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出宫的故事(皇后痛失孩子之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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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姬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正值日暮黄昏,我刚刚在佛前颂完最后一遍《妙法莲华经》。

“皇后娘娘,出,出大事了。”莺歌神色慌张,说话断断续续,一路跑着进来“敏承徽去了,纫秋宫的敏承徽没了。”

我手里的经卷骤然打翻在地,整个人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般楞在原地。

“什么叫敏承徽没了,你给本宫说清楚!”我强忍着震惊的心情,在椅子上坐下,嘱咐莺歌将此事细细道来。

敏承徽燕姬是四公主安惠帝姬的生母,也曾是我从西凉带来的陪嫁,当年在我流产后的不久,她就爬上了皇帝御乾华的床榻,一朝从奴婢之身变为妃嫔。

⁣皇后痛失孩子之际,陪嫁侍女却代她侍寝,一夜从奴婢变妃嫔

“午后敏承徽照常喝了一盅御膳房送过去的莲叶燕窝粥,没一会就满脸通红,喘不上气来,不过须臾,就七窍流血倒地而亡。”莺歌说到,暗中观察着我的神色:“现在今上和后宫诸位妃嫔,都往纫秋宫去了,娘娘,咱们要不要过去?”

我自然是要去的,就算燕姬曾经背叛了我,在我国破家亡,奄奄一息的时候,和我夫君勾搭到了一起,可她毕竟曾是我的人。

很多年以前,是我将她从难民营里带回来西凉,她的命是我给的,所以我绝不允许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纫秋宫挤满了人,皇帝御乾华也在,太医院院正陶随之正拿着银质的如意,带着一帮医官在验毒。

见我来了,众人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路,不少妃嫔还在暗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然对我的到来很是疑惑。

“不是说皇后娘娘,凤体欠佳,除了千秋岁和重要节日,甚少露面吗,今日怎么会过来了?”

“你进宫的晚不知道,这敏承徽啊,原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她出事了,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不露面。”

燕姬被人扶了躺在一张睡榻上,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去了,但身上的衣物还没有换,茶白色的宫裙领口,是一大块暗红色的血迹,血迹还没有干涸,红中泛黑,配上燕姬雪白的面容,说不出的阴森绮丽。

仿佛从地狱里开出的曼陀罗华,带着宿命和死亡的气息。

“你怎么也过来了,你身体不好,合该好好养病才是,何必到这儿来,也不怕染上了晦气。”御乾华见我,赶忙迎了上来,又吩咐人赶紧搬椅子来予我坐下。

“燕姬是我宫里出了人,如今她出了事,我无论如何都是要过来看看的,”我回答到,又看向陶随之“陶院正,可验出什么结果了?敏承徽是因何而陨命的?”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愚钝,尚未验出承徽主子是中的是何种毒药,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承徽主子的确是中毒而亡,除了那碗残余的莲叶燕窝粥,承徽娘娘这些年用的脂粉,也被人下了毒药,毒药对承徽主子身体侵蚀之甚深,只怕约十年有余。”陶随之战战兢兢地回话。

众人面面相觑,倒吸一口凉气,原以为燕姬是被那碗粥给毒死的,想不到竟然是中毒已久!

御乾华面色凝重,捻着手里的菩提手串,竭力压抑着怒火,吩咐身边的宦官:“耿尽忠,这事你负责,务必给朕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深宫内苑如此明目张胆的兴风作浪。”

因着燕姬之死的缘故,整个后宫气氛也为之一紧,平日那些争风吃醋的各个妃嫔也安分守己了许多,还有不少低位妃嫔打着请安的名义,来丹凤宫拜谒我,也尽数被莺歌挡了回去。

“娘娘,您不知道,那群人一个个说的好听,可话里话外全是试探,分明是怕娘娘您重新出山,没她们现在潇洒快活的好日子过呢。”莺歌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那些妃嫔的言行举止。

