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刻,不论你在哪个平台搜索“元宵节”,跳出来的往往是“元宵节放假吗”。
现代人说一个节日的重要性,都是以放不放假、放几天假为标准。放假,放长假,那就是个好节日,大节日。
古人其实也这样。
所不同的是,咱们元宵不放假,古人元宵不仅放假,还放长假。
有多长?唐朝时,正月十四日至十六日,连续放假3天;宋朝时追加正月十七、十八两天,假期长达5天;明朝更爽歪歪,从正月初八至十七日“放灯十天”;到了清朝,“元宵假”又回归为5天。
我国有许多传统节日,但古人觉得最嗨,玩得最野的节日,绝对是元宵节。
除夕、元旦(春节)现在再重要,在古代远没有元宵重要。
法国汉学家谢和耐说得没错:宋朝人的新年真正的开始,要到上元灯节,也就是正月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这三天的庆典,具有狂欢节所有的体现特征。
由于玩得太野了,古代元宵节直接被称为我国的狂欢节。
一个故事
小故事出自宋元年间的话本《宣和遗事》,说书人的文字蓝本。故事说的是,北宋徽宗年间,元宵节,有个女子纵情游览了京城的花灯之后,已是深夜时分。
该女子来到皇城端门,见门前摆着金瓯酒,一时酒兴大发,端起一大杯一饮而尽。喝完了,竟顺手牵羊把金杯塞进怀里,想偷走。
这一幕被禁军卫士发现,一把将女子捉住押到宋徽宗面前。
宋徽宗还没睡觉,他正与民同乐,喜度元宵,就问女子为什么要偷东西。
该女子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当着皇帝的面诵读了一首词:
月满蓬壶灿烂灯,与郎携手至端门。贪看鹤阵笙歌举,不觉鸳鸯失却群。
天渐晓,感皇恩。传宣赐酒饮杯巡。归家恐被翁姑责,盗取金杯作照凭。
文艺范儿十足的宋徽宗听理解了,原来这女子是要偷个金杯作为依据,以免出来到大深夜,回去被公公婆婆责骂。
“此金杯就赠与你了。”宋徽宗大喜,并指令卫士护送该女子回家。
故事讲完,这名北宋女子可真够野的。但许多人觉得不有味,这有什么,逛夜场、爱喝酒、懂点文艺,这样的女青年,现在随意一座大城市的酒吧街,都能寻出一打两打来。
不过要记住,咱们讲的是古代,不能用今人的眼光去揣度古人的国际。
这个故事其实大有门路。它包含了古代,尤其是宋代元宵节的所有重要要素,并且,这些要素仅在元宵节期间生效,过了这个节日就没了。
到底是哪些要素呢?我用四个关键词来表述:
深夜、皇帝、女人,以及诗词。
深夜出动
女子窃杯的故事,发作在深夜。这一点很重要,是元宵节异于或高于其他全部节日的主要特征。
跟咱们现在夜生活泛滥截然不同,古人的生活里根本没有夜生活。
古代官府一直企图管理老大众的作息时刻。早在春秋年代,控制者就有这样的管理理念:为了避免人们过分安逸,繁殖邪念,从皇帝、诸侯到平民大众,每个人的作息都要统一安排好。
官府最怕的是夜幕降临。由于夜色中,对老大众的控制难度趋大,许多违法犯罪也容易借此发作。所以,古代大多数时期都有宵禁的法令:夜幕降临后,城门就会关闭,居民区也关闭起来,如无要事严禁在街上晃荡行走,吃个宵夜、泡个酒吧更是不可能的事。
犯了宵禁的人,遭到的处罚也挺重,重则处死,轻则杖刑。
宋代根本上取消宵禁准则,每天仅三更到五更这两个时辰制止夜行。但这样宽松的年代,在历史上难得一见。其他朝代,均严格执行宵禁准则。
比如唐代的长安城,一到傍晚就击鼓六百下,敦促在外行走的人各回各家,鼓响六百下后,城内坊门一律关闭。这时如被发现仍在街上行走,就是“犯夜”,将遭到笞打。
可见,宵禁准则是权力的体现之一。古人的国际被权力切割为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白日能够随意活动的区域,到了夜晚就成为禁地。
有且仅有在每年元宵节的前后几天,官府才会免除宵禁。这就比如久在笼中的小鸟,那几天俄然得了自由,人们的振奋程度不亚于中大奖。
元宵节在古代之所以倍受青睐,其实主要原因不在于这个节日有多少仪式,多少欢乐。说白了,这些都是附加在宵禁准则免除的基础上。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宵禁的免除,大家能够外出体会真正的夜日子。
古人过元宵节疯到什么程度?
