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孩子知道姥爷一辈人曾经历过的生活艰难,让他珍惜今天如蜜的日子,还要懂得一个男子汉应有的骨气、责任和担当。

一壶清茶千年银杏叶(青未了一枚银杏叶)(1)

孙秉伟

前些日子收拾书橱,翻看一本笔记本,见里面夹着一枚银杏叶。扇形的叶子薄如蝉翼,已经脆得不能动了,但脉络清晰如筋骨凸起。旁边用钢笔写着 “1962年留记”。望着这枚夹在笔记本中已经悄悄地过去了一个甲子的银杏叶,我的思绪驰骋了起来,竟一时没有收住。

那年我13岁,上小学6年级。天灾人祸让饥饿席卷了大地。年轻的父母拉扯着我们六个兄弟姐妹,艰难度日。供应的粮食再省着吃也吃不到月底,一大家子人家,最小的两个弟弟嗷嗷待哺。做一大锅疙瘩汤,爸妈光喝汤,留下小面疙瘩倒在最小的孩子碗里。我和11岁的大妹也学着这样做。洗碗时,锅底还残存着一点面糊糊,才6岁的三妹妹大声喊着“我要锅底,我要锅底” 。

看着邻居大哥哥从郊区摘下来的瓜叶子、槐树叶子,回来后和上玉米面做菜饼子吃,我动心啦。身为长子,要为爸妈分点忧愁,我拿着两个面袋子,也要出门去摘菜叶子,三个妹妹非要跟着去。临走时母亲往我书包里塞了4个里黑外白的混合面馒头,告诉我说,去看看,没有就早早回来,饿了,就一人一个垫垫。

一壶清茶千年银杏叶(青未了一枚银杏叶)(2)

大街上的槐树叶子早就没了,对,往汇泉那边走。那时候过了汇泉就是郊区了,肯定有农家坡地。从西镇走到那里真够远的。萧萧秋风中,四个少年手拉着手,沿着马路沿走,路上没有多少汽车,人也不多。小兄妹相互呼唤应答着,走啊走,走啊走,又累又渴又饿,妹妹问我,哥哥,怎么还不到啊?快了,快了。我不断地给妹妹们鼓劲。

刚过公园不远,就见到了一片庄稼地。仿佛在沙漠中遇到了绿洲,我们的眼睛都亮了。妹妹们高兴地喊着,到了,到了。这是一块菜地,绿油油的叶子毛茸茸的,用手摸摸还有些扎手的感觉,这是什么菜啊?叶子能吃吗?正犹豫,一个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孩子们要干什么?回头一看一个和妈妈年龄差不多的大娘站在身后,她挺和善的样子,笑眯眯地问我们。三妹先开口了,大娘,俺想捋点叶子回家吃。孩子,这是方瓜,叶子不好吃。我心里一凉,带着几分哀求,大娘,你告诉我们一声,什么叶子能吃啊?我们是从西镇过来的。西镇?大娘吃惊地说,哎呀,孩子们,那可真够远的,就这么走来的?又是三妹快人快语,就是,快累死了,我饿得都快走不动了。

一丝怜悯掠过大娘的脸,怎么这样?你爹妈真放心,这么远的路让几个孩子跑来,真是的。说着,大娘拉住大妹的手说,过来过来,到地瓜地上来。我们赶紧跟着大娘走了过去,这块地起着棱,深绿色的地瓜叶子长得真好看,水灵灵的。二妹用手摸了摸说,这个没有刺。光滑滑的,还肉嫩嫩的,肯定好吃。大娘用一根竹竿把地瓜叶子翻过来,摘吧,摘叶子吧。我把面袋子拿出来,四个人急急呼呼,连梗带叶,不一会功夫就装满了一袋子,我还用力压了压,面袋子结结实实鼓起来了。大娘问我,怎么就带了一个袋子?大妹说还有一个。那就接着摘,接着装,你们大老远跑来,把两个袋子都装满。大娘一面说,一面手脚麻利地帮着我们干起来了。汗水淌了下来,手指隐隐作痛。我们也顾不上了。忙乎了一个时辰,满满的两面袋子地瓜叶站立在地头上。我畅快地舒了一口气。

一壶清茶千年银杏叶(青未了一枚银杏叶)(3)

来,我再给你们挖几个地瓜带着。面袋子装不下了,把你背的那个书包倒出来装地瓜,大娘说着,用一把小镢头仔细地挖着,一个又一个深红色的地瓜露出来了,大娘擦了擦地瓜上的泥土,帮着我们装满了一书包。

哥哥,我饿了,我想吃地瓜。三妹带着哭腔对我说,大娘说也该饿了,都快晌午了。她拿起几个地瓜到地头上的一个大水罐里洗了洗,招呼我们都去洗洗手,一人一个地瓜吃了起来,一咬脆生生的,白色的汁子浸满牙床,那个甘甜劲,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与大娘告别返程了,我和大妹一人一个面袋子背着,二妹和三妹两个人一起拎着书包。一路走着,歇了好几歇,到了靠近栈桥的一条路上,满眼望去落了一地金灿灿的银杏叶。几个大人带着孩子在装树叶子,我知道这是回家当烧柴的。歇歇吧,我知道妹妹们肯定饿了,掏出三个混合面小馒头一人一个,三个妹妹狼吞虎咽吃了起来。我咽下口水一人走到遍地落叶的地方,挑了几枚完整无损的银杏叶,小心放在口袋里。

快到家了,远远地就看见母亲站在大院门口,看到我们,她慌忙跑了过来,把两个面袋子和书包接过去,埋怨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把我心事死了。三妹立马汇报,妈,我们上汇泉来。母亲大吃一惊,赶快回家歇歇,都要饿坏了吧。没有,我们吃了地瓜还有混合面馒头。

回到家,我才强烈地感觉到又累又饿。母亲让我们赶快吃饭,桌子上一大盆疙瘩汤,一盘疙瘩丝,我们每个人面前放着一个菜饼子。母亲疼爱地看着孩子呼呼啦啦地“风卷残云”,泪水盈盈。我抬头一看母亲面前只有一碗汤,没有主食。便从口袋里默默地拿出一个一路没舍得吃的混合面馒头,悄悄地放在母亲面前。

晚上,我找出我的笔记本来,选一枚最好的银杏叶夹在里面,又在其旁边留下了“1962年留记”。我想永远记住这一段经历,记住那位善良的农家大娘,记住那两袋子救急的地瓜叶和那一书包流着甜汁的地瓜。

“姥爷,吃饭了。”外孙的一声招呼把我从往事的回忆中扯了回来。我郑重地把夹着那枚银杏叶的笔记本放入书橱,心想,日后要把这段往事说给外孙听,让孩子知道姥爷一辈人曾经历过的生活艰难,让他珍惜今天如蜜的日子,还要懂得一个男子汉应有的骨气、责任和担当。

一壶清茶千年银杏叶(青未了一枚银杏叶)(4)

作者 孙秉伟 中共党员 大本学历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青岛市当代文学创作研究会会员 青岛市琴岛作协会员原青岛铁路文联秘书长 系青岛市文联第六届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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