“你同他们计较什么,不过是一些来打探风向的马前卒罢了,何苦呢。”我笑笑,并不生气。

我这些年闭门不出,不理世事,如今骤然因为燕姬的事情而露面,难免惊到了某些人。

尤其是那些有子有宠有野心的高位妃嫔们。

诸位皇子日渐年长,原本隐晦的夺嫡事宜陆续被摆上台面,前朝后宫风起云涌,斗争的最厉害的又属以淑贵妃董娇娆为首的外戚派,以贤妃李荣月为首的世家派。

即便我久居丹凤宫,不问世事,对于双方的争斗,也早有所耳闻。

但这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是想查明燕姬死亡的真相,并无意与皇帝御乾华和解,更无意掺和到夺嫡和争宠的修罗场中去。

三日后,燕姬出殡,需要子女扶灵柩送葬,四公主安惠帝姬正护送御乾华的姑姑柔嘉大长帝姬回逻州,并不在帝京,所以为燕姬扶灵柩的人选只能落在别的皇子帝姬身上。

这些事情自有主持宫务的淑贵妃董娇娆去安排,只是没想到就这样的小事也能闹得鸡飞狗跳,逼得我不得不出面。

赶到春熙殿的门口,就听见董娇娆在厉声呵斥宫婢:“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她拉起来,这样撒泼打滚,像什么样子,置天家威仪于何地。”

殿内,齐淑女正坐在地上,抱着四皇子弘佑哭的惨惨戚戚,如丧考妣,仿佛有人要逼死他们母子俩一样。

“我不活了……啊啊……都是我这个做娘的不争气,一样是龙子凤孙,偏要让你沾这等晦气,弘佑啊,为娘对不起你。”

“贵妃娘娘啊,宫里那么多帝姬公主,你凭什么就要将这等晦气事,摊派到弘佑身上,不过是欺负嫔妾位分低罢了。”

“嫔妾受了委屈不要紧,可四皇子绝对不能受这等窝囊气,就是闹到皇贵妃,闹到皇后娘娘甚至是皇上面前去也不行!”

齐淑女骂骂咧咧,宛如滚刀肉一样说着各种混不吝的话,与市井泼妇无二,诚如宫中人之所感叹的那般,就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样子,难怪四皇子长到这么大,她还只是个淑女。

黎朝后宫位份九等十八级,淑女最末,换而言之,齐淑女生有四皇子,却还比不上一个新进宫的秀女。

“这是这么回事?”我看向董娇娆,素闻她八面玲珑,手段凛冽,没想到会在齐淑女这样的泼妇面前吃瘪。

“让皇后娘娘见笑了,敏承徽出殡需要人扶灵柩,四公主又不在,嫔妾就安排了四皇子负责,没想到齐淑女偏说这是个晦气事,闹得鸡飞狗跳,要死要活的。”董娇娆拿着手帕揉了揉眉心,显然被齐淑女气的不轻。

“淑贵妃娘娘无需忧心,既然四哥不愿意,此事便交于儿臣来办吧。”董娇娆的话音刚落,何贵嫔携了五皇子弘彻走了进来。

弘彻这些年一直跟随着英华夫人习武,之前还上过战场,在一众斯文端和的皇子帝姬里,个头尤为拔尖,英武修长,气宇轩昂。

那张英气勃勃的脸,让我不由自主想到记忆里的二哥,那个名满天下的西凉王世子,曾率领十万大军帮助御乾华夺位登基的少年将军,他也曾是这样的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扶灵送葬的事情就此由五皇子弘彻接下,据莺歌讲,董娇娆为这事发了很大火,直接下令齐淑女的飞萤火馆待遇减半,四皇子原本该得的郡公爵也被打落到了县公爵。

齐淑女因为儿子爵位的事情在飞萤馆哭天抢地,对于待遇减半,却满不在意,还大放厥词,反正自己就是最低等的妃嫔,待遇原本也好不到哪里去,减半也没事,左右她还是皇子的生母,淑贵妃董娇娆还能饿死她不成?

