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危言/文

一、啼笑皆非的翻译

鲁迅提出汉字不死的句子 鲁迅提出汉字不死(1)

大家有没有这样的的一个疑问?为什么中国功夫在英语中是Chinese kung fu,而不是Chinese gong fu。为什么童年偶像周杰伦的英文名字叫Jay chou,而不是Jay zhou。

要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一问大家一道“常识题”,常凯申是何许人也?

2008年,清华大学历史系的一位教师,在其学术著作中将chiang kai shek这个名字译为常凯申,因此闹了一个大笑话。因为这位常凯申其实是大名鼎鼎的蒋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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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翻译并非个例,从上面我们提到“中国功夫”和“周杰伦”就可以得知。而这些熟悉又陌生的翻译,都是由“威氏拼音”而产生的。

威氏拼音是由英国外交官威颓玛在1867年创造的。他参考50多年前英国传教士马礼逊对中国名词的音译方案,用拉丁字母给北京话设计了一套注音方法。威氏拼音更接近英语的拼读习惯,所以才会出现我们现代人对于英文中的一些中国词汇,尤其是名字的错位理解,把这些英文再次译回中文时,简直是面目全非的笑料。

二、鲁迅的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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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小学习的汉语拼音,来自新中国1958年颁发的《汉语拼音方案》。不过,这套我们现代中国人最熟悉的拼音方案直到1982年才获得国际认可,因此很多的英语翻译仍然习惯于旧时的翻译方法。

我们都知道,汉字是象形文字。那么,在1867年以前,中国人是如何学习拼读这些文字的呢?在古代,“小学”不是我们现在理解的教育阶段,而是一门学科。它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学习汉字的字形、字音、字意。这门课通过,现在我们小的时候类似学习英语下面标汉字的方法,来进行字音认读。如囧字的读音就是“具永”。其学习难度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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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鲁迅先生就曾提出:汉字不灭,中国必亡的论断。他说:因为汉字的艰深,使全国大多数的人民永远和先进的文化隔离。我主张以新文字来替代这种障碍大众的汉字。这里,鲁迅提到的新文字就是上个世纪30年代推行的拉丁化汉字。

今天,汉字是否要拉丁化的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尤其是计算的发展,使汉字的输入速度已经赶上甚至超越了英语的输入速度。于是有人乐观地说道,21世纪将是“汉字的世纪”,全世界的人都将使用汉字。他们认为汉字承载的信息量多,是信息化时代最好的传播媒介。

不过,我还是好奇,作为新文化领军人物的鲁迅为何会如此决绝的提出“汉字不灭,中华必亡”。或者说,鲁迅对于汉字认识的偏差为何如此之大?从汉字到国运,这其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曲折?

三、汉字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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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说:字是仓颉造的,这是一般学者的主张,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出典。不过,我还见过这样一副仓颉的画像,是生着四个眼睛的老头陀。可见要想造字,相貌必须出奇。然而做《易经》的人却比较聪明,他说:上古绳节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他不说仓颉,而是说后世圣人,也许他无意中就不相信古代会有一个独自造出许多文字的人,所以就只是这么含含糊糊的来一句。

鲁迅之所以会这么说,就在在驳斥圣人造字的英雄史观。文字既不是四个眼睛仓颉造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后世圣人造出来的,它应该是人们在生存和社交中长期实践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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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对于汉字起源的说法无疑是正确的。就如同语言产生于人们的生产实践中一样,文字也是在生产劳动中出于合作的需求逐渐产生。鲁迅对文字起源的看法是对整个统治阶层的挑战。文字是文明的标志,跟语言比,它的出现要晚得多,学习也不易得多。每个人都能说话,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识字、写字。识字和写字必须经过长期的学习和训练,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文明发展之中,识字、写字只是一部分人的专利。

鲁迅对此曾一针见血地指出,文字在人民间萌芽,后来却被特权阶级所收揽。社会改变下去,学习文字的人群也扩大起来,但大抵限于特权者。至于平民,那是不识字的,并非缺少学费,只是限于资格,他不配。

四、汉字的难,是人为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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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认为造成农民愚昧的原因是统治者剥夺了人民受教育的权利,而具体的方法是“难文字,难文章的封锁”。前者需要社会改革来解决,后者则需要语文改革来解决。五四运动以来的文学革命表现出中国知识分子对语文改革的觉悟,但是只解决了文章难(白话文运动)的问题,却没有悟出中国此时的文字等于没有文字。

在鲁迅看来,语文的改革在于文字的改革。当时,中国的文盲就有百分之八十,至于会写文章的人就更少了。一个国家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民丧失了用文章表达自己意见的能力,也丧失了接受外来文化的资格和权利,进而使整个中国变成一个无声的中国。因此他说:如果不想大家来给旧文字牺牲,就得牺牲掉旧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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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出生的鲁迅,对于学汉字之难深有体会,他由己推人的说:我们中国的文字对于大众,除了身份、经济上的限制外,却要加上另外一个高门槛——难。单是这条门槛,只要费它十来年功夫,就不容易跨过。跨过了就是士大夫,而这些士大夫又竭尽全力使文字更加艰难起来,因为这可以使他特别的尊严,超出一切平常的士大夫之上。文字难,文章难,这还都是原来的。这些上面,又加以士大夫故意特制的难,却还想他和大众有缘,怎么办得到?

