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黑色的棒球帽，一副黑框眼镜，一件波纹衬衫。在SHCC漫展上，这名76岁的老人一直被人群簇拥。在他手下诞生过铁臂阿童木，阿姆罗与夏亚。诞生了与《宇宙战舰大和号》、《新世界福音战士》齐名的《机动战士高达0079》。他就是高达之父，日本动画界的泰斗——富野由悠季。
在国庆长假的7日上午，我前往在上海世博馆举行的“励德漫展”SHCC 2017。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富野老爷子，他精神矍铄，一脸认真的神情和网上的表情包判若两人。粉丝见面会上的问题五花八门，但富野监督也一一做了解答，其中有两个问题十分具有深度，富野监督的回答也显示了他对于动画制作的态度。
当问道监督如何看待《高达0079》、《Z高达》与《逆袭的夏亚》中三个夏亚的形象时，富野达到：“作为导演，在塑造完夏亚的形象后，我就失去了评判他的权力。他已经成为一个独立人格，无论他被认为是一个有魅力的反派，或是一个反人类的疯子，这都是观众们自由的观点。他在人物形象上的缺失其实作为监督的我的不足，但是我不愿意对夏亚——这一具有生命力的形象说三道四。”
一名发烧友问道，在离开手冢治虫的虫Pro之后，富野监督原本可以接手名气更大，关注度更高的《北海小英雄》，但最后却选择了《小飞龙》，这是什么原因。富野老爷子的回答很直接：“因为前一部是改编作品，后一部是原创作品，作为一名导演与创作者，制作原创作品是最终的追求，因此自己并不会感到遗憾，如果在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原创。”
笔者最喜欢的高达作品就是0079，夏亚与CV池田秀一同样笔者眼中动画领域的大触。7日下午我们也得到了采访富野由悠季的机会，年过古稀，富野老爷子的话语里满是诚恳。
Q：怎么会想到来这一次的漫展，这几天感受如何？
富野：这次的漫展集中于手办、模型上，其他方面似乎缺乏热度，让我有点遗憾。我这个过来人的看法是，手办模型属于雕刻类的作品，虽然取材于动画与漫画，但是在表现能力上它存在限度，无法很宽广地拓展出去。
相比之下，手办模型这类雕刻性的作品无法传递出更多的信号，而漫画与动画的表现力与传播力度更强。虽然SHCC是一个以美漫为主的漫展，但也应该加强这一方面的热度，这次的漫展在这一点上稍显缺乏。如何通过雕刻类、造型类的作品去更大规模地传播其艺术性，历史上也有一些经典的案例，希望大家也能去学习一下。
Q：做电影，作词与做动画有什么不一样的体验？
富野：制作电影，作词和做动画其实很不一样，甚至说在做动画的同时从事其他事务需要冒不小的风险，会产生冲突矛盾，因此我的态度还是十分谨慎的。在我工作的年代，将TV版剪辑，拼接成剧场版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所以我愿意在现在尝试一下并取得了成功。所以年轻人看到这些作品，结合时代能够有自己的感悟也是我个人的希望。
Q：Netflix 网飞投资了大量日本动画，让经典ip重制，出新作，富野监督觉得这对动画也有什么影响？
富野：其实我并不怎么看现代动画，也对网络平台的理解也并不太多，所以无法给出明确的建议。但是这种载体的变化——录像带、有线电视，卫星电视以及网络平台，对商业发展来说也是一种进步。
虽然今天，动画早已成为理所当然，司空见惯的事物。但是在我工作的年代并非如此，换句话说是从那个年代开始，动画才逐渐走入日常化。随着网络平台的发展，新的一批观众也许会认为在网上看动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对观影习惯的再冲击，至于是好是坏，我保持观望态度。
随着时代的变化，会有更多有才能的人出现。但实际上并不是时势造英雄，而是英雄造时势，有才能的人会带领大家创造新的时代。作为一个老人，我愿意守护这些青年才俊，给予他们帮助与建议，希望他们能够更好地发展。
但是如何判断这个人是否有才能呢？并不是说一个导演制作出了一部十分火爆的动画，出了一个很棒的艺术品，就说明他具有才能。判断“真正的才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这一点。
Q：您认为您塑造的作品是以高达这样的SF为卖点，还是以剧情为卖点？两者之间的权重如何？
富野：虽然我的作品形式像电影一样自由度很高，但是这也是需要剧情，矛盾冲突，故事展开的。为了满足以上的要求，我们就需要塑造角色，用角色推动剧情发展。人是会移情的，最终还是会把情感灌注到角色上。
如果一名导演，对于机器与角色都感兴趣，这是最好的。倘若只对机器感兴趣，就是OTAKU（御宅族），作品会存在不少问题；如果他对机器都不敢兴趣，那么他也很难做出好动画。
Q：富野监督的作品中有许多奇妙的SF设定，比如说宇宙殖民地，巨蛋都市，这样的灵感源于何处？
富野：其实这些都是靠看儿童向杂志获得的灵感，并不是自己凭空想出来的。
在50-60年代，我小时候看过许多一时流行SF作品，但是我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原因就在于当时的导演脑子里想的只有SF，并没有考虑人物，角色性。此前说的宇宙殖民地，巨蛋都市都和主线剧情紧密结合在一起。其实自己并没有做太多创新，而仅仅是将两者紧密结合在了一起。
大家知道米诺夫斯基粒子吗？米氏粒子的作用就是让雷达失效，让作战双方只能靠视距进行作战。如果没有这一设定，双方高达导弹对射，超视距作战，两个角色就无法进入一个画面里。动画电影也就无法成立了。
这就是一个先有鸡后有蛋的问题，就是为了营造高达近距离作战的矛盾冲突，剧情展开，我才设计了米氏粒子，设定服务于剧情。
戏剧性往往是在两个人近距离接触后产生的，无论是相爱还是相杀，一定要在手可以触及的范围进行。满脑子都是SF设定，忽略了人物情感的导演们制作出的作品，往往会缺少这方面的关系性。就像恐怖电影只注重画面造型，忽视人际关系的营造，也同样是有缺失的。
一名创作者不能只沉浸在自己感兴趣的点上。为什么漫画，动画现在如此地受到欢迎，并不是人们想创作什么就创作什么，想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要想创造出一部好的作品，一定要从人物的关联性，故事的戏剧性上出发，而不是只去塑造一个自己喜欢角色，沉浸在自我满足的氛围中。希望年轻一代的制作者，年轻一代的观众能够理解这一点。
在采访准备前，虽然富野监督早早到场，但他却更愿意让媒体现进入采访间做好准备，自己再随人流自然而然地出现，我们常常会对富野老爷子采访态度开玩笑，但是这一次的SHCC漫展，这名原本对日本动漫持悲观态度的老人，更愿意将自己的期望，经验分享给年轻一代的朋友。
“世界是我们的，更是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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