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生占

笔者于2014年,在辽阳市红学会的会刊,《辽阳红学文荟》创刊号上,发表一篇文章,题目是《浅谈贾母的人物形象》,该文从〈贾母是个重要人物〉、〈贾母是《红楼梦》中枢纽性人物〉、〈贾母是个复杂性人物〉、〈贾母是个矛盾性人物〉、〈贾母是个神秘性人物〉、〈贾母是个悲剧性人物〉、〈贾母是个负罪性人物〉、〈贾母是个真实性人物〉等8个方面,论述贾母的人物形象。

这篇文章应该说是综合性的评论贾母这个《红楼梦》中主要人物,又是一个重要性人物的。今天想从《红楼梦》书中对贾母的细节描写,从模糊写法中对这个重量级《红楼梦》人物进行评述,发个人读书的心得,表达个人的一孔之见,一时所想;並以此文求教于红学方家。

《红楼梦》书中表现了贾母好客。薛姨妈带儿女进了京城,贾母亲热情的让她们住进贾府;李纨的寡婶带着女儿进京,贾母让她们住进大观园,从此看出贾母是不在乎对方的贫富贵贱的人,贾母好客不容置疑的。

第二方面,表现贾母恤贫。刘姥姥是乡下客,贾母不嫌弃她,不但留刘姥姥住下吃喝玩,当刘姥姥回家时又赠送她许多财物。第三方面表现贾母护弱。贾母不成气的儿子贾赦想纳鸳鸯为妾,是贾母出面保护才免使鸳鸯陷入火坑。第四点,贾母生活求自由,无拘无束。她不吃素,她不信佛念经,一天总是乐观的,不但自己寻乐,还让别人去找乐趣,去享乐!第五点,贾母有时存在强烈的正义感。对大儿子贾赦很看不起他,曾多次指责他;对二儿子的妾赵姨娘也是看不上眼的,当众啐她,当众骂她是“烂了舌的混账老婆”。第六点,贾母爱儿孙们等晚辈人,除了爱自己的孙子、外孙女外,对其他亲戚很疼爱,如宝钗、湘云、宝琴等人。

笔者认为贾母诸多的表现博得人们的好感,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如果抱着“挖地三尺”的态度,就会发现《红楼梦》的作者用“荒唐言”模糊写法写出人们难于看出来的贾母人物形象。

我们细读《红楼梦》,便会发现整部书中,对贾母抱有深深的不满。虽然我们找不到书中责备贾母的文字,也没有人出面说贾母的缺点,但是书作者用埋藏很深的事实,对她进行无情的责备,这里面也包含书作者的辛酸眼泪。

从表面上我们不难看出贾母在有些方面存在严重问题。第一个,她对人的认识不到位。书中表现秦可卿是一个“擅风情秉月貌的人”,作者直接说秦可卿是贾府败家主要造孽之人。书中第5回秦可卿的判词是这样说的:“情天情海幻情身(程乙本上“身”为“深”字),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贾母却看成她是“极妥当的人……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书作者是不会认为秦可卿是“妥当之人”也不会认为是“得意之人”。贾母对人认识是不到位,也表现在对王熙凤的信赖及重用上。第二点是贾母对下一代人的放纵。这点书中描写得详细,尤其对宝玉的溺爱上。第三点是喜欢奉承,王熙凤抓住贾母这一特点,获取管家实权。正是贾母追求享乐,只想个人幸福,不管家族存亡的表现,最后贾府被抄家,从此衰败下去了!

对《红楼梦》书中埋藏很深的贾母行为,是第31回里面关于与张道士关系问题上。这回书的回目是:《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双星》。撕扇子是晴雯,千金一笑也是晴雯,是描写宝玉为了让晴雯高兴,可以任意去撕扇子,书中这部分情节读者都能读清楚明白。可是本回的后半部分就出现许多的谜:其中就有麒麟金锁的来龙去脉之谜;“白首”是指什么之谜;“白首双星”是指谁之谜;贾母与张道士是什么样一种关系之谜等等。这里面最为敏感的问题就是贾母与张道士的关系问题。对这一问题很早就有人在研究,並初步摸索到问题的实质上。

1944年6月1日,上海的文学刊物《天地》第9期上,刊登柳雨生的文章,标题是《贾母与张道士》。近代人野鹤在《读红楼梦札记》中曾说道:“唯(第)三十一回目‘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后半绝不照应,此却是大疑窦。历来批家未尝摘出,不知何故?”现代红学研究者胡文炜先生,在《红楼》杂志,1992年第4期上发表文章《贾母的表象与实质》一文。

