,笔者曾经在2021年7月至9月陆续发表了《萧殷的名字》系列文章10篇。在这些文章中,共列出了萧殷一生中曾经使用过的名字(含笔名),它们是:郑文森,郑文生,鲁德,郑心吾(心吾),萧英(肖英),何远,黎政,司徒达,萧盈,以及殷,,总共10个。其中“萧殷”这个名字使用时间最长,也最为读者和研究者所熟知。

这十个名字中的九个,都有相应的发表作品,唯一例外的是“郑心吾/心吾”,一直没有能够找到以“郑心吾”或“心吾”的名义发表的文章。

从2020年9月份开始,一直到2022年4月初,萧殷文学馆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努力寻找,希望能够找到萧殷早年以“郑心吾”或“心吾”的名义发表的文章。确实,也找到了下面几篇三十年代以“郑心吾”或“心吾”的名义发表的文章。

这几篇文章,均不是萧殷的作品。原因是它们所描写的环境、笔调或涉及的领域,均与萧殷同期的作品相去甚远。

2022年4月16日,笔者正在写一篇关于当年担任《东西南北》副刊编辑厉厂樵的文章,文中需要要寻找一篇厉厂樵发表在《东西南北》的文章。为此笔者又一次翻阅省图特藏数据库里的《广州民国日报》副刊《东西南北》。当翻到1935年11月11日的副刊第3页,没有看到厉厂樵的文章,于是翻到下一页,突然余光扫到被翻过去那页似乎有“心吾”两个字,连忙翻回来,一看果然是!

就在1935年11月11日的副刊第3页,刊登了一篇《旅途速记》,署名“心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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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写的是“我”乘船从家乡要到城市里去,在船上翻看画册打发时间,看到在船上看到和听到的几件穷人的凄苦生活的遭遇,“我”虽深表同情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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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三十年代河源的客船(图文无关)

文章所写的事情,写作的风格,十分符合当年郑文生的境遇与行文的风格。

萧殷在《我怎样走上文学道路》中提到过当年乘船到广州的经历:一九三二年夏天,“在几个同学的鼓动和帮助下,我忽然离开佗城,离开家乡,搭上一只木船,在茫茫的暮霭中,扯起人生的风帆驶向省城。”

这次发现的《旅途速记》,虽然是1935年11月所写,但应该就是当年郑文生某一次或某几次从家乡龙川上船,沿东江到广州寻找生活出路的旅途,以及某一次坐车在车站的经历中的所见所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也费大功夫!

至此,萧殷一生曾经使用过的11个名字/笔名,均找到了相应的作品。

附录:

旅途速写

心吾

(一)再会罢,可怜的乡土!

在一个秋雨凄淋的早晨。我又像一只孤雁似的踏上了辽远的旅程了。

一跨进了舟中,我便像石人似的呆坐下来。为的这时候我的心已给悲哀深深的渗浸了。

窗外只是凄淋的雨,冷峭的风,灰色的零围……

从雨丝里望过去,我隐隐约约的看见了那一片有城镇有乡村的灰色大平原。啊,这就是我的乡土,我儿时的游乐地,可是现在我要到城市里找饭碗了。我不能不离开它。

然而对这乡士,我没有留恋,也没有眷顾,我所伤心的,只为这上面充满了封建余焰而可怜。同时更可怜的就是我读了几本捞什子的书册,若不然,现在我那里会有“不满”的思念呢?还有一层更可怜而复可耻的,就是我自己还没有改造这旧社会的能力。……

啊,充满了封建余焰的灰色底古城哟,什么时候才是你没落的时候呢!……

空气是沉浊的,时间只一秒一秒的过去。舟驶远了,远了。

我像有所系念似的,把头扭回去,然而这渺小的乡土,已渐渐在地平线下没落了。

就在这时候,我抽了一口冷气,一面远望着这将没落的乡土,像祈祷一样地自语着:“再会吧,可怜的乡土!”

(二)社会的缩影

夜来了,江上的一切,都给黑暗占据着。

我们的船上,也点上了灯火。这灯光底下,纵横的躺着五六十个搭客、他们都像死尸那么地睡着,他们仿佛都给旅中的疲倦困倒了。

一道强烈的煤汽灯光,从后面账房里给一个高个子提了进来,还有二三个小伙子也跟了进来,他们一踏进了大舱便高着嗓子叫:“搭客,买船票!”

这声音使好些搭客都蠕动了,有的便很迅速的坐了起来。

卖船票的,由那边到这边、一个一个的挨过来,到了一个军官的面前,那高个子便展开笑脸的说:“先生,买船票了!”

那军官只默默的傲慢的从袋里摸出五个双毫来,放到他的手掌上。

那高个子,见只有一元便又笑着说:“先生,半票是要一元一角的!”

“没零钱了。”

“好,一二角钱,不要紧。”

说着又走到一个农夫的面前去。这农夫只默默的蹙紧眉毛。

“喂,卖船票!”这声音,显然是含了轻薄的成分。

农夫听了就送来四角毫银,那高个子一见了,便带着一种狡猾的狞笑说:“什么,四角钱?”

“没有钱了!”他的声音是颤抖的。

“不管你这些,快拿出来!”

那些小伙子的冷冷的眼光,都聚集在他的脸上,他真不晓得应该把脸放到什么地方才好,只是张开口,瞪着眼睛,那脸上更清楚的显出一种难堪的悲哀。

“快些拿出来!”

“我…我再没有钱了!”

“没有了么?快滚出舱去!”

农夫见他们越来越凶,最后不得已只好再拿出一个双毫来给了。“我真的没有钱了,现在只有两角钱,火计,开开恩!留给我买饭吃罢!”

“哼,少一个也不行,你这倒霉鬼!”

“真的没有了。你搜!”他显出无可奈何的神气。

“好!搜他!”这么说着,那高个子就动手去搜他的衣袋。这时,他只是发抖,他的脸是苍白的。仿佛他只有等你怎样把他处置似的。

留下两角饭吃的钱,也给搜去了。这时他的眼睛只红红的,说不出话来……

(三)一农夫

在车站里,我以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个质朴的农夫,他的面色像赭石似的。那高而稍向上弯的鼻子在多须的嘴唇上部突起来。那样子真容易令人联想到一些西欧的人。

然而他老是抽着烟斗默默的望着远处,像在幻想什么似的。

这样的人,在我的目光下,多少总有点难言的悲哀,他的一言一笑仿佛都有引起我注目的可能。

我越望他,越发觉他的悲哀,就是在他眼睛里,也很分明的显露出一种忧郁来。最后我耐不住的问了:“老伯!你到广州做什么呢?”

“找亲戚!”

“现在正是农忙时候,怎么有闲去找亲戚呢?”

“唉,我不骗你,我要到城市里去找工作!”说着眼睛就红起来。

“你刚才不是说你是农夫吗?”我奇异的问。

“是的,”他的喉咙仿佛给什么塞住了似的,谈话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他低下头去,停止了很久,才抬起头来说:“可是现在我再不能靠耕田来生活了。这年头,不知什么神作祟,谷贱、卖不起本钱,而且自己须要维持一家生活和肥料等杂费,不得不向人借钱,但结果,连自己祖父遗下的田亩也典光了,现在再没法借钱了,还有什么办法!……”

这短短几句话,我完全明白了。然而,我没有能力拯救他。这时,我所给予他的,只是一点毫无用处的同情。

廿四,十一,七夜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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