据说此话,又把董娇娆气的不轻。

燕姬下葬后不久,耿尽忠那边也传来了消息,燕姬的死讯查出来了,给她下毒的是她的贴身宫女鸥鹭,因为被打骂所以对燕姬心生记恨,如今已经受刑不住咬舌自尽了。

耿尽忠亲自到丹凤宫和我说了这个消息。

“耿尽忠,本宫这些年只是病了,不是死了,今上命你严查,你就用这等拙劣的答复来敷衍本宫?”我冷笑,睥睨着下方的耿尽忠。

且不说鸥鹭有没有胆子毒害燕姬,单就燕姬所中的那些毒药,如何是一个宫婢能弄到的?。

就算下毒的凶手真的是她,那么又是谁给她的毒药?背后的主谋是谁?有燕姬又有这什么仇怨?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一系列的疑问都明晃晃地摆在面前,而耿尽忠却给我这么个答复,应付态度显而易见。

“回娘娘,这个结果是今上看过的,”耿尽忠讪笑,忙补充到,“今上的意思是既然查出凶手了,那就尽早结案,后宫这些时日日,风言风语实在是流传太多了。”

我没有再继续追问,让莺歌送了耿尽忠出去,这并不意味我信了这个荒谬的结果,而是御乾华既然表了态,那么对外的结果就只能是这样。

我遣莺歌备了几份小点心,漏夜,亲自用食盒携了,去了崇明殿,御乾华这些年的疑心和权欲是越发重了,朝中的大小事情几乎都要过问,每天都要批折子,处理奏章忙到深更半夜。

“阿姐,你怎么来了?”刚进入崇明殿,御乾华就殷切地迎了上来,接过我手里的食盒,取出点心吃了起来“我正觉得有些饿了,未曾想阿姐就送了宵夜过来,阿姐果然疼我。”

我拉了张椅子坐下,并不理会御乾华讨好的话语:“燕姬的事情,耿尽忠今日与我说了,皇帝,我不管你是要护着谁,这件事情我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我不允许我的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去。”

“阿姐,不是我要护着谁,实在是燕姬做的事情,太上不得台面了。”御乾华从桌上拿了几封信件递给我。

信封是牛皮纸做的,没有名字,信已经被拆开了,全是对方吩咐燕姬毒害谁谁谁,窥探朝堂上的人事安排等等的言语,所有信的末尾,都画了一只滴血的飞鹰。

“这些信全是从纫秋宫搜出来的,都是燕姬和宫外那些个乱臣贼子的通信,阿姐,你以为当初的清歌娘子是如何死的,给她下毒的人,正是燕姬。”御乾华默然,为我细细说起了其中的种种因果根由。

按照御乾华的说法,清歌娘子袅娜原本是昭雪楼安拆入后宫的间谍,后来因为见不得昭雪楼要毒杀前往灾区治水的官员,所以弃暗投明,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御乾华,袅娜的背叛惹得昭雪楼大怒,所以直接让燕姬断了袅娜的解药,让袅娜吐血而亡。

包括前些年追云将军祁定阳的投敌卖国、何乔麒的反叛等诸多事情,都与昭雪楼有些脱不开的关系,燕姬在其中也出了大力气。

如追云将军祁定阳,他本是御乾华一手扶持起来的军中新贵,忠心耿耿,最后因为妹妹祁萍若之死而投敌,而害死祁萍若的,正是燕姬。

虽然御乾华当初将祁萍若贬入冷宫,但碍于其兄长的名字,从不曾让人苛待了她,是燕姬故意划花了祁萍若的脸,导致其毁容发疯,后来更是借御乾华的名义,直接毒杀了祁萍若,导致祁定阳在战争的最后关头投敌,黎朝军队惨败,边境三个城池被焚烧,数十万黎民百姓惨死。

这些事情,听得我云里雾里,我甚至觉得有些荒谬,可证据就摆在我面前,由不得我不信。

昭雪楼,这个机构因清歌娘子袅娜之死而被暴露于众人眼中,这些年,它们在大黎四处兴风作浪,为的就是颠覆御乾华的江山社稷。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掩藏的极深,御乾华几次三番对其深入打击,但抓到的都是些小虾小鱼。

燕姬,她本就是难民营里的一个孤儿,她是吃过征战和流亡的苦,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有子有宠,为什么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要和昭雪楼的那般乱臣贼子搅合在一起呢?