“白首双星”是红学研究中一大难题,以前的红学研究都认为是史湘云婚姻上的结局,有人说是湘云与卫若兰的婚姻结局;又有人说是宝玉与湘云婚姻结局,这两种说法始终没有统一起来。红学创始人之一,俞平伯先生首次提出“这里的“白首双星”是指贾母与张道士,但俞平伯先生后来又放弃这一观点,今天,俞平伯老先生的文章我们还是值得一读的,原文如下:“(红楼梦》)第三十一回之回目后来我受他人的启示,方得到一个新解释,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姑且写下,供读者参考。依他说,此回暗示贾母与张道士之隐事,事在前而不在后。所谓“白首双星”即是指此两老;所谓“因”“伏”“麒麟”,既是说麒麟本是成对的,本都是史家之物,一个始终在史家,后来湘云所佩,一个则由贾母送于张道士,后入宝玉手中。因此事不可明言,故曰“伏”也。此说颇新奇,观之本书,亦似有其线索,试引如下:张道士……是当日荣国公的替身……他又常往两府里去的,凡夫人小姐都见到的。张道士……说着,两眼流下泪来。

贾母的人物性格(再谈贾)(1)

贾母听了也不得满脸泪痕。贾母因见有个赤金点翠的麒麟,便伸手拿起来笑道:“这件东西好像是我见谁家的孩子也带一个的。”(以上均见第二十九回)翠缕与湘云论阴阳之后,湘云瞧麒麟时,伸手擎在掌上,只默默不语,正自出神。(第三十一回)湘云见的默默出神,史太君与张道士说话下泪,这空气似乎有些可怪,不像平常的叙述法。如依此说解释第三十一回之目,则湘云之结局,既不必嫁宝玉,亦不必关合金麒麟,大约是嫁后早卒,一面应合册子曲子的暗示,一面不妨碍回目之文。于是两个人念念不忘的问题,湘云的结局总是个不终的夫妇,怎么能白首双星?简直是不成问题了。但这全是一面之词,未为定论。(顾)颉刚说:“新解似乎有些附会,不敢一定赞成。”俞老先生这段文章,得清楚明白地说明一个问题‘“白首双星”是指贾母与张道士。对这一问题笔者认识如下:第一、“白首双星”是指白头发的夫妇或者是情侣。“白首”是指老年人,人们都能理解;“双星”是指牛郎、织女星,古代许多诗词都用“双星”表示夫妇的。以前许多红学家认为“白首双星”是指史湘云与宝玉或与卫若兰的,实际这是不对的。宝玉出家难讲“白首”,卫若兰、史湘云也说不上“白首”!

清朝的红学家王梦阮在《红楼梦索隐提要》中指出:“故(第)三十一回有白首双星之说,此说流传已久,全无实评,殆不知本回所伏何事,故创为是言。岂知目中所包,正是老年夫妇,并非他日双星,与(第)二十九回参看,自易明也。” 王梦阮是贊成“白首双星”是指老年夫妇的说法,他也同意这个“双星”是指贾母与张道士。但王梦阮把贾母与张道士的关系说成是夫妻,尚有不妥,如果认为是一对老情侣,方符合事实。

说贾母与张道士是情侣关系有根据吗?笔者想从以下几个方面论述。在没有作此项论述之前,我们不得不先来认识一下张道士!因为对贾母形象我们以前作了许多论述了。

张道士是荣国公的“替身”,先王御口亲呼为“大幻仙人”,而当今封他为“终了真人”,如今现掌道司印文。这里的荣国公是指贾代善说的,不是指贾源说的。这里的“先王”“当今”都是指皇上。这里说的荣国公“替身”,是说张道士替贾代善出家当和尚!当然这里的“替身”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笔者在这里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贾代善的夫人是史太君,人们都了解。在第29回中,张道士80多岁,当年贾母为78岁,两人年龄差不多一样,而且是同一辈人。正因此,宝玉、贾珍都称张道士为爷爷!张道士这个荣国公“替身”是荣国府的成员,要不然他没法去当“替身”;他也不敢开口就说自己是“门下出身”,既荣国府高贵门庭出身。

下面再研究一下贾母与张道士往来关系。张道士年轻时经常进入贾府,贾府的人都认识他,並对他无限尊重和敬仰。从第29回中我们可以看到,贾母与张道士相见后的情况,两个人说话投机,言语亲昵,说哭同哭,说笑同笑,同喜同乐,亲切无比。贾母还同意把宝玉的命根子“ (通灵宝玉)解下来让张道士拿去给清虚观的道友们观赏。从这一行动看来,贾母与张道士感情是不一般的!想当年那位“粉正浓,脂正香”的史家大小姐,与年轻风流的“大幻仙人”会有一段浪漫感情史的!

