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富平的前生
文/王永军
脚下的这块热土,是我热爱的家乡,她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富平”,我的父老乡亲祖祖辈辈在此劳作生息,家乡已融入我的血脉灵魂,我是家乡的儿子,我为母亲而骄傲,历史用如椽大笔记下母亲的生日——公元前214年,秦始皇、蒙恬震耳发聩的名字见证了历史。这块热土,这八百里秦川,不是母亲出生的襁褓,神奇宁夏深深镌刻在母亲出生地的一栏,时光如轮,岁月如歌,富平,我最亲爱的母亲,已2233岁华诞。她最初的400年在塞上江南,那也是她最苦难的岁月,战争、硝烟、动乱,使母亲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一路向东,三次迁徙,终在古频阳大地,落地生根,休养生息,魂魄相承。
宁夏吴忠是母亲的前生,在陕西富平,有几个执着的富平人,不断地自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吴忠、富平,千里相隔,是冥冥注定?是命运使然?当时发生了什么?那段过往是否已尘封无迹可循?吴忠是怎样的城市?他还有富平的印记吗?这些疑问强烈地在他们的脑海中冲撞,成了要解开的心结,必须完成的任务。为此,这几个富平人驾车西行,前往吴忠,去找寻富平的前生。
在路上
汽车驶出的一瞬,家乡便是起点,来去之间,哲学范畴上,我们从此去,从此来;佛意上,我们从来处来,从去处去,因果皆缘;文学上,行走即读书;文章写作上,去只是开头,而此后10个小时的行程,我们的状态注定是——在路上,我突然想起美国作家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但我们不是他笔下的嬉皮士和跨掉的一代。我们一行五人,孙文雄是《富平人》文化传媒创始人,十几年来致力于挖掘推广宣传富平文化,《富平人》已成为富平人人皆知的知名名片,他是我们这次远行的倡议人和发起人;近八旬的马忠义老师是著名红色摄影家,用影像记录美好,拍摄过许多精品佳作,我呢,就不费笔墨赘述了。汽车一路向西,导航锁定宁夏吴忠市,我们远行的目的,不关乎丁点利益,不为半点实惠,只为解开心中的结,解开长久以来的惑,史籍对我们共同的家乡富平县载道:“富平,治今宁夏吴忠西南。属北地郡。大量的史料佐证富平县由宁夏吴忠迁徙而来,照此,我家乡的名和谓是迁徙而来的?弗洛伊德认为:当人有了“自我”意识以后,人生似乎就总要经历这个阶段——我们在思考“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富平、吴忠千里相隔,是冥冥注定?还是命运使然?,当时发生了什么?那段过往是否已尘封无迹可循?吴忠是怎样的城市?他还有富平的印记吗?这些疑问强烈地抨击着我们内心深处,此刻,我们就是前往宁夏吴忠,我们要拂开千年前的尘,我们要寻根溯源,走进富平的前生,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啊!
汽车由东向西一路急驰,东—太阳升起的地方。西—太阳落下的地方。升落上下之间,东蓄发势,西孕颓势,逆势而为,注定坎坷艰难。唐僧西行取经之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饱经沧桑,历尽劫难。我们所行的路线,也是古丝绸之路,丝绸之路连贯东西,万里迢迢,艰难困苦,马老师自言自语念叨,但愿一路顺利,上天保佑我们一路平安。我接过话,“好人一生平安,我们都是好人,干的是好事,自会平安无事”!话是这样说,我想,不管是西方的上帝还是东方的佛,他们都想当个好上帝好佛,都想着办好事呢,对于我们,他们自会佑我们好!说佛见佛,进了彬县,山,葱葱郁郁,连绵起伏,显现仙气。果然,路牌标示,前方即是大佛寺,我们没有时间去参拜,只能沿路看着风景,路沿着山的脉络延伸,我们的视线始终未离开山,过平凉、翻六盘山,到了宁夏地界,山的景象变了,不再葱郁,没了仙气,没有植被覆盖,裸露出它原本的模样,苍凉凝重。它就在我们右边,近在咫尺,又触手难及,皆因它的冷峻,甚至似不真实,它的肌肤变幻莫测,日头当顶,泛着土黄色,云彩遮阳,凝成褐色,夕阳下垂,又烁烁成金 ;不耀目,却摄人心魄,使我们的心灵和思绪不由得慢下来、停下来,沉下去。