对此,不光是鲁迅同意。瑞典语文学家高本汉把中国语文还欧洲语文进行比较后,得出了一个相似的结论:中国的文字好像是一个美丽又可爱的贵妇,西洋文字像是一个有用而不美丽贱婢。瞿秋白在文章《中国人和中国文》中也引用上述的表达。他认为五四的白话文运动并没有多大的成功,原因就在于汉字仍然脱离群众,而被士大夫阶级独占。

五、主张汉字拉丁化,并不是主张中国文化全面西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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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鲁迅在《且介亭杂文》中写了多篇有关“大众语”与“拉丁化”的文章。其中在《答曹聚仁先生信》的编者注释中,解释了鲁迅为何会多次涉及到这个话题的缘由。

1934年5月,中央政治学校教授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禁学文言与强令读经》的文章,其主张是小学五六年级应该参教文言,中学读《孟子》。当时有很多人进行反驳。于是在文化界展开了关于文言与白话的争论。

7月25日,当时《社会月报》的编者曹聚仁发出一封关于征求大众语的一封信,在信中他提出了5个问题:

一、大众语文运动,当然继承着白话文运动而来。究竟现在,有没有划分新阶段,提倡大众语的必要?

二、白话文运动为什么会停滞下来?为什么新文人(五四运动以后的文人)隐隐都有复古的倾向?

三、白话文成为特殊阶级(知识分子)的独占工具,和一般民众并不发生关联;究竟如何能使白话文成为大众的工具。

四、大众语文的建设,还是先定了标准的一元国语,逐渐推广,使方言逐渐消失?还是就各大区的方言,建设多元的大众语文,逐渐集中以造成一元的国语?

五、大众语文的作品,用什么方式去写成?民众所惯用的方式,我们如何弃舍?

正是给曹聚仁的回信中,鲁迅提出了著名的论断,即汉字与大众是势不两立的,汉字必须罗马拼音化。鲁迅还表示,不仅要汉字拉丁化,就连方言也要拉丁化。但是这并不表示鲁迅主张要汉字、或者说中国文化的全盘西化,相反的是要中国文化全盘方言化。说白了就是对曹聚仁所说的第三条进行回应,不能让白话文成为特殊阶级的独占工具,让汉字能够被中国最广大的人民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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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主张?我们从曹聚仁的提问中就可以窥得一二。曹聚仁的提问向我们揭示了一个现象——白话文与大众语之间的断裂。毫无疑问,白话文给新文学打开了一条道路。但是随着白话文发展,在它实现疏通表达的极限之后会不会落到与文言文一样的历史地位,成为下一个特殊阶级垄断知识和文化的媒介?

鲁迅想要汉字拉丁语话为了就是民众与文字不再有隔阂。因为拉丁文是表音字,可以做到会说的人就可以会读,甚至会写。但我们却不能简单的理解为汉字拉丁化就是把中国文化全盘西化,虽然这两者在结果上相似,但是其动机和思考过程却完全不同

六、殊途同归,并不能说明汉字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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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6月,鲁迅先生缠绵于病榻,这也是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段日子。当时他在接受采访时仍然痛心疾首地呐喊“汉字不灭,中国必亡”。可是,今天汉字仍然应用于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当中,并且还没有退出历史舞台的迹象。我们是否要要全面批驳鲁迅的观点呢?

现在媒体上经常会出现很多的“鲁迅说”,好像只要是鲁迅说的便是对的。于是乎又出现很多人玩梗,把鲁迅没有说过的话安到他的头上。前者是迷信权威,后者是对权威的解构。因为我们都清楚,在当今的语境之下,说鲁迅说的话是错的,就是一种政治不正确。就好像现在提出汉字不好,就会触动某些人的神经,他们会大骂你不爱国,是汉奸。

我觉得,承认汉字在某方面不如英语(拉丁语)恰恰是一种自信的表现。我们的小学教育要花费6年的时间,这比拼音文字国家平均多出2年,多出的部分主要是解决识字、写字的问题,这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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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们现在的中国没有出现鲁迅的担心的那样,文字成为一小部分特殊阶级专利。与其说鲁迅的论断错了,不如说是中国共产党做对了,只是两者对于同一个问题采取了不同的解决方案。

新中国成立后,进行了60多年的扫除文盲活动,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辉煌成就。1949年,全国有5.4亿人口,学龄儿童入学率仅为20%,有80%的人口时文盲,农村的文盲率更实在95%以上,有的地方甚至十里八乡都找不到一个识文断字的人。

但是到了1990年、2000年两次全国人口普查时,我国成人文盲(15岁以上)数量从18200万减少到8500万,成人文盲率从22.23%降低到8.72%;青壮年(15-50岁)文盲人数从6171万降到2044万,青壮年文盲率从10.34%降到5%以下,实现了我国政府提出的到2000年基本扫除青壮年文盲的目标。中国许多地区或单位荣获了“娜杰达·克·克鲁普斯卡娅奖”、“野间扫盲奖”、“世宗国王奖”等国际扫盲奖励和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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