现在研究一下“金麒麟”的来龙去脉。张道士用盘子盛着宝玉的“通灵宝玉”给众道友看,后来向贾母送“玉”时,盘中有道友赠送的各式各样礼品,宝玉将盘中礼物一件一件给贾母看,突然发现一件“赤金点翠的金麒麟”,这件“金麒麟”不是一般礼品,那些道友是如何也送不起的。这只是雄性麒麟,与史湘云手中的雌麒麟正好是一对!从此可以认为这是史家的传家宝,绝不是道友们的东西。

史家的传家之宝,又是雄雌一对,史太君出嫁时带到贾府。后来贾母与她男人的“替身”张道士相恋时,将那只雄麒麟给了张道士当信物;贾母老了,看见娘家侄孙女史湘云来贾府,就将那只雌麒麟给了史湘云。今天贾母带家人来清虚观,张道士见到贾母十分高兴,因为自身已年老,为了双方都能不忘记那段珍贵“恋情”,张道士又将那只赤金点翠的雄麒麟送还贾母,当贾母从张道士礼盘中看到那只雄麒麟时: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件东西好像看见过的。”意思是认出雄麒麟,说明与张道士旧情没忘……让张道士一下明白!作者用烟云模糊法将埋藏得深的贾母与张道士的恋情表露出来,表现贾母对婚姻自由的追求!

贾母与张道士相见,雄麒麟与雌麒麟归还一处(湘云、宝玉都住在大观园中,后来湘云又拾到雄麒麟),这里面还有进一层意思,那就是在贾府被抄时,贾母与张道士又再一次相见,张道士依靠宗教团体成员的身份及力量,保护了贾母及贾家……这就是:“因麒麟伏白首双星”的整个意思。

上述笔者分析是可以找到“共鸣处”的,例如王梦阮在《红楼梦索隐提要》中,有这样一段妙文:“全书百二十回之目录,大半皆明指真事,而特于书中敷衍一篇假文章,说来偏详详密密使人读书忘目,不复措意及此,故至今不知何指。如(第)三十回目中忽言椿龄,(第)三十一回目中忽言“白首”,皆有意露泄“春光处”。不然,求之本回书中,殆不可解,故阅者疑为舛误,其然岂其然乎?”王梦阮说《红楼梦》的回目多为事实。第31中忽然说到“白首双星”,是书作者“有意露泄春光”。这里的“春光”是说女人的隐私,也就是恋人、爱情上的事,说明白一点就是贾母与张道士的恋情与爱情!

文章写到这里,也许会有人发问笔者:“你文章写得很新颖离奇,你能否结合《红楼梦》文本谈点文章上的旁证来!”笔者想用下面文章做为我论说根据。证明有《红楼梦》文本中的旁证。

第一、在第54回中贾母年轻时最喜欢看《西厢记.听琴》、《玉簮记.琴挑》等戏,也就是说贾母年轻时很欣赏大家闺秀崔莺莺偷恋张君瑞、尼姑陈妙常偷恋潘必正。这说明贾母年轻不但风流,而且喜欢与寺院人来往……

第二、第53回,荣国府元宵节演戏,戏名叫《西楼.楼会》,戏的内容是御史公子于鹃和妓女穆素徽的浪漫恋爱故事;戏演完,贾母还贊扬剧中于鹃的演员文豹,她们俩人还开玩笑;文豹还要贾母给果子吃!贾母贊扬文豹说‘‘难得为她说得巧。”还发赏给文豹她们……在三家评本《红楼梦》文本中,张新之对这一段文本内容有批语:“南山雾隐”。张之新看出贾母年轻时的美艳之事。

第三、第54回中有一段“女先儿”讲才子佳人“一见倾心后花园”的故事,贾母听后不让“女先儿”讲下去!贾母不让“女先儿”讲风流女的故事,实际上是“欲盖弥彰”,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贾母的人物性格(再谈贾)(2)