“阿姐,我的确是有些事情瞒了你,但燕姬的死真不无辜,据那个叫鸥鹭的宫女交代,她也是昭雪楼的人,是奉了她上级的命令毒杀燕姬的,别的信也也没有问出来,”御乾华沉吟片刻,凝重的说道:

“所以现在只能推测,燕姬很可能是因为某件事情惹了昭雪楼的逆鳞,所以他们才要处理了她,就像当初处理清歌娘子一样。”

我心情复杂地离开了崇明殿,回到宫中时,莺歌还没睡,一个人守在桌边做针线,我不喜欢人多,丹凤宫除了那些洒扫促使的宫人,我贴身伺候的,只有莺歌一个人。

“娘娘,您回来了,婢子吩咐小厨房做了些好克化的小菜,可要用些?”莺歌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了上来。

我点点头,去了这么久,我的确是有些饿了,菜很快送了上来,还热着,全是我习惯的口味,素净,清淡,当然,这是我礼佛后的说法,若是年轻时候的我,对这些菜肴,应该会斥之一句寡淡。

我也曾喝最甜的葡萄酒,着最美的衣裳裙钗,策马扬鞭,驰骋草原,如同所有明媚张扬的贵女一样,但这一切,随着父母的惨死,西凉的国灭,兄长的不知所踪,都沦为了过眼云烟。

从此我心如枯槁,茹素礼佛,用我毕生的愧疚,去为我年少的无知而忏悔,若我没有御乾华,没有嫁给他做皇后,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呢?

上天应该没有原谅我的。

我想要国泰民安,所有人都好好地,我救回的燕姬,却和乱臣贼子相勾结,害得千万人惨死。

我竭力维护着我的尊严,我抚养大的侄女,却觊觎我的夫君,她的义父御乾华,不惜下药爬上的他的床榻,让我丢尽了颜面。

我想着过完发生的种种,心如刀绞,不由放下筷子,捂住了心口。

“娘娘,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您何苦再想那么多呢,身子骨要紧啊。”莺歌看到我心悸发作,赶忙掏出了药丸予我服下,片刻之后,心口的剧痛才逐渐散去。

我将崇德殿发生的种种事情,讲给了莺歌听,语毕,问她:“莺歌,你说本宫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这一切是不是报应了呢?”

“娘娘,没有报应这回事的,这些事与您无关,”莺歌安慰我,沉默片刻后,叹了一句:“是燕姬姐姐太糊涂了,她与娘娘相识二十多年,竟忘记了娘娘最恨的就是祸国殃民,残害无辜百姓的事情。”

莺歌说的不错,心软也罢,懦弱也好,我终究是做不到为了一己私欲而肆意妄为,御乾华害了我的父母,灭了我的母国,我不恨吗?我恨,他对我信任有加,讨好有加,我没有毒杀他复仇的机会吗?我有。

可是我做不到。

他不管西域,对周边诸国如何,我可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英明的君主,甚至是黎朝开国以来最有作为的君主,这些年,黎朝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海清河晏,就连那些被他的军队所征服的国度,百姓也都过得很好。

他对官员也很好,削弱世家,提拔寒门,朝堂上一片欣欣向荣,还推出了养廉银,官员的俸禄比先帝时期的高了三倍不知,即便有人犯错,也鲜少出现抄家灭族的株连,如何乔麒、陆定阳,虽然做出了谋反的事情,但他们的家人都过得很好。

没有人不感念他的英明。

若我为了报仇,毒杀了他,天下到哪里去找这样一名英明的君王呢?

