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家讲一个鲁迅先生的故事:鲁迅原本跟家人一起居住,后来与二弟周作人不和,周作人的妻子日本女人羽太信子,还从中作梗。鲁迅就只能搬出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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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鲁迅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宴之敖”,大家来猜猜这是什么意思。

“家”是指,屋里有猪!

鲁迅自己解释道,宴从宀,有家的意思,又从日、从女,敖字从出、从放,所以“宴之敖”的意思是:

被家中的日本女人赶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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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字,在西周金文中与“安”的甲骨文相近,都是女子安坐屋内、岁月静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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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分别为“宴”的金文和“安“的甲骨文

所以“宴”的本义是安逸和乐,后来的聚会等意思是由此引申的。鲁迅是故意曲解,与本义形成了强烈反讽。

宴、安等字上部的“宀”,如今只当作部首,俗称“宝盖头”。在甲骨文中,“宀”却是单独成字,本义是房屋的意思。就像鲁迅所说的,从宀的字,常常和居家相关。但“家”不一定指家里有人,而是“屋里有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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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你看啊,甲骨文和金文的“家”,里面都是猪,有时还有两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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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分别为“家”的甲骨文和金文

在古时农业社会,猪是财产,也是家庭生活的重要标志。如今云南等地的乡村,仍可看到上层住人、下层养猪的房屋。

而现在呢,有些人家里不养猪了,但又好像时时刻刻有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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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房屋、财产,“家”的另一要素是互相扶持、共同生活的人。婚姻自古被与家庭、居室关联起来,“室家”便可指夫妻。室字的甲骨文和金文很有意思,就像房屋内有个躺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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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分别为“室”的甲骨文和金文

站都不带站的,坐都不带坐的,就直接躺平!躺也就算了,还要双腿交叉!现在,是时候献出葛大爷的表情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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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室”的本义是指安居休憩的里屋,活动、会客的外屋则是“堂”,现在你知道“登堂入室”是什么意思了吧。成家后还会生子,“字”的金文就是屋内有个婴儿,其本义为繁衍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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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的金文,看样子就知道这孩子活泼啊!

在家躺平就对了

普通人住在家宅里,而帝王住在宫殿里。宫字的甲骨文看起来是房屋内有两间,有时两间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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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分别为“宫”的甲骨文、另一种甲骨文写法、金文、小篆

宫字本来泛指房屋,无论地位,秦汉以后,才专指帝王或神灵居所,成了最尊贵的房屋。

帝王宫殿又可称为“宣室”,如《滕王阁序》中的“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宣字的甲骨文、金文、小篆的中间都有旋涡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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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分别为“宣”的甲骨文、金文和小篆

明代的宫殿建筑,特别爱用旋涡状的“旋子彩画”,倒是个奇妙巧合。宫廷也是颁布诏令的地方,故而“宣”又引申有宣扬、传播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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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是帝王宫殿的别称,甲骨文字形中的漩涡是表音符号,却使人联想到殿宇幽深,声音回旋到样子。图片来源见水印

帝王的居所往往是深宫大院,规模宏伟。“宏”也作“宖”,本义是指房屋幽深广阔而有回声。在室内说话产生的回声,又可用“向”表示,甲骨文和金文的“向”,看起来是屋子里有一张“发声”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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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分别为“向”的甲骨文和金文

后来向字被假借去表达其他含义,又再给它加个“口”,变成“响”来表达本义,与假借义相区别。

儒家文化中,宫殿布局讲究“前朝后寝”——前面是上班工作的地方,后面是休息睡觉的地方。“寝”即卧室,甲骨文是屋里有扫帚,金文是手持扫帚,意思都是把屋子打扫干净,以供休息。小篆加上了人形,隶书又将人换为床形,睡觉休息的意思更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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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分别为“寝”的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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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帚不仅是居家、扫除的重要工具,还有礼仪用途。按汉代礼节,迎客时,门吏“执彗击鼓”:手持扫帚表示“我把房子打扫干净欢迎您”,同时敲鼓通知主人。图为一个执彗门吏。图片来源:江苏师范大学博物馆

现在最常用到“寝”字的地方则是“寝室”,即“宿舍”。宿字在《说文》中被解释为“止也”,即歇息。宿字的甲骨文和金文,都是屋里有人躺在席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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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分别为“宿”的甲骨文和金文

总之,在家躺平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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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生活安宁

无论百姓帝王,住所、家宅总是让人安定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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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分别为“定”的甲骨文、金文和小篆

甲骨文中,定字下面的“止”是一只人脚,朝向屋内,中间口形可能表示房间,合起来便是“回到家中”。金文字形中,口已简化为短横。小篆则与“止”相连为。再到如今的字形“定”,宝盖头下面其实就是个正字。《易》曰:“正家而天下定矣。”管好自己家,继而治国平天下,这是儒家的事业观。

安宁的“宁(寧)”在甲骨文和金文中的写法也很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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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分别为“宁(寧)”的甲骨文和金文

甲骨文的“宁”,屋中为食器,表示有地方住、有吃有喝,生活安稳。金文加上了心,强调心中安定。再加声符“丁”,则为“寧”。

现在的简化字形“宁”在古代却是另一个字,读作zhù,甲骨文的宁字是中空的,可以纳物,本义为贮藏,简化时为避免与“寧”相混,它的字义被归入了“贮”字,可谓鹊巢鸠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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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的甲骨文

定居温饱即可得安宁,要是还有钱花,那就算富裕——“实”。你看“实”的繁体“實”,从宀从贯,贯是串钱的绳子,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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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装剧中,常出现串起来的铜钱

图片来源:电视剧《寇老西儿》

如果住的不是自己家,则为宾客。宾(賓)字商代甲骨文看起来是,屋里一人跪坐,对面有客,屋外一只脚朝向房子,表示客从外来。想象成客人脱在屋外的鞋子,就更生动了。它非常形象,后来因为笔画太多,被简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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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分别为“宾”的甲骨文和简化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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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好像不太喜欢这位脱鞋的人

宾客往往不是空手来,而是带有礼物,所以周代金文加上“貝”,后由此演化为繁体字“賓”。至于送什么礼物,这就看个人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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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宰予

微信编辑 | 阿什么爽

本文原载于《博物》2019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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