第四、《红楼梦》中多用谐音人名,如甄士隐──真事隐、贾雨村──假语村言、贾政──假正、娇杏──侥幸等等。那么“贾母”就应该是“假母”! 因为真正的母亲应该很好的相夫教子,而贾母则是教唆儿孙们乱搞淫秽之事的人。第44回王熙凤过生日,贾琏与鮑二家的大白天在家宣淫,当这场官司打到贾母处时,贾母为贾琏辩护,说出的几句话实现巧妙,“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这几句多么有感情呀!似有亲身体验!多么甜腻呀!其中的“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说得多么清楚明白!贾母从小儿也有过,她是世人,又有一个“都”字!贾琏与凤姐一场官司,由于贾母这几句话,人们理解贾母心情是“惺惺相惜之意,官司也平息了!读者也明白贾母这几句话的真实意义,是纵容教唆子弟们“性解放!从书中知道,贾母儿孙们淫秽多端,贾母为什么管不了?因为上粱不正下粱歪,谁也别管谁了!蒙古族红学家哈斯宝有《新译红楼梦回批》一书中说,贾母是个“老妖婆”!其实老了成“老妖婆”,年轻时就不是“小妖娘”吗!

第五、秦可卿书中暗写是一个乱伦之人,(对于乱伦原因这里暫不分析,请看专文)贾母还特别宠爱她。著名作家王蒙,曾认为贾母怎么这样宠爱秦可卿呢?怎么能说是“重孙媳中第一得意之人”呢?

第六、第63回,在祖父刚刚死后不久,服重孝的贾蓉,调戏他姨母尤二姐,又抱丫环亲嘴,这个丫环骂他无耻,贾蓉说出一段他的理论根据:“从古至今,連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我们这样人家!谁家没有风流事?别叫我说出来。就連那边大老爷这么利害,琏二叔还和那小姨娘不干净呢!凤婶子那么刚强,瑞大叔还想她的账!──那一件瞒了我?”既然“脏唐臭汉”,这里就不能影射贾母与张道士的暗下感情吗!贾蓉一番话,我们知道贾琏、凤姐等人的风流事,贾蓉说的“那一件瞒了我?”能不包括贾母与张道士的来往吗!《红楼梦》的作者,用“柳浪不闻莺”的笔法,为贾母形象“作讳了”!

第七、第7回书焦大“醉骂”中,有:“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对于“爬灰”人们都认为是说贾珍和秦氏的风流事,按中国传统文化认为,“养小叔”是嫂子与丈夫的弟弟有性关系,(与丈夫的兄长有性关系不叫“养小叔”)我们知道张道士是贾代善的“替身”!两人一定亲如手足,(既使张道士年龄比贾代善大,也只能称弟,他不敢称兄!)这样说来,贾母便成了张道士的嫂子了!如果他们有“性关系”,焦大所说的“养小叔”不就有眉目了。当然这里说的是“暗恋”关系,不是夫妻关系。

清人戚蓼生评《红楼梦》独特写法时说:“如《春秋》之有微词,史家多曲笔”;洪秋蕃说:“明明是剑也,而匣之;明明灯也,而帷之。令观之者见匣不见剑,见帷不见灯……笔下但见匣与帷,更不示人以剑与灯……风流之事如是,婚姻之事亦如是”。不懂《红楼梦》的特殊写法,是读不懂《红楼梦》的!《红楼梦》作者采用这种特殊写法,首先是艺术需要,另外也有自身保护需要,避开文字狱的迫害。再有一点,《红楼梦》许多素材是来源真实故事,如果写某人家里丑事要进行“讳”!如果写长辈做丑事,也要进行“讳”!这叫“为亲者讳、为长者讳”。《红楼梦》“讳写”的地方很多,如对秦可卿这个人物就“讳写”了许多!在脂本系统文本上,我们还能找到“遗痕!对贾母这样一个“素材”人物不能不写,如果要写又不能“按迹循踪”的写,只有采用“模糊写法、”“作讳写法。我们读《红楼梦》与读其它古典小说不一样,因为《红楼梦》里有与其它文学作品不同的特殊写作方法。正因为如此,我们说《红楼梦》是不太好读的,不知您是否同意笔者的看法!

贾母的人物性格(再谈贾)(3)

主要参考资料:

1、周汝昌 《红楼梦新证》,华艺出版社出版 1998年版;

2、吕启祥、林东海主编《红楼梦研究稀见资料汇编》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

3、一粟 《红楼梦卷》 中华书局出版社出版,1963年版;

4、俞平伯 《红楼梦研究》 棠棣出版1952版;

5、王梦阮 《红楼梦索隐》 1988年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6、贵州省红学会会刊 《红楼》 1992年第4期;

7、祝秉权 《百味红楼》 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 2007年出版;

8、李生占 《浅谈贾母人物形象》,辽阳市红学会,2014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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