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伊
今年62岁的艾伦·德詹尼斯（Ellen DeGeneres）是美国首屈一指的电视脱口秀节目主持人。由其主持的《艾伦秀》节目，至今已连续播出长达十七年，收视率始终名列前茅，累计共获得171项艾美奖提名，并且61次成功折桂。屏幕上，艾伦平易近人、乐善好施的公众形象，长期以来早已深入人心；再加上她本身的出柜同志背景，更令其成为许多美国民众心目中和平、进步、平等、善良等正向价值观的代表人物。
不过，由今年四月开始，围绕《艾伦秀》和艾伦本人，连续爆发的多件丑闻和争议事件，已令其人气严重受损。《艾伦秀》的第十八季，原定8月就要进棚开录，9月9日即将播出，但这一切，如今很可能会生变数。
艾伦·德詹尼斯
多人揭发《艾伦秀》职场环境恶劣
原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艾伦·德詹尼斯，今年首次遭到媒体质疑，还得回溯到四月初时。当时，因应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艾伦秀》被迫由录音棚改到直接在艾伦家中录制。为此，节目组高层决定瞒着原制作团队，另外从外面找了一支不隶属于好莱坞任何一家工会组织的拍摄团队，远程摄制完成了那几期《艾伦秀》节目。此举，自然引来了节目组原制作班底的不快。原本，他们就已对节目组在欠缺沟通的情况下单方面决定对他们减薪四成，心怀不满了，随后又发现自己的工作岗位被人暂时接替，这就更让他们气不打一处来了。几十名固定班底核心员工接受了《综艺》杂志采访，将《艾伦秀》的内部矛盾公之于众，炮口直指艾伦本人。
社会学上有所谓的破窗理论，正所谓有其一必有其二。此后不久，便有今年参与过《艾伦秀》节目录制的一位荷兰网红嘉宾以及艾伦·德詹尼斯的一位私人保镖，相继指控她私底下并不怎么样的待人接物态度，让她来之不易的“好大姐”形象，开始暴露出丝丝裂痕。
真正的致命一击，来自上月美国网络媒体BuzzFeed连续发表的两篇重磅文章。他们的记者团队在走访多达36名《艾伦秀》节目组现任或前任员工后，得出结论：《艾伦秀》节目组的职场环境，整体上相当恶劣，企业文化大有问题。受访者揭露自己曾在《艾伦秀》节目组遭遇过从种族歧视、性骚扰到职场霸凌，不公打压的各种糟糕待遇。他们表示，在《艾伦秀》工作，被迫加班是家常便饭，谁敢抱怨，结果就是受尽欺凌与威胁，最终弄得人人自危，全员噤声。
“在那些人看来，我们能在《艾伦秀》工作，那是祖上积德，修了八辈子的福气。如果你对这份工作有什么意见的话，直接辞职就好，因为外面想进来的人早已排成了长龙，多少人上赶着要来《艾伦秀》工作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前员工告诉记者。另一位前员工则控诉说，《艾伦秀》首席编剧凯文·勒曼（Kevin Leman）曾在2013年一次内部团建活动中询问该名男性员工是否愿意为自己口交或打飞机。而亲眼见证过勒曼骚扰节目组男性同事，触碰男性下属生殖器的前员工，至少也有两人。
曾经在《艾伦秀》出镜的凯文·勒曼。
两篇文章一经刊登，立即引爆美国网络。网友纷纷转帖，更有不少知情人公开或匿名爆料，进一步做实了《艾伦秀》节目背后很有问题的说法。迫于形势，《艾伦秀》节目执行制作人艾德·格莱温（Ed Glavin）发表致歉声明。作为《艾伦秀》的出品方，华纳公司也展开了针对此事的内部调查。但是，这些救火措施，显然很难迅速平息争议。
一方面，制作人艾德·格莱温本人，其实也是BuzzFeed爆料文中名字赫然上榜的问题人物。有多达五人指控他“曾以令他们感到不适的方式抚摸他们的肩部和背部甚至是下腰部位”。另一方面，华纳内部调查的做法，也引来了法律界人士的异议。荣颁2020年全美劳动法领域最佳律师头衔的安吉拉·J·雷多克（Angela J. Reddock）就告诉媒体，华纳竟然会对此事采取内部调查的处理办法，让她感到十分诧异：“这些可都是非常严重的指控，不管是艾伦还是华纳，都应该要认真对待才对。尤其是涉及的还是高度敏感的公众人物，首先就是要保证调查的透明，这样才能取信于民。所以一般我们都会建议公司将调查工作外包出去，委托具有相关资质的律师主导调查，这样才能做到公正、独立、不偏不倚。”
“倒艾派”与“挺艾派”各自为营
眼看火越少越大，作为节目灵魂人物的艾伦·德詹尼斯，再也无法置身事外。毕竟，节目以她命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艾伦秀》和艾伦本人完全对等。《艾伦秀》名誉受损，也意味着艾伦·德詹尼斯这块金字招牌的贬值。
上周，她亲自给手底员工发出道歉公开信，承认自己负有责任，但同时也以节目组的摊子实在铺得太大（目前的制作团队共有将近150人）为由，辩称自己不可能做到事事过问，指责是她手下的某些人借着她的名义，在做坏事情。
结果，这种明显甩锅的做法，不出意外地反而为她招来更多批评声音。好莱坞资深律师贝娃·阿纳宽泽（Belva Anakwenze）在接受媒体访问时分析说，艾伦这封公开道歉信里的措辞，等于是在辩称自己对于整个节目组内部的这种存在有问题的企业文化，完全都不知情。“但是我们别忘了，一个企业的文化，肯定都是由上而下形成的。作为最高层，哪怕她没有直接卷入，也不可能说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合格的领导，下面一有这种不好的苗头，就应该有能力去意识到，而按照目前爆出来的情况来看，《艾伦秀》的问题已经存在好多年了。”