路牌显示驶入长山头地界,依我看,叫长沙头较为确切,一片无尽的沙海,笔直的公路像扇骨,左右匀称地铺开黄沙,满目沙色,路边的沙枣树努力地衬托出星星绿意,寂静聊赖,巨大的风力发电机的风轮停停摆摆,打破沉默,诉说又无语,使人昏沉欲睡,迷蒙间,沙海的尽头突显一片绿洲,真真实实,确确切切,不是海市蜃楼,不是虚幻影像,导航提示,即将到达吴忠市,我们的心情欢快起来。绿意和黄沙区分的如此奇异,绿洲处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下了高速,出了吴忠收费站,迎面是一片湿地,绿荫成蔽,河水蜿蜒,小桥流水,一派江南景象,我们半立着身,向车窗外观望,几乎同时,我们都喊道,“快看!快看!富平大街”。是的,街边的路牌上清清晰晰写着富平大街,我们又几乎同时坐定,同时沉默,紧盯窗外,生怕错过每个细节。富平大街似乎很长,长得使我们有时间用相机拍下“富平”这响亮的名谓,又似乎很短,当我们再次回头时,她已在身后。
三生三世
到了吴忠,找下酒店,未歇息,就与杨森翔、胡建东两位老师联系,不一会,他们如约而来,杨老师曾任吴忠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毕业,长期从事宁夏和吴忠地方历史地理研究,是吴忠市的文化名人,著有《吴忠与灵洲》《吴忠溯源》;胡老师是吴忠市史志办主任,三十年醉心地方史研究,著有《吴忠史话》、《远亲戚——吴忠与富平》《丝路吴忠与吴忠思路》《吴忠日史》等二十多部史书。他们非常热情,杨老师70余岁,精神矍铄、温文儒雅,他侃侃而谈:在他还是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学生时,当他翻阅《中国历史地图集》时,发现东汉之前,富平县还在宁夏大地上,就在现在的吴忠市西南位置,但到了东晋时期,富平县却在宁夏的地界上无故消失了,近两千里之外的陕西关中自东晋则出现了富平县,而东晋前其称怀德县,他因此产生了强烈的兴致,查阅了大量的史籍进行了深入研究,发现历史上富平县曾经三次迁徙,即“富平三迁”……,胡老师50开外,清瘦干练,他谈到:2010年吴忠市政府在黄河岸边柳溪湖畔贮立吴忠建城2224年的纪念碑,往前推算,2224年前,是公元前214年,而据《史记》、《吴忠市志》记载:秦始皇三十二年(公元前215年),蒙恬率兵30万北逐匈奴,收取河南地(河套以南地区)。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置富平县,属北地郡。我们吴忠的历史永远抹不掉富平的印记……。
那么“富平三迁”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将目光投向了历史的长河。《中国历史大辞典》记载,“富平三迁”始于东汉末年。第一迁:池阳(今陕西省泾阳县西北)东汉(公元25-220年)时期,北地郡(郡富平,今宁夏吴忠)已成为羌族的主要居住地。这些已经归顺东汉政府的羌人,人口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强盛,但政治地位十分低下,饱受地方小吏、刁滑地痞的政治压迫和经济盘剥。他们"或倥騘于豪右之手,或屈折于奴仆之勤。""皆为吏人豪右所徭役,积以愁怨。"处于苦境的羌人,不断发生骚乱。东汉永初元年(107年),邓太后亲政,决定要把西域都护和田卒撤回内地,便征发金城(兰州)、陇西、天水的羌人随军掩护。被征羌人害怕远戌他乡,不能回家,走到酒泉附近,便纷纷逃跑。朝廷令附近的郡县发兵堵截,而且还把沿途羌人的房屋全部放火烧毁。羌人被逼走投无路,只好起来反抗。东汉王朝派车骑将军邓骘、征西校尉任尚带兵征讨。结果在汉阳之平襄打了一仗,任尚军大败,死了8000多人。永初二年(108年),羌族部落头领滇零夺取了富平,并在此称"天子"。羌人力量越来越大,汉朝军队屡战不利,加上边塞一带二千石(类似今天干部的工资级别)以上的令、长,又都是内地人,不愿意在此长期守战,都争着向朝廷建议往内地迁移。于是,在永初五年(111年),东汉政府下诏将边塞的四个郡(北地、安定、上郡、陇西)迁往内地。其中,将北地郡的富平县迁往池阳(今陕西泾阳县西北)。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边塞四郡内迁",也是"富平首迁"。富平县在迁出吴忠18年(111-129年)后,又迁回原地。第二迁:冯翊(今陕西省西安市高陵县附近)。永和四年(139年),也就是在第一次羌人起义刚结束10年之后,又激发了第二次羌人起义。这一次,东汉政府派马贤率军镇压。马贤与他的两个儿子在一次战斗中战败身亡。羌人又攻打富平县。北地郡太守贾福(驻富平县)守不住了,又仓皇将富平县迁往冯翊(今陕西高陵)。这一迁,就再也没有回来!第三迁:怀德。在汉灵帝中平十五年(185年)富平县在过了46年"寄理"的日子后,终于打算从冯翊移回原址。但仅移到彭阳界(今甘肃省庆阳市西峰区彭原乡彭原村附近)就走不动了,这时已是东汉末年,各地群雄并起,边塞也不安宁,只好再向西南回迁,最后落户在陕西怀德,这就是今天的富平县。三次迁徙,两次寄理,想不到富平的命运如此多舛,富平曾在吴忠近400年,400年足以烙下印痕溶入血脉,吴忠是怎样的一座城市,它是否已忘却富平,它会迎纳从富平来的我们吗?