举个比如,宋朝人除了看灯,逛街,就是外出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才想到要回家。酗酒所发作的混乱局面,居然在其时催生了一个仅在元宵节呈现的职业:一些人在夜阑之后,举着小灯“扫街”,往往能够捡到醉酒人遗失的金银首饰,收获颇丰。
皇帝带头
故事中,呈现了皇帝与“女贼”的对话情形。要是在别的时刻点,呈现这么离谱地描写,咱们根本能够判定这只是小说家言,但放在元宵夜,这事并非不可能发作。
史载,北宋徽宗年间,皇室在皇城端门前摆出御酒,叫“金瓯酒”。不管男女老少,还是富有贫贱,元宵节期间都能到端门下受赐御酒一杯。“女贼”喝的正是这种金瓯酒。
我前面讲过古代宵禁准则之严苛无情,到了元宵节期间,却遭到了短暂的解构。谁这么大胆,对权力进行应战?
答案只要一个:这是皇帝默许乃至带头执行的成果。
早在隋朝,正月十五夜,城市已是“不夜城”。其时人柳彧在一封给隋文帝的奏疏中说,元宵夜锣鼓喧天,火光照地,人戴兽面,搞什么歌舞扮演、奇装异服、男女混同,成何体统?他请求皇帝制止正月十五的奢侈之俗。
隋文帝外表同意了,但并未采纳详细举动。后边的皇帝也都知道,狂欢的传统忍不住,堵不如疏,干脆利用这个时机大搞亲民秀,与民同乐,宣传天威。
宋徽宗年代,元宵当晚,皇帝要亲临宣德楼或端门看灯。所以,御街两旁拥挤的人群,在观看百戏和花灯扮演的一同,也能隔着一层黄色的丝织品看到皇帝神秘的面孔。
正月十六早上,皇帝会再次呈现在城楼,假如人们不是过于疏懒或是晚上喝醉了酒,只要能足够早地起床赶到宫门口,会看得愈加清楚。
宋代文人经常讲“仰瞻天表”,指的就是普通大众在元宵节期间近距离观看皇帝(皇帝)容貌这件事。要知道,这在古代我国,几乎是破天荒的事。
皇权年代,皇帝至高无上。任何未经许可对皇帝身体的触碰,乃至注视,都可能构成弥天大罪。只要元宵节,成为破例。老大众能够在此刻观看和注视平时神秘莫测的皇帝。
皇帝带头参加元宵节活动,让这个节日变成真正的官民同乐的庆典。
北宋年间,开封府尹一到元宵就要出来会见民众。期间,随从跟在首都市长身后,背着一个大布袋,里面装着零钱,遇到在京城做生意的商贩,便给他们派钱。每人数十文,祝他们新年生意兴隆。
有些皇帝为了做出与民同乐的姿态,更是拼了,因赏灯焚毁皇宫的事屡有发作。1514年,明武宗朱厚照在乾清宫过元宵,宫前张灯,花样翻新,不顾及安全,成果灯火烧到殿宇,把寝殿乾清宫都烧光了。
女人出场
女子窃杯故事中,最亮眼的当地还在于,故事主人公是个女人,而不是男人。
古代女子根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不要说晚上了,白日都鲜有出门玩耍的时机。
元宵节期间,上街观灯、玩耍突破了男女大防,使她们取得了暂时的人身自由,能够走出闺门,纵情欢娱。
有一年元宵节,司马光的夫人想要出外看灯,司马光问:“家中点灯,何须出看?”夫人答复:“兼欲看游人。”司马光反诘:“我莫非是鬼吗?”这个段子很能说明,元宵夜的许多日常忌讳都被消解掉了。
由于女人取得加入元宵节活动的权力,这个节日才显得特别人性化。简单来说,男女同处于一个公共空间,为彼此供给了寻找意中人的契机。不少经典的古诗词以元宵节为布景,不是没有原因的。
北宋词人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一词有云: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傍晚后。
本年元夜时,月与灯仍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首词表达了元宵夜不能再见意中人的惋惜。