这国泰民安的盛世,只怕会一夜沦为炼狱,生灵涂炭,惨绝人寰。

“燕姬姐姐,从前伺候娘娘是什么样子婢子不知道,只是这些年来,她在宫里的名声并不算好,娘娘您闭门不出,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正常,如今安惠帝姬如今都十多岁了,物是人非,很正常。”莺歌看出了我的闷闷不乐,安慰道。

“是啊,你说的对,十多年了,物是人非。”燕姬勾搭上御乾华的第二年,生了四公主宣惠,如今宣惠已及笄,是啊,这都快二十年了,有什么不能改变的呢?我自嘲地笑了笑。

等等,不对,那日陶随之说,燕姬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十年有余,可昭雪楼是六七年前才兴起的,御乾华给我看的那些书信,也全是最近三五年的——这时间对不上!

毒死燕姬的是鸥鹭,可给燕姬下慢性毒药的,只怕是另有其人!

“莺歌,你去替本宫调查一件事情,那鸥鹭是何时到燕姬身边伺候的,还有,找人保护好陶随之,别让他出什么事情!”

莺歌很快从尚宫局找到了我想要的信息,鹭鸥是六年前进宫的,五年前被安排到了燕姬身边伺候,由于有一手梳头的好手艺,三个月就被燕姬提拔到了身边做大宫女。

被燕姬惩罚也确有其事,起因是两个月前的宫宴,鸥鹭在为燕姬梳头打扮的时候,扯掉了燕姬的三根头发,直接被燕姬让掌事姑姑打肿了双脸。

我又私下找来了被放出宫养老的神医李仲景,请他帮忙辨别从燕姬哪里搜罗到了带慢性毒药的脂粉,其中究竟有些什么毒药,李仲景为我调理身子多年,医术我自然信得过。

“启禀娘娘,这脂粉里一共混合了铅流粉、蟹壳素、白汞液、断肠散以纯血散五种慢性毒药,前四种还则罢了,都是寻常富贵人家常见的,市井中花些手段也能弄到,唯有这纯血散最为难得,其中一味配置纯血散的药物,名唤流丹草的,更是几乎宫里才有的东西。”

“民间可能弄到?”我问李仲景。

“流丹草产于榕州深山,每年采摘到的不过百株,当地官府有着严格的管制,民间偶尔会零落一两株,但十之八九都是要上缴给天家的。”李仲景回答。

我让莺歌送了李仲景下去休息,事情至此已然明了,既然燕姬长年累月使用的脂粉里含有纯血散,而配置纯血散的流丹草又如此难得,那么能长年累月大量提供流丹草的地方只有宫廷,换而言之,给燕姬下慢性毒药的人,只会在宫里。

我又调看了司药处的记录,经过好些天的漫长比对,发现宫中长年累月使用流丹草的,唯有顺嫔翠翘,她是淑贵妃董娇娆手下的头号狗腿子,指哪打哪,董娇娆做过的所有恶事,都有翠翘摇旗呐喊,冲锋陷阵。

我让莺歌找了陶随之过来,询问他顺嫔翠翘为什么长年累月取用流丹草。

“回禀皇后娘娘,顺嫔患有肝肋胀痛之疾,需长年累月服用素玉丹疗养,这流丹草就是配置素玉丹的主药之一。”陶随之回答。

“当初给顺嫔诊病的太医是谁?如今何在?”

“回禀娘娘,当初给顺嫔主子看病的是陆骏陆老太医,他是太医院的老人了,从先帝时期就在太医院供职,医术了得,是不会出现误诊的情况的,陆老太医去年告老还乡,上个月刚刚因病去世。”

很好,很好,燕姬刚一死,看病的太医也没了,不愧是董娇娆的人,顺嫔翠翘好手段。只是不知她目的是什么,有没有淑贵妃董娇娆的授意?