吴忠的富平印记
在吴忠的夜里,我安然入睡,一夜无梦,醒在明日的清晨。我走出酒店,来到街上,想拥抱吴忠的第一缕阳光,晨光中远处的民居静谧洁净,似江南水乡的白墙黛瓦,不同的,此是红瓦,浅红、深红、大红、橘红,看起来祥和宁静,又似曾在哪见过。对,是青岛!白墙红瓦,青岛的房子就是这样,难道白墙黛瓦、白墙红瓦必然和水有关联吗?吴忠的清晨湿润清爽,焕发灵气。走出两个街口,城市的空间宽阔旷达,全然没有密集向上的簇拥局迫感,不用站得高,也看得远,看得宽,没有间隔,没有阻挡,远处的楼房,谁放飞的风筝,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真真切切,清清晰晰。行人渐多,门面店铺开了门经营,菜市熙熙攘攘,街上热闹起来,叫卖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即便小贩转身嘟囔低骂,听着,都觉得亲切。
怕错过和胡老师约好的时间,不舍折身返回。胡老师已在等,我们首先来到昨天路过的富平街,富平街南北走向,分富平南街、富平北街,是吴忠主要街道,街道干净宽敞,绿化植被茂密,我们从南走到北,车辆行人都匆匆而过,真想让他们放缓脚步停下来,告诉他们,我们是从富平来的,向他们诉说富平的一切。我们又来到吴忠的城市中心—---富平园,富平园又称街心公园,迎面六根红柱,两层仿古建筑,古香古色,庄严肃穆,是城市地标建筑。公园里多是老年人三三两两、五六结伴围成小圈,或下棋、或玩扑克,专心致志,安逸闲适。我们不想扰了他们一着妙棋、一手好牌,未作停留,前往下一站——富平社区 ,社区的门牌使我们驻足观看,上面两行字,“富平社区智慧商务服务站”,下边一行,“管理有序、服务完善、文明祥和”,显然后边的是社区的工作宣言和服务承诺。社区书记是个女同志,和胡主任相识,听我们是从富平来的,非常热情地同我们攀谈。问富平的气候、富平的人、富平的事,文雄向她赠送了三期《富平人》杂志,并翻开书,向她讲起富平的故事,社区工作人员也饶有兴趣地围过来,我们愉快地交谈,只有一个话题,就是富平,相别时,他们相送到门前,书记一再叮咛胡老师,闲时,一定再给他们讲讲吴忠,讲讲富平。
最后一站,我们驱车来到黄河岸边的柳溪湖畔,湖面宽阔,水波粼粼, 心旷神怡,我抚着吴忠建城2224年的纪念碑,一字一字读着碑文:“据《史记》记载,秦始皇三十三年,即公元前214年,蒙恬率大军击败匈奴,在今甘肃东至内蒙古古阴山沿黄河之南建44县,其中富平县建于今吴忠市利通区境内,是为吴忠建城之始。北魏地埋学家郦道元撰写的《水经注》指明秦汉两朝富平县城的位置在今吴忠市利通区境内,北魏薄骨律镇将刁雍在其《奏表》中也予以印证。汉代富平县一度为北地郡治所。东汉末战乱频仍,富平县内迁至关中,成为至今沿用的陕西县名。从汉、魏以降至元各代,在秦汉富平县故地曾设置灵州县、白口骝、薄骨律镇、普乐郡、回乐县、灵武郡、朔方、西平府等。明朝初年,在黄河泛滥东移”冲毁的灵州古城废墟旁,设立吴忠堡,延续至今,从秦富平县建城算起,吴忠建城的历史已2224年,为铭记吴忠建城之渊源,特立此碑以记”。
正像胡老师所著《远亲戚——吴忠与富平》一书中所写的千年之缘,吴忠没有忘却富平,吴忠的人民没有忘却富平,吴忠与富平,是远亲戚,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母亲的前生如此美好,是我们最大的欣慰,从哪来容不得选择,我们将到哪里去?我们还会再来,我们会时时挂念吴忠,我们会更加热爱我们的母亲,热爱这片热土,这里的人民,这里的山山水水,这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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