很快，在好莱坞内部，也出现了倒艾伦派和挺艾伦派两股力量。曾三获艾美奖的知名美剧《人人都爱雷蒙德》主演布莱德·加雷特（Brad Garrett，饰演雷蒙德的哥哥）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发贴表示，艾伦根本就不像她平时宣扬的那样，善待每一个人。被她恶意捉弄过的人，他自己认识的就不止一个，而且这事情在圈内可谓人尽皆知。曾主演《回到未来》三部曲的女演员莉亚·汤普森（Lea Thompson）也表示：“没错，此事千真万确。”另外，知名度不算很高的播客喜剧演员凯文·T·波特（Kevin T Porter）也在网上发帖称，艾伦是“好莱坞最坏心眼的人之一，这一点早已臭名昭著”。他甚至告诉自己推特上将近五万的粉丝，欢迎大家来稿投诉艾伦，每多一则关于艾伦欺负人的故事，他就会为洛杉矶慈善组织捐出两美元的善款。结果，还真有不少人跟帖留言，谈及或自己亲身经历或道听途说的艾伦的丑事，包括说艾伦曾要求组里的员工，在和她说话前必须先嚼上一会儿口香糖，以确保口气清新——因为艾伦嗅觉相当灵敏；违反此规定者，会被要求立即回家去好好洗漱干净再来上班。
最终，就在本周，曾在《艾伦秀》节目组长期担任现场DJ工作的托尼·奥昆博瓦（Tony Okungbowa）也在网上公开承认，《艾伦秀》剧组确实如文章和网友所说，存在很大问题。至此，托尼·奥昆博瓦成为《艾伦秀》节目上千名新老员工中，第一位实名确认这一说法的当事人。鉴于其在该剧组长期服务的经历，也让越来越多人相信，《艾伦秀》存在问题一说，绝非空穴来风。
“水果姐”凯蒂·佩瑞
而在另一边，为艾伦叫屈的圈中名人，也有不少。其中既包括她的好友“水果姐”凯蒂·佩瑞（Katy Perry）、演员阿什顿·库彻和人生低谷时期曾上过《艾伦秀》节目的非裔喜剧演员凯文·哈特（Kevin Hart），也有艾伦的身边人波蒂娅·德罗西（Portia De Rossi）和她的亲哥哥范斯·德詹尼斯。哥哥表示：“我妹妹正在遭受恶毒攻击，我以人格保证，这些全都是放屁。我妹妹一直反对任何形式的霸凌。她是一个聪明、坚强的女人。她给全世界带来了正能量。”他甚至威胁自己社交媒体账号上的所谓好友，立即表明立场，或者支持他们兄妹，或者干脆取消对他的关注。
凯文·哈特
不过，对于艾伦这些亲朋好友的表态，网友还是看得相当清楚的。有网民在阿什顿·库彻力挺艾伦的帖文下留言，提醒他注意现在大家讨论的问题，是《艾伦秀》针对其手下员工和企业文化的不妥做法，艾伦平时再怎么对家人好，朋友好，这和当下的焦点问题，根本就是两回事。她对你阿什顿·库彻再怎么友善，也不能证明现在站出来爆料的这些员工，说的就是谎话。
阿什顿·库彻
说一千道一万，艾伦这一次之所以会被卷入丑闻风暴，关键其实还是在于她过去几十年里一贯经营的人设，就是一个超级和善的老好人形象。整个《艾伦秀》节目，十几年来一直突出她“善待他人”的理念，艾伦会公开在节目上给普通人送钱送物，雪中送炭，会帮助小观众与他们心目中的超级英雄偶像人物见面。她就像是所有人的朋友，随时乐意倾听你的烦恼，分享你的快乐。结果，肥皂泡一经捅破，反差实在太大，肯定让人难以接受。
目前为止，华纳方面并未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内部调查结果，也未对《艾伦秀》节目组给出什么处理结果。据业内人士分析，《艾伦秀》节目去年五月才和华纳签订新约，约定延续合作关系至2022年。如果此时就要中断合作关系，对华纳来说，损失必定相当之大。因此，下一步他们很可能会将涉及丑闻的执行制作人艾德·格拉文开除出组，以给外界一个交代。但外界能否接受这样的处理结果，恐怕就无人能够预测了。
一方面，网上已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发起了“替换艾伦”的请愿活动。大量网友推举出了自己心目中的合适人选，来接棒主持。包括有美国前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歌星蕾哈娜、英国名嘴詹姆斯·科顿、偶像明星哈里·斯泰尔丝、非裔女星蒂凡尼·哈迪斯、演员德鲁·巴里摩尔、詹妮弗·加纳和小罗伯特·唐尼等皆有上榜。但另一方面，艾伦这一次的丑闻性质，目前来说更大程度上还是在于监管不力，与昔日影业大亨哈维·韦恩斯坦那种直接够得上锒铛入狱的情况，毕竟还不在一个级别上。是否要给她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许多人也都在呼吁。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她，基本盘还在，愿意接受她、原谅她的粉丝也大有人在。总而言之，艾伦·德詹尼斯能否安然渡过这道难关，答案恐怕不久就会揭晓。
本期编辑 常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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