我暗暗隐瞒下消息,决定杀顺嫔一个措手不及。

又过了大概半月左右,宫中的气氛逐渐恢复正常,我按兵不动,在御乾华摆驾董娇娆处的一个夜晚,直接带着李仲景和宫人闯入顺嫔翠翘所居住的青花苑。

“皇后娘娘三更半夜不睡觉,到嫔妾这里来做什么?”翠翘对我的到来很是诧异。

“本宫听闻顺嫔常年被肝肋胀痛之疾所困扰,恰巧从前伺候本宫的神医李仲景今日入宫来,所以本宫特地带他过来你看看。”我说的和颜悦色,却由不得翠翘拒绝,当即让莺歌和一个宫女按住翠翘。

翠翘徒劳挣扎着,嚷嚷着皇后娘娘欺负人,要找淑贵妃娘娘做主,不过这一切并不耽误李仲景诊脉,诊断结果很快出来了,翠翘身体健康得很,压根没有什么病。

“那毒害敏承徽的脂粉里,含有大量的流丹草,而你,顺嫔,根本就不要需要流丹草配药治病,说,究竟是谁指示你谋害敏承徽?”

我厉声呵斥,被人按住的翠翘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嚷嚷着我冤枉她,不一会御乾华和董娇娆也闻讯赶来。

“今上和淑贵妃来了也正好,看看本宫找到了什么。”我笑笑,朝莺歌点了点头,莺歌上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都一一讲了出来。

进去搜查的人,从翠翘的库房里,找到了一个朴实无华的木匣子,匣子上吊着小铜锁,砸开锁,木匣里面是玉盒,玉盒里面装的是一大把保存完好的流丹草,价值不菲。

“人证物证具在,顺嫔,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说吧,究竟是谁指示你谋害敏承徽的?”我再一次开口。

“皇后娘娘这话好生奇怪,宫里谁不知翠翘是嫔妾的人,皇后娘娘这是在让翠翘指认嫔妾吗?”翠翘不曾说话,董娇娆倒是先发制人,依旧是嚣张桀骜的语气:“翠翘是嫔妾的人不假,可本宫又不能像香囊一样将她绑在身上,更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她想些什么,时时刻刻做些什么!”

“皇后娘娘想要逼迫嫔妾认下这些事,可得拿出证据来,要不然,今儿这个红口白牙的诬陷嫔妾,明儿那个信誓旦旦的控告嫔妾,嫔妾这些年协理宫务得罪的人不少,岂不是人人都能诬陷嫔妾,皇上,你得要替我做主啊!”

前一刻还是与我针锋相对的凛冽,后一刻,董娇娆直接带着哭腔,依偎在御乾华的怀中,仿佛真的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都已经三十好几做祖母的人,却偏偏摆出一副狐媚子的模样来,看得我格外窝火。

御乾华将目光看向我,我摇摇头,我手里并没有董娇娆参与翠翘给燕姬下毒的证据,果然,我还是小看董娇娆了。

下首的翠翘此时也说话了,面目狰狞,语气凶狠:“没有人指使嫔妾,嫔妾就是恨,凭什么,都是奴婢出身给今上做妃嫔的,她燕姬就能有子有宠,风光无限,而我呢,除了一个嫔位的名头什么都没有!”

“明明我是嫔位,比她承徽还要高一等级,可凭什么,她要处处压我一头,都一样的奴婢,凭什么,今上,你同她生儿育女,可上一次你到这青花苑来,还是一年前吧,还是只草草用了一顿晚饭!”

“您甚至连嫔妾叫什么,姓什么都不记得吧,嫔妾在您眼里,只怕还不如那个泼妇般的齐美人印象深刻吧,您对嫔妾公平吗,您有一点在意嫔妾吗?”