南宋词人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一词,更是把元宵节观灯时见到意中人的欣喜与激动描写得淋漓尽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难怪元宵节也被称为我国的情人节。
总归,正如台湾学者陈熙远在他的文章《我国夜未眠——明清时期的元宵、夜禁与狂欢 》中所指出的:
大众在“不夜城”里以点灯为名或在观灯之余,逾越各种礼典与法度,并颠覆日常日子所预设规则的、惯性的时空次序——从日夜之差、城乡之隔、男女之防到贵贱之别。事实上对礼教标准与法令次序的寻衅与嘲弄,正是元宵民俗各类活动游戏规则的主轴。
说白了,这个节日带有身心解放的性质。
互飙诗词
故事中,偷盗被抓的女子最终取得皇帝赦宥,正是由于该女子关键时刻诵读了一首词,对了文艺皇帝宋徽宗的胃口。
连“女贼”都这么高雅,动不动就口飙诗词,无形中为元宵节增添了几分文明气息。
咱们当然能够说,宋朝文明兴旺,宋人好有文明。可是,这种兴旺的背后,是否也潜藏着一些问题呢?
众所周知,宋朝推广崇文抑武政策,文人不仅地位高,并且待遇优渥。宋太祖玩杯酒释兵权时,曾说过,人生如白驹过隙,不如多置歌儿舞女,日夕喝酒相欢,以终天年。
开国皇帝的说话精力,影响深刻,使得宋代文明观念向富有、金钱和文娱等尘俗的人生价值转化。
详细到元宵节,更是人人沉醉于这举国欢庆的狂欢之夜。
宋庠、宋祁兄弟俩是北宋名臣。宋庠传闻弟弟宋祁在元宵夜“点华灯拥歌妓醉饮”,就派人对他说,弟弟你忘掉咱们当年元宵节一同吃齑饭、艰苦奋斗的日子了吗?
没想到宋祁回了一句:哥哥你莫非不知道咱们当年元宵节一同吃齑饭、艰苦奋斗,是为了什么吗?
言下之意,还不是为了今日的荣华和吃苦?
在这种思潮影响之下,不管国家对外形势怎么不堪,北宋君臣不时利用元宵佳节制作和平盛世现象。办法除了前面提到的张灯结彩,与民同乐,还有就是宋人最擅长的好戏——填词。
宋朝有一类词叫元宵词。在元宵词中,讴歌盛世是文人士大夫趋之若鹜的写作主题。连皇帝也直接参加元宵词的创造,据统计宋徽宗现存的元宵词至少有5首。
一直到靖康之难发作的前夕,整个国家还沉浸在盛世幻象里。
这种心思状况的形成,与北宋推广的根本国策密切相关。史载,宋太宗曾直言:
国若无内患,必有外忧,若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为之防,唯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焉。帝王用心,常需谨此。
什么意思?这段话说出了北宋控制者的治国方针:不以外患为要挟,而注重对内的控制。直到宋徽宗时期,仍有朝臣上书说:“我国,内也;四夷,外也。忧在内者,本也;忧在外者,末也。”
正由于把“安内”看得比“攘外”愈加重要,北宋皇帝极其注重元宵节全民狂欢关于纾解大众日常怨气的功能。这也是北宋的元宵节在历朝历代中最获注重的原因。
来啊,快活啊,狂欢啊,盛世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就这样,其时朝野对日益临近的外族侵略的灭顶之灾,浑然不觉。
后来的事咱们都知道了,外族袭来,北宋连皇帝都被抓走了。盛世毁灭,宋室南渡,
再后来的事咱们也知道了,历史悲惨剧在南宋末年重演。在欢饮达旦的元宵庆典中,皇帝与文人士大夫对潜藏的灰犀牛事件视而不见,总算酿成亡国之痛。
而当年,那些人讴歌盛世有多愉快,现在面对现实就有多悲彻。
两宋元宵盛况,到此终成梦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