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古时候把美丽的女子叫做美人，就像现在管漂亮女孩叫美女一样。
这天晚上，就有一个堪称美女的美人，被一条毒蛇似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
挨打的叫小玉香，是春香楼的妓女，卖艺不卖身。打她的是春香楼的老鸨子容妈妈。
容妈妈很生气，小玉香是她花大价钱买来的，但却不肯卖身接客。
容妈妈打累了，就叫手下人打。
小玉香披头散发，浑身是伤，但仍倔强地咬着牙不屈服，因为她已经把她的心交给了她的心上人。
最后容妈妈说，既然你不肯接客，那明天我就把你卖给别人！
而这一天晚上，新来的知府包世荣也刚到任上，他刚睡下不久，忽然有一个泪水涟涟的女子，向他哭诉，说自己死的冤。
包世荣正要发问，忽然却听到了鸡叫，醒了过来。
命案发生在城外河边，现场已经被衙役看管，不许闲杂人靠近。
早晨的河边，还有清晨的宁静，却已围了许多人，在嘁嘁喳喳议论着：哎呀，真是想不开呀，这么年轻就上吊自杀！
包世荣到时，一个肥胖的妇人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心肝呀，我的乖女儿呀，你咋就是想不开呀？
包世荣问捕头魏通，这妇人是谁？
魏通道，这是春香楼的老鸨，容妈妈。
小玉香悬在树上，正背对着包世荣。包世荣见她身姿窈窕，一时不忍转过去看她的脸。他见过太多上吊自杀的人了，都面部狰狞，仿佛是对于这世间的诅咒。
这时包世荣注意到，小玉香的勃颈处，有鞭子抽打的血痕。包世荣又撩开小玉香的衣襟，看了看身上，也满是鞭伤。包世荣一皱眉，看了一眼魏通，问道，她身上的伤痕是谁打的？
魏通禀道，是容妈妈打的。
为什么要打她？
因小玉香和秀才卓奇华私定终身，不愿意接客，容妈妈变趁卓奇华进京赶考之际，要将她卖给宣城富少杜兆花。小玉香不从，才遭到毒打。
包世荣暗暗叹了一声，想到昨天晚上做的梦，预感到这个小玉香绝不是自杀，等转过去看到小玉香的脸，不由得心里一沉，果然如自己所料。
小玉香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很不甘心，而且舌头也没有伸出来，这证明他绝不是上吊而死的。
于是包世荣一边命仵作验了尸，一边命人把荣妈妈和宋兆花带回府衙审讯。
大堂上，众衙役分两班站立，宋兆花和容妈妈跪在案前。
宋兆花身材枯瘦，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两只大眼睛咕噜噜乱转，心里有些发虚。这个新来的知府，他还没来得及打点呢。
容妈妈则淡定自若，虽然是跪在地上，但腰板却挺得直直的，一点也没有了河边的悲伤模样。
包世荣道，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容妈妈道，哟，你把我们传来的，你不知道我们是谁？
包世荣一皱眉，道，小玉香身上的伤可是你打的？
容妈妈说，是我打的。
你为什么要打她？
她不听话，我就打她喽。难道管教自己的女儿，也犯法吗？
宋兆花忍不住一阵嘻嘻偷笑。
包世荣的脸沉了下来，他本没认为小玉香是容妈妈和宋兆花杀害的，只是想带他们来问问情况，因为他们杀小玉香的动机不足。
小玉香是容妈妈花钱买来的，可以说是她的私人财产，杀害了小玉香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可是没想到他们一到大堂上居然对他冷嘲热讽，完全没把他这个知府放在眼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许他们都是有背景的人，所以才这么胆大狂妄，不过他包世荣却不怕，于是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大胆，居然胆敢嘲笑公堂！来呀，拖下去，把每人打四十大板！”
是！衙役张松李杨从班例跨出，将容妈妈拖到堂下，各举大板，乒乒乓乓，打了容妈妈四十大板，又将她拖回来，扔到地上。容妈妈痛得浑身直哆嗦，痛哭，大人，我冤枉呀！
包世荣睁圆了眼睛，等着两个衙役再打宋兆花，但两个衙役却没有再打宋兆花，而是退回了两班例之中，站着不动了。
包世荣不由得一皱眉，衙役居然敢将他的命令打折扣，这里的人还真不简单呢！他很生气，但也不好发作，初来乍到的，自己还没有树立起威信，于是便给了张松李杨一个台阶，说，再把每人打四十大板。
是！张松李杨又把容妈妈拖到堂下，打了四十大板，再拖回来扔到地上。容妈妈不再喊冤，已经奄奄一息了。
包世荣脸色阴沉下来，看来两个衙役这是跟他较上劲了，这是要给他这个知府一个下马威呀！或者这些衙役和宋兆花有什么关系？宋兆花可是这里的首富，难道他们收了他的好处？
魏通咳嗽了一声，说，大人让你们把每一个人，都打四十大板，不是让你们把‘美人’四十大板。
哦！张松李杨恍然大悟，再次出列，要将宋兆花拖下去。
包世荣气得哼了一声，把惊堂木砸在了张松脸上，道，你们居然能把‘每人’听成‘美人’一一我把她叫美人，我就这审美吗！
容妈妈确实不美，满脸的横肉，主要是一副凶相。包世荣更生气，自己是高看这些衙役了，他们就是一群糊涂蛋，不知道前任知府是怎么调教出来的！
魏通赶忙把惊堂木捡回来，大人息怒，审案要紧。包世荣抓过惊堂木，又扔到地上，我不要了，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不交代，拖下去往死里打！
宋兆花道，大人，没有证据，你可不能滥用酷刑啊！
二
就在这时，仵作上来禀报说，小玉香不是上吊致死的，而是被毒死的，而且口鼻还有被人捂按的痕迹，可能是怕死者生前叫喊，才捂住她的口鼻。
包世荣点点头，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宋兆花你听说是谋杀，不是自杀，一下子慌了，连忙磕头说，大人，我可没杀人啊，我只是想娶小玉香为小老婆，即使她不愿意，我也没有必要害死她呀！
这时候容妈妈也清醒了，不敢再嘴硬了，赶忙说，大人，我说，小玉香确实是中毒死了，但是我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以为她是自杀，怕被人说是我害的她，才把她挂到河边的。
包世荣冷冷地问，昨天晚上都有谁见过小玉香？
容妈妈说，不知道。
包世荣便传来妓院里的所有人挨个问。终于有一个妓女说，是卓其华卓公子。开始我还没认出他来，因为他化了妆，是我好奇，躲在小玉香门外偷听，才知道是他的。
化妆见小玉香，这就有可疑了。
包世荣赶忙派人去追卓其华，在半路追到，而且在卓其华的身上搜到了小玉香丢失的财物。
证据确凿，卓其华对他杀害小玉香的事实，供认不讳。
原来卓其华在进京赶考的途中，借宿在一家富人家里，认识了富家小姐。富家小姐愿意嫁给他，但富家小姐的父母有个条件，就是卓其华不能有妻子。
可是卓其华已经与小玉香私定了终身，而且小玉香还说要给自己赎身，嫁给他，卓其华怕这件事露了馅，便赶回来杀人灭口。
案子破了，包世荣沉默了好久，才沉重地说，都说痴情女子，负心汉，小玉香对你如此痴情忠贞，你却害死了她。你的良心何安呢！
卓其华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也许他已经后悔了，但是也已经晚了，等待他的只有法律的制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