翠翘歇斯底里,言语间尽是对燕姬的嫉妒,御乾华默然,下令将她带下去,严加拷问,但翠翘至死都只是在谩骂诅咒燕姬,抱怨御乾华不喜欢她,并没有再吐出别的话来。

翠翘被贬为庶人,御乾华将人交给了我处置,我用一杯鸠酒送走了她。

她没有哀求,也没有哭闹,更没有吵嚷着要见皇帝,仿佛早就知道自己必死的结局。

董娇娆着人收敛了她的尸体,葬到了城外的一个小村子。

御乾华又让人去永乐县调查了翠翘的家族,永乐县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翠翘的家族这些年仗着有个女儿在宫里,从乡野村户翻身成了乡绅。

家里一大堆姐姐妹妹,侄女侄子同县里的官宦豪族各种连姻,组成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翠翘的家族,由此霸占了永乐县数千亩的土地。

御乾华大怒,翠翘的家族被抄家,家财充公,主谋被诛杀,其余人贬为庶民,男子三代不能科考,举家流放南疆。

事情,还没有结束。

处理完翠翘后的当夜,莺歌跪下,恭恭敬敬将一个玉盒捧到我面前,里面装的是一粒异香扑鼻的药丸。

“这是燕姬姐姐吩咐婢子交给娘娘里,这里药丸是燕姬姐姐同天竺公主摩西尼交换来的,可解百毒,治百病,延年益寿。”

“婢子不是昭雪楼的人,除了昔年同为婢女时,燕姬姐姐提拔婢子到娘娘身边伺候的情谊外,和后来的敏承徽再没有任何交集。”似乎是怕我不信,莺歌赶忙辩解道。

“起来吧,我信你。”我接过玉盒,并不怀疑莺歌的话,我手中有一股很隐蔽,很小但很厉害的力量,我让他们调查过莺歌,并没有什么问题。

我太知道这一粒药丸的分量了,董娇娆为什么要逼疯摩西尼,为的就是她陪嫁里的药方!

御乾华为什么远征天竺,为的就是找到炼制这种灵药的药材,治愈他身体里的暗伤!

摩悉尼手里有药,这事情连御乾华都不知道,燕姬是怎么知道的?还搞到了药?又为什么要把如此珍贵的药物送到我面前?

“燕姬姐姐说,昭雪楼猜测摩悉妮公主手里或许有药,让她试探,如有,务必弄到手,但她不想把这药给昭雪楼,她要我保管好这药,找机会交给您,让您服下。”

“她本是想亲自把药交给您的,又担心太惹眼了,怕被人盯上,只好转交给我。”

“她还说什么?”

“她还说,请您务必相信她,她从没有想过要背叛您,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您,您日后就知道了,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日后请您务必多多照顾后自己,还有,四公主不可信,要多防备淑贵妃和皇贵妃,她们都在暗戳戳搞事情。”

我的心情格外复杂,却还是选择将药服了下,又叮嘱莺歌真真假假地放出消息,只说李仲景这些年,已经为我慢慢调理好了身体,如今我已经彻底痊愈,在翠翘死之前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燕姬说的这些话什么意思呢?

董娇娆搞事情我还可以理解,萧媚娘又是怎么回事,她连一儿半女也没有,虽然执掌凤印,却是宫里人尽皆知的泥菩萨。

四公主安惠帝姬,更是燕姬的亲生女儿,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燕姬说出,自己的女儿不可信这样的话来?

燕姬的死,就真的这么简单吗?

她说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一定是还有别的意思。

第一种,就是昭雪楼,察觉到了她的背叛,要处理她,甚至是他们怀疑燕姬弄到了药物,为了逼迫她拿出药物,不惜给她下毒以为她会拿出灵药给自己解毒。

第二种,就是她早就知道,有人给她下慢性毒药,毒入肺腑,死期将近。

也或者,两种两种情况都有?

我心情五味杂陈,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快三更的时候,才逐渐睡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的手边多了一份神秘的信件,牛皮纸的信封上没有名字,打开信件,里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如俏,见字如晤,我期待与你的相逢。”

文字的下方,是一只滴血的飞鹰。(原标题:《宫